第43章 你的身體還好嗎
第43章 你的身體還好嗎
托馬斯打開窗戶驅散房間裏的麻醉氣體, 然後将陷入昏迷的芭芭拉·戈登推回卧室,直到離開客廳來到二樓之後,他才小心地恢複正常呼吸。
包裹着保鮮膜的繃帶完全不透氣, 整個胸腔似乎都因此而無比憋悶。托馬斯忍耐着身體深處傳出的疲憊感,彎腰将輪椅上的芭芭拉·戈登抱起來平放在床上。
他一邊注射,一邊思考。
要确實驗證血清是否有效, 最直觀的方法當然是制造傷口然後觀察愈合情況。
但他時間有限, 只能在最短的時間裏觀察驗證。
他的行動完全隐蔽,不能讓除了自己之外的人發現戈登身體愈合速度的異常。
因此他不能在芭芭拉·戈登身上留下任何明顯傷口, 換句話說, 他得保證芭芭拉·戈登醒來之後身體完全沒有異樣。
于是他只能在戈登暈過去的這段時間裏盡量觀察。
當然, 所有的假設都建立在血清确實能帶來加速傷勢愈合的基礎上,要是沒有這種效果, 這次他的入侵也就是一場簡單的入室傷人。
就算芭芭拉·戈登的身體确實被改變, 麻醉劑也能保證她昏迷十二個小時以上, 而情況順利的話,被案件拖住腳步的戈登局長不會回來,剛剛離開的理查德·格雷森也不會打擾。
用過的注射器就扔在旁邊,托馬斯指尖夾着一枚薄而鋒利的刀片, 他坐在床邊,指腹摩挲着還沒用過的刀片,時刻關注着戈登的情況。
安靜的房間裏,除了昏迷中的芭芭拉輕緩的呼吸聲之外, 只剩下牆壁上挂鐘秒針走動的聲音。
二十分鐘後,确認躺在床上昏睡的人身體情況正常, 托馬斯才将溫熱的刀片拿出來。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十個小時內他的傷勢愈合能達到什麽程度,嚴重的不一定能完美愈合, 但傷口平整,損傷程度不大的割傷要恢複至少完全不在話下。他已經用多年以來無數次的觀察确信了這點。
極鋒利的刀刃劃開昏迷中的人手臂上的皮膚,為了防止血清完全沒用,他特意避開了血管和神經,只順着皮膚紋理割到接近骨骼的位置。
只是普通割傷,哪怕沒能幾個小時裏恢複,後續也不會造成任何不好的後果。
謹慎起見,他甚至從房間裏找出了碘伏給傷口消毒。
要知道,以往受到這種程度的傷,他甚至都不會給自己做任何處理。
将沾染了血跡的刀片收起來,又将碘伏放回原來的位置,托馬斯開始翻箱倒櫃。
芭芭拉·戈登清楚看到有人埋伏,他至少得讓這件事看起來沒那麽可疑。
僞裝成入室搶劫再合适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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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着屍體回警局的戈登局長絕對想不到自己家裏遭了賊。
昨晚原本想問問關于港口幾個倉庫裏火藥的事情,但突然發生的兇殺案打斷了這一切。死者的身份并不需要太多調查,他随身帶着的錢包裏有駕駛證。
說起來,戈登甚至認識他。
最近兩年裏,這個人已經因為走私毒品被調查過不少次,但因為沒有切實證據,警局一直沒辦法抓人。
現在他被人殺了。
按照這種殺人手法來說,尋仇或者內部分贓不均的可能性極高。
雖然确信不是什麽殺人魔之類的出現,但戈登還是拿出了手機。
天色已經大亮,不管芭芭拉和那個迪克·格雷森昨晚去做了什麽,這時候應該都已經回去了。
他的手指按在撥號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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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登會打電話回來完全在托馬斯意料之內,站在被打開的電腦旁邊,拿着振鈴的手機,他清了清嗓子。
雖然他很少僞裝女性的聲音,但這并不代表他不會。
因為不知道他們父女之間日常的稱呼,接通電話之後,托馬斯并沒有立刻開口。
“芭芭拉,你已經回去了嗎”
“當然,”控制着嗓音,托馬斯回憶着芭芭拉說話時的語氣,“要回來吃個早餐嗎”
