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糟糕,是心動的感覺!
第68章 糟糕,是心動的感覺!
顧慶之回到林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林黛玉還在等他,眉頭微微蹙着,“那太監說要詩本子,究竟怎麽回事兒?”
“我給你找了幾個徒弟。”顧慶之把詩本子還給她,又把禦書房裏頭的事情一說,“姑娘加上他們家裏下人,興許頭兩次還得有人來送,你們家裏可能有點小。”
林黛玉埋怨道:“這可不是幾個徒弟。”
瞧她臉上那小表情,嘴角都壓不住了。
“一開始一月教兩次,這些人程度肯定不一樣,回頭還能分快慢班,開始在安國府授課,之後就是出去體驗體驗生活,作詩嘛,就跟作畫似的,也得見識見識不是?”
“那萬一有人跟不上了呢?”
“攆出去。”顧慶之大手一揮,豪邁地說。
“那萬一有人我不想教了呢?”
“也攆出去。”
林黛玉哼了一聲,“我偏不。”她翻了翻詩本子,“原先教你這個‘孺子不可教也’的木頭,死活不開竅,我就不信京裏竟然還有比你差的。你做的那首詩,我就不好意思跟我爹爹說。”
顧慶之笑了起來,“如今……不少人都知道了。還是你爹爹說出去的,我原本還想瞞着來着。”
“還不是你太丢人了。”試想一下那場面,林黛玉笑得止不住,“爹爹要被你氣死了。”
“這怎麽能怪我呢?”顧慶之狡辯道:“你都要出書了,你爹唯一的弟子還不是秀才呢。他其實是生你的氣。”
不知道想起什麽來,林黛玉也笑了起來,“你回來我就放心了,我去歇着了。”
顧慶之又囑咐一句,“好生把詩整理了,大小分個類,什麽寫景的寫人的,寫節日的,陛下也說你那稱頌詩寫得極好,說要收進翰林院的冊子裏。但是現在別整理,天黑了仔細眼睛,咱們家雖然不缺那兩根蠟燭——”
“你可真啰嗦。”林黛玉一邊笑一邊捂住了耳朵,“我知道啦。明早上起來再說。”
“也不用着急。”顧慶之又道:“後天就是你生日了,先好好玩了再說,我說你頭發是不是有點長了?有點遮眼睛了?”
林黛玉輕輕撥了撥頭發,“要梳上去的,提前半年就再沒修剪過前頭的劉海了。”
顧慶之嘆道:“原來竟然就只有我一個不知道你及笄了。”
“你如今不就知道了?”林黛玉轉身帶着丫鬟婆子回了屋子。
第二天一早,顧慶之剛起來,林家就是一波又一波的客人。
因為昨天禦書房收徒事件,加上接了給林黛玉上簪任務的慶陽公夫人炫耀,今兒早上不少人來隐晦表示至少得請他們家姑娘參加未來老師的及笄宴。
所以這一早上,林黛玉寫請柬就沒停下來過。
“你可真是的。”到中午吃飯的時候,林黛玉活動活動手腕,跟顧慶之抱怨道:“手都寫酸了。你還說過生日要緊着我來,什麽都不用管,只管吃飯聽戲,我就寫請柬了。宴席、戲班子等等,還都是衛公公跟下人去辦的,就是廚娘也比你辛苦些。”
“下午就好了,你還有什麽想要的沒有?明兒宴席的菜要不要再看看?”顧慶之柔聲細語的哄到。說實話他也覺得有點過分,有點像六一兒童節彙演,叫孩子給家長和老師表演節目那味兒了。
但是突如其來這麽多人,這不是為了叫林黛玉未來多些選擇嗎?總歸世界這麽大,窩在後院算怎麽回事兒?
問題是師尊還說過不要大辦來着,大辦就是說林家嫁女心迫切,如今成了這個樣子……橫豎師尊要二月底才能出來,他也看不見,大沒大辦,還不是他一句話的事兒?
“不看,我就等着吃了。”林黛玉伸了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想什麽呢?”
