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就要被人當場拿下了,要在平時我可能看場熱鬧,但現在正要有求于他,說不定我的小命都要着落在此人身上,當然要義不容辭地出手相救。
眼前這位高僧的形象雖然比較讓我失望,但是如此情形,豈能置之不理?于是讓司機停車,打開車門,對那和尚大喊:“大師,快上車!”
和尚見有車接應,一個箭步飛進車內。我怕司機遲疑,掏出一百塊錢塞到他手裏,對司機說道:“趕緊跑路。”
司機見錢眼開,口裏答應:“您瞧好吧。”一踩油門,車子揚長而去,混入了馬路中熙熙攘攘的車流之內。
和尚對我說:“善哉,善哉。小僧全仰仗施主救應,不然被那些灰狗子捉到,免不了一番羞辱。”
我趕緊說:“大師不必客氣,晚輩久聞師父高名,如皓月當空,今日得以拜見,真是三生有幸,只是不知大師法號如何稱呼?”
和尚也是糊塗,沒聽出來我話中的病語,只是一擺手:“小僧與施主雖是萍水相逢,然而緣分亦是非淺,日後咱們只是平輩論交,大師二字再也休提。小僧出家前是個賣盜版影碟的商販,後來只因對官面上缺了禮數,所有貨物和店面都被文化局查抄,老婆也跟人跑了,至此心念如灰遁入空門,領悟到‘菩提本無碟,明鏡亦非碟’的佛教至理,故此小僧法號‘碟空’。”
有病亂投醫,這話一點都不假。我的精神這兩天離崩潰也不太遠了,既然找了個和尚,管他是真佛假佛,先拜了再說。
我請和尚到了家中,碟空說還沒有吃午飯,同時腹中傳出陣陣饑餓的悲鳴,想讓我給弄點吃的。出家人吃飯當然是不計多寡,不計何物,然而碟空又自稱修心不修口,如有酒肉最好。
于是我在樓下買了蜜制烤香雞、醬牛肉、熏裏脊、五香花生米、水爆肚、茄汁沙丁魚、啤酒、油煎包等等大批吃喝之物,同碟空一起在家中飽餐一頓。
碟空和尚一喝酒,話就開始多了起來,原來他還未真正出家,腦袋上沒頭發是因為他患有遺傳的脂溢性脫發,從三十歲之後就掉得一根頭發也沒有了。他以出家人自居,是因為他軟磨硬泡求一個老和尚收了他做挂名弟子。
假和尚非常健談,更有門奇特功夫,他可以把一張嘴分做兩張使用,一張專門負責吃肉喝酒,另一張侃侃而談,各忙各的,兩下裏都不耽誤。
他從中美關系談起,一直談到巴以沖突、朝核危機,其中還夾雜着闡述了他對自由價值、民主意義、種族歧視這類問題的種種看法,最後話鋒一轉,又談回他前兩年經營的DVD生意。碟空說:“正所謂‘碟即是空,空即是碟’啊,碟被抄走是空,被人借走了不也是空?買回家放久了氧化變黑也是空,過幾年被藍光淘汰掉也是空,世間萬物真真只有一個空字才是真啊……”
我怕他再空下去沒個完,我請他來是算命的,談這些用不着的用得着他嗎?于是趁他侃得差不多告一段落,趕緊請教我這幾日做的似是而非的噩夢是何緣故。
碟空搖頭說:“小僧不會解夢。”
我又多了幾分失望,問道:“不知師父有何本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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碟空一聽這話就來精神了,猛飲了半杯啤酒,說道:“小僧最得意的手段是曾在五臺山上同顯通寺的住持長老學的說姻緣,便是鐵石人,也說得他回心轉意。”
我想這可就有點不務正業了,和尚說姻緣?那還要婚姻介紹所做什麽?連忙再問:“我不問姻緣,師父可懂得星相占蔔一系列的技術活嗎?”
碟空微笑點頭:“這個自然會的。小僧箱中有伏羲六十四卦,每卦又各有上上、上、中上、中平、中下、下、下下七簽,卦有卦數,簽有簽辭,可解世人前因後果,旦夕禍福。”
我聞言大喜:“我這幾日心煩意亂,正不知來日命運如何,快請師父取出簽來為我一解吉兇。”
碟空打開他一直帶在身邊的大旅行箱,裏面密密麻麻地插了無數竹簽,我伸手要取,被碟空攔住,碟空說道:“施主休要性急,且聽小僧慢慢道來。”
第九話 碩鼠
我問碟空:“這簽不是随便抽的嗎?還請師父指教。”
碟空四下打量了一遍我的房間,問道:“施主家裏有沒有養貓狗之類的動物?”