“我也很想,”隔着電話,戈登似乎嘆了口氣,“昨晚離我們家不遠的地方發生了兇殺案,你要注意安全。”
“我會的。”
正在托馬斯猶豫着不知道繼續說些什麽的時候,電話對面傳來戈登和手下的交流聲。
“監控沒有拍到兇手”
“對方完全避開了監控,現場附近也沒有找到死者身體丢失的部分。”
案件兇殘又困難,戈登沒有時間繼續跟自己的女兒聊天了:“照顧好自己,芭芭拉,我要先挂了。”
“……好。”
托馬斯的應對機械又缺乏情感。
缺少素材,他又不知道親人之間該如何交流,父親或者爸爸,這樣的稱呼他又無論如何都叫不出口。
這是一次失敗的扮演。
好在他的聲音沒有什麽破綻,對面的戈登也不至于因此懷疑。
注意力重新回到加密的電腦上。
這部電腦似乎被分成了內外兩個系統,只有輸入正确的密碼指令,才能進入真正的內部系統,而輸入了錯誤的,電腦系統崩潰的同時,也會向中心網絡發出警示。
或許內部系統的網絡就和蝙蝠俠他們所用的網絡相連接。
在任何可能和布魯斯扯上關聯的事情上,托馬斯都不敢去冒一點風險。
況且……他今天的目的不是為了探究芭芭拉·戈登的隐私,也不是為了暗中窺探蝙蝠俠。
重新将電腦關閉,托馬斯跨過因為僞裝入室搶劫而扔了滿地的東西回到床邊,緊緊盯着戈登已經止血的傷口。
整整一個白天,他什麽都沒做,就這樣待在戈登家裏。
他看着芭芭拉·戈登的傷口從一開始的持續流血到自行止血,那道用刀片劃出來的整齊傷口合攏成一條極細的血線,血痂形成又脫落,新生的皮膚與周圍的完全融合。
而這一切就在十個小時內完成。
用力擦拭着芭芭拉·戈登的手臂,将沾在上面的血跡徹底清除,确認傷口完全愈合後,托馬斯終于松了口氣。
骨骼的恢複要比普通傷口更難,耗費時間也更長,至少最近一個月裏,他不必擔心任何人看出芭芭拉·戈登身上的異樣。
而他要在這一個月內,将血清用在布魯斯身上。
能從腦海裏那些忘不掉的痛苦回憶裏翻找出這些,他甚至開始覺得當初的經歷,從某種程度上來看,也算得上是命運的饋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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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級電腦播放着昨晚拍下的視頻。
戴着紅頭罩的男人對蝙蝠俠的動作預判令布魯斯感到心驚。
除了擁有心靈感應的對手之外,他從沒遇到過将他看得如此透徹的敵人。而短暫交手時,他甚至用着和蝙蝠俠一模一樣的招式。
究竟是誰
最近發生的事情混成一團,布魯斯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
小托馬斯的蹤跡,失蹤的小醜等人,唯一沒有追回來的一車火藥,現在又有一個紅頭罩。阿福同樣為這其中的某些事而忐忑,但無論如何,布魯斯只是個人類,需要休息的人類。
阿福将剛煮好的茶放在旁邊:“事情總要一個一個解決。”
揉着脹痛的眉心,布魯斯端起茶杯:“你說得對,阿福。”
這些事情對于蝙蝠俠來說同樣重要,但對布魯斯來說,他總是有更在意一些的:“他為什麽要避開我”
這句話沒頭沒尾,但阿福知道布魯斯在問的是誰:“我只看得出他多渴望您。”
渴望
布魯斯甚至在聽到這個詞的瞬間感到鼻酸。
他從沒有為他的弟弟做過任何事,反而無所顧忌地傷害過他,他們沒有過真誠的交流,沒有過坦誠的訴說,甚至他的兄弟根本不知道他一直被愛着。
但就算是這樣,他還是願意付出生命去保護一個不合格的哥哥。
布魯斯會永遠記得貓頭鷹法庭地下迷宮的那場大火和爆炸,記得有人站在爆炸裏關閉暗室時留戀看向他的樣子。
“如果渴望……”
為什麽寧願一個人躲起來都不肯出現。
在安眠藥的作用下陷入沉睡之前,布魯斯還在想,他的弟弟為什麽不肯來見他。
正端着茶杯往這邊走過來的提姆看到趴在超級電腦操作臺前陷入沉睡的布魯斯時停下了腳步。
将茶杯背在身後,提姆遲疑開口:“阿福……布魯斯會睡多久”