“我想要不要給師尊也送一桌子菜去。”
“在貢院裏頭呢。”林黛玉道:“才為了科舉生出一大攤子事兒來,縱然人家都覺得你不會舞弊,你也消停點吧。沒必要為了這個特意出口氣。”
顧慶之不可置信看着她,當然是裝的,“那可是我親師尊,俗話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他是我異宗異族的親父親,我得孝敬他點吃的。”
林黛玉被他逗樂了,“我猜異宗異族的親父親還不知道你這麽叫他?”
顧慶之笑了兩聲,“師姐聰慧敏銳又善解人意。”
林黛玉噗得笑出聲來,道:“我回去拿熱水泡泡手。”
顧慶之不免又要叮囑一句,“別泡太久了,仔細皮泡皺了。”
“知道了,顧公公。”
師姐這是要上房揭瓦啊,顧慶之嘆息一聲,又去了前院,他得把明兒的流程再過一遍,順便把明天的太陽再調好一點。
一共二十七家客人,林家吃飯的廳不夠大,得在外頭吃飯,二月十二,說實話室外還是稍微有點冷的。
“再調一隊人來,明天兩邊街口守着指路。”
“下馬石和下馬車的凳子也再準備兩塊。”
“把上回陛下賞的茶葉拿來,既然是給我師姐祝賀,也不能虧待他們。”
“水用玉泉山的水,還夠嗎?明兒客人多,不夠就趕緊再去運兩車來。”
“明兒姑娘來得多,把咱們府上的丫鬟也叫來些,拿來當客房的屋子門口都安排丫鬟守着,別失了禮數。”
跟林家熱火朝天喜氣洋洋的場面不同,賈家的氣氛是詭異的和平,和平下則是心思各異,比方賈母就在生悶氣,也不算很悶,還是能發洩出來的。
“他們怎麽敢的!竟然敢裝聾作啞?我是玉兒的親祖母,就算她是皇後,我也是她親祖母,沒有我就沒有她!她及笄,我難道連問一聲都不行?事到如今,竟然連請柬也不給我一封?”
賈母都氣到口不擇言了。
當然賈母一開始的訴求不是要請柬,而是要林黛玉在賈家做及笄宴,可惜如今林如海進貢院了,林家是顧慶之當家,被林家帶進京城的管家,還是最恨賈家的林滿。
所以這信看了燒了,就沒然後了。
安國公賈母沒法找人去查探,林家自然也是插不進去探子的,他們家裏下人一半是揚州帶來的,這裏頭還有好幾個是被賈琏賣過的,剩下那些人也都是眼睜睜看着賈家賣人而無能為力的,總之揚州來的人,恨賈家恨到咬牙切齒。
剩下就是在京裏的奴仆市場裏買的,衛公公幫忙介紹的奴仆市場,算是最最高端的一個,職業道德比賈家的下人高出去不知道多少,賈家自然也插不進去手。
但是林家住的地段沒安國府好,所以街口周邊還是能安排幾個人看看的。
然後就是一條接一條叫賈母氣急敗壞的消息了。
“街洗了,大門上的銅釘重新打磨了,還挂了些紅燈籠。”
“運了好幾車東西進去。”
“說是客人不少。”
“據說還有慶陽公夫人。”
“忠順王一家也要去。”
“光戲班子就請了三個,正排練了,奴婢幾個在街外頭都聽得喝彩聲陣陣,像是十分精彩的。”
賈母年紀大了,思維也沒年輕時候敏捷,還沒等她想好是糊弄過去,就當不存在,還是再想個什麽法子的時候……
賈家下人嘴不嚴,這消息很快就傳開了,等到賈寶玉來問她“林妹妹生日,咱們怎麽不去”的時候,賈母是徹底憋不住了。
她以自己身體不舒服為借口把賈寶玉打發走,又叫了王熙鳳來商讨——單方面發洩,罵了好幾句,又問王熙鳳,“我了定我的玉兒是被那安國公圈住了,你有什麽法子把消息送到她手上,或者叫安國公松口?”
王熙鳳能有什麽辦法?
她要有辦法,賈家的下人能一天比一天不聽話?原先瞪一瞪就能成的,如今要打要罵才聽話。
賈母見她不開口,又嘆道:“咱們家裏,如今就你一個頂事兒的,你婆母……小門小戶出身,眼皮子也淺,以為皇帝老爺用金鋤頭鋤地說得就是她。你姑母……吃齋念佛把人都念壞了,整日就想着慈悲,以後這個家還是要交在你手上的。”
這話倒是戳中了王熙鳳的心事,她就是喜歡權勢,她就是喜歡管家,她就是喜歡威風凜凜的叫別人都誇她。
“老太太……要麽再差人去試試?頭一封信興許他們沒收到呢。或者其實請柬在路上出了什麽問題?然後下人怕責罰,回去只說送到了。”
賈母笑道:“你說得不錯,叫琏兒再去一趟吧,趕緊去!”