我回答說:“從來沒有,我家除了廁所裏偶爾有幾只老鼠之外,再無其他動物。”
碟空這才放心,從懷中取出一只小小的鳥籠,他的破衣服八面透風,鳥放在衣服中也憋不死。鳥籠頗精致,裏面有只小小的黃鳥,全身羽毛翠黃相間,毛茸茸的很可愛。小黃鳥一見光亮,就在籠中蹦蹦跳跳的十分靈動活潑。
碟空把小黃鳥從籠中取出,撫摸着它身上的羽毛說:“小僧解簽與常人不同,皆因凡人抽簽,全憑一瞬的心電感應,越是心無雜念,越能心與意合、意與天合,在這種心無雜念天人合一的情況下抽到的簽,才有十成的準确。但是人心能容大千世界,最是雜亂不寧,極少有人能排除幹擾做到慧至心靈,所以自己抽簽時靈臺能達到六成透徹就屬十分不易,這樣未必能算得準。施主若想取簽,不防喂這小黃鳥一些粟米,它就會為施主取回一簽。此項也有個名目,喚作黃鳥叼帖,自古已有,不過今日多已失傳。小僧有幸在恩師處學得這個本事。這黃鳥雖小,卻甚有靈性,它取的簽都十成十的奇準。”
這種妙法,我平生聞所未聞,不由佩服得五體投地:“師父真乃是世外高人,簡直就是活佛在世啊!天見可憐,教我有幸請至家中,真是上輩子敲穿了一百個木魚修來的福分。”
碟空給了我幾粒小米,我把小米放在掌中,小黃鳥一點也不怕生人,見有米,馬上飛到我手中吃了起來。
這時碟空把裝滿竹簽的箱子放在對面的沙發上,小黃鳥就從我掌中飛到箱子上準備叼一支竹簽。
我正瞧得驚喜,誰也沒想到,突然從裏屋我的床下像閃電一樣蹿出一只大花貓,一口把小黃鳥叼在口中,連嚼也不嚼,囫囵吞進肚裏。
這只大花貓就是在我居住的這一帶居民區內游蕩的野貓,我已經很久沒見過它的蹤影,不知怎麽跑到我的床下去了。
夏天晚上悶熱,但是開空調又吹得渾身酸疼,所以我就把窗戶打開,它有可能就是從窗戶爬進來的。
我又想起早上見到桌上被老鼠啃過的餅幹,說不定這貓就是追蹤老鼠至此,只可憐那只小黃鳥變作它肚中的食物了。
碟空和尚“啊呀”一聲大叫,又氣又急,連連跺腳,渾不似之前那麽有風度,如同市井之徒一般破口大罵:“好個賊貓竟敢……”氣急敗壞,罵也罵不下去。他脫下破袈裟,出手如電,兜頭罩住了野貓。野貓平時見慣了人,因為它總捉老鼠,附近的居民從沒有人去傷害它,自然是不知碟空的厲害,沒有躲避,一下子就被碟空用破袈裟牢牢包住。
碟空不肯善罷甘休,掄起被袈裟包住的野貓,在地上猛摔猛砸。我心中感到抱歉,也不好去勸阻。碟空直到把野貓摔得全身骨骼都碎了方才住手。
我連連道歉,同他說了這野貓的來歷,此事因我的大意而起,我打算賠些錢給碟空和尚。
碟空嘆道:“小僧與施主一見如故,又蒙施主救助款待,絕不能要施主的錢財,雖然可惜了這只黃鳥,卻是不足為惜,只要再尋一只加以訓練也就是了。剛才小僧一時暴怒,犯了殺戒,恐怕小僧那恩師更是不肯給我剃度了。”
我執意要給他錢,碟空只是不肯收。我這才知道他不是貪財的人,已經鐵了心要皈依佛門,只等剃度之後,便要連酒肉也一齊戒了。他雖然有些神經質又貪杯話多,但是極看重義氣,人品方面也并不是一無可取。
碟空說:“小僧的本事全在這一只黃鳥身上,遺憾的是近日裏都不能給施主解簽了。聽施主所言,這兩天來深受噩夢困擾,小僧現在對此無能為力深感不安,施主如果願意,小僧可以引領施主去見見小僧的師父。”
我聽此事又有轉機,便問道:“師父的師父?那當然是更加厲害的高僧了,不知都會些什麽手段?”
碟空頗為得意:“吾師是五臺山古剎顯通寺的方丈,他老人家佛法通天,除了已死的人不能救活,其餘無難事耳。”
我見有如此神僧,大喜過望,便問詳情:“不知那位高僧可會算命解夢捉鬼?”
碟空說:“和尚是不捉鬼只捉妖的,但是和尚可以超度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