“這樣的劑量對布魯斯老爺來說,大概只夠睡幾個小時而已。”阿福略有些擔憂地皺着眉,坐在旁邊繼續布魯斯剛才的調查,“他需要休息,您也是,提姆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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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傍晚,确認過一切的托馬斯終于從戈登家裏離開。
不過除了帶走他帶來的東西之外,他的口袋裏還塞了一沓從客廳抽屜裏搜出來的大額鈔票以及一塊價值幾萬美金的手表。
當然,他甚至沒忘記把芭芭拉·戈登從卧室床上抱到輪椅上,然後重新把她推回了客廳大門口。
畢竟哪個入室搶劫的強盜會好心把昏迷的房屋主人送回房間呢。
确認沒有任何遺漏,甚至完全清除了自己待過很長時間的痕跡之後,他才回到閣樓重新從那裏翻窗。
這裏的路對他來說已經算得上熟悉,避開監控,戴着針織帽和口罩,穿着寬大的衣服,偶爾有路人從旁邊經過都不會多看他一眼。
連續二十幾個小時的活動好像将他的精力徹底抽幹,此前哪怕連續行動好幾天也沒有過這樣累的感覺。
托馬斯第一次如此清楚地感覺到從靈魂裏傳來的疲倦:“或許真的該好好休息一下了。”
但在休息之前,他該先約布魯斯見一面,哪怕明知自己正在被懷疑,這一面也一定要見。
胸口憋悶的感覺幾乎讓托馬斯喘不過來氣,一路小心躲避着監控回去,關上門的第一時間,他就将罩在身上的外套脫了下去。
血液滲透紗布,又被保鮮膜完全裹住,一圈一圈将保鮮膜揭開的時候,被裹在裏面的血開始順着皮膚往下流。
浴室裏,站在鏡子前,托馬斯已經将被浸透的紗布完全剝下,血跡順着他赤/裸的身體流到地板上。
此前所受的傷已經愈合得七七八八,只剩下被撕裂得過于嚴重的那些,以及恢複較慢的骨骼。
就算比不上真正的利爪,但與普通人相比,這樣堅強的身體已經夠用了。
确認自己确實沒什麽事,托馬斯站在淋浴下沖洗着身體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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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福原本沒有打算接通打給布魯斯的電話,直到他看到打電話來的是林肯·馬奇。
這是布魯斯至今為止唯一一個正在懷疑的人。
阿福從沒和林肯·馬奇有過正面交流,只在各種新聞報道以及宴會現場見到過他,印象裏林肯·馬奇是個頗有想法和理想的人。
盡量不輕易為一個人貼上定義,阿福接通了電話。
男人聲音溫和又帶着期待從手機裏傳出來。
“布魯斯,最近有時間聚一下嗎”
阿福仔細地聽着從手機裏傳出來的聲音,嘗試着發現一些和當初那個利爪的相似之處:“很抱歉,馬奇先生,布魯斯老爺這會兒正在休息。”
托馬斯愣了愣:“您是”
“我是韋恩家的管家,阿爾弗雷德·潘尼沃斯,”阿福簡單介紹着自己,他并不着急挂斷,“您有什麽需要我轉告的嗎”
另一邊,頭發潮濕的托馬斯靠在床頭,紗布潦草地裹着他的傷口。
他一只手拿着當初從布魯斯的卧室裏取來的照片,一只手拿着電話。
托馬斯有些失落,他以為他至少能聽到布魯斯的聲音,被稍微壓制的疲憊又重新湧上來。
不過,布魯斯似乎也幾乎沒有什麽休息的時間,托馬斯低垂着眼,看着照片中年幼的哥哥。
他的哥哥那個時候期待的,一定不是這樣的未來。
“沒關系,只要轉告他我打過電話就好。”
或許是錯覺,但阿福感覺自己能從林肯的聲音裏聽出深埋的疲倦,還沒等他說些什麽,清醒過來的布魯斯從阿福手裏接過手機。
“我已經醒了。”
他的嗓音帶着剛醒來時的沙啞。
“布魯斯!”
托馬斯的聲音帶着掩飾過的驚喜。
就像之前在酒店房間門口,林肯·馬奇見到他的時候,也是這樣……下意識透露着開心。布魯斯還記得之前從林肯身上傳來的血腥味:“你的身體還好嗎”
這算是一個直白的試探,布魯斯不打算一直放着對林肯的懷疑而不去驗證。
電話對面有了一段明顯的停頓。
托馬斯低頭看着自己身上反複撕裂的傷口,看着剛換好又被血液浸染的紗布:“我還好,沒什麽問題,上次的咳嗽只是因為感冒而已,布魯斯,不必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