王熙鳳一出來,臉上笑影兒就沒了。
呸!她在心裏暗暗啐了一口,就知道沒好事兒!
賈寶玉如今還在賈母院子裏的廂房住着,雖然賈政催過他讀書,不過賈寶玉如今沒那麽怕他,依舊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又時不時裝個病。
賈母心疼的什麽似的,又罵了一頓下人,“就會幫着他老子欺負他,以後誰在通風報信,說他不讀書不寫字,我撕了他的皮!”
賈寶玉如今就在嘆息,“怎麽能想個法子進去呢,既能看見林妹妹,還能結識琪官兒。你說老太太手裏有沒有請柬?”
他翻身起來拉着襲人的手,“好姐姐,你跟老太太屋裏鴛鴦最好了,能托她找找嗎?老太太也想林妹妹,老太太以前多想林妹妹,如今怎麽就生分了呢?若是我能去,肯定能勸得林妹妹回心轉意的。”
襲人右手被拉着,左手放在賈寶玉手上用勁兒,想掙脫出來,只是她力氣沒用很大,她就沒想掙開。
她這一掙紮,賈寶玉就拉得更緊了,“好姐姐,你幫幫我吧。”他把襲人兩只手都拉住了。
襲人是喜歡賈寶玉依賴自己的,她為難道:“寶二爺,林姑娘本就是外人。如今……不說如今,原先她借住在咱們家裏的時候,平白生了多少事兒?”
襲人靠着賈寶玉坐下,兩人手依舊拉着,“就像周媽媽,原先不過得罪了她,就被她記了好幾年,如今更是借着安國公的權勢,把人趕了出去。要我說她離遠些也好,免得好好的家被她攪合亂了。”
賈寶玉神色怏怏的,想松開手,不過這會兒就是襲人抓着他的手了。
“她又從不勸你讀書,二爺,我知道你不喜歡讀書,可你仔細想想,如今讀書才是正途,她既不勸你,又哪裏是為你好呢?”
沒等賈寶玉想好要說什麽,麝月掀了簾子進來,後頭還跟着晴雯跟秋紋,秋紋當場就笑了,“這就拉上手了?”
晴雯頭一偏,“天還沒黑呢。”
襲人忙站了起來,“我勸二爺讀書呢。”
晴雯跟秋紋都笑了笑沒說話,麝月略有些尴尬,她把手裏東西又舉高了些,道:“二爺屋裏被褥該換了,我叫她們兩個來幫忙。”
麝月雖然跟襲人關系最好,可她也不敢單獨 一個人在只有襲人伺候的時候進來,她也怕看見什麽不該看見的東西。
夜裏不說,用自己睡得沉聽不見看不見還能糊弄過去,大白天怎麽辦?
她總不能說自己又聾又瞎又啞吧?
“我去讀書了。”賈寶玉沒精打采去了外書房。
襲人一邊幫忙還要一邊挽尊,“是我疏忽了。我原想着要換的,只是前兩日太陽不好,手頭上又有別的事兒,一時岔開就給忘了。”
不遠處王夫人的院子裏,王夫人依舊是一臉慈眉善目的跪坐在觀音像前,閉着眼睛念佛。
她後院的廂房裏,趙姨娘手裏不知道拿了什麽東西,用幾層手帕好好抱着,然後鬼鬼祟祟進了探春屋裏。
探春正發呆,看着桌上的四塊手帕,這是她送給林黛玉的禮物,自己繡的手帕,上頭是四色迎春花,還是前些日子賈母樂呵呵吩咐她們的。只是明兒就是她生日了,怎麽也沒個下文了。
只是探春這個生存環境,她從小就謹慎,絕不主動問的。
有的時候她也會想,大房的迎春是不是也這樣?雖然大家都說她是呆姑娘,但是也少了不少麻煩,還有惜春,她經常一畫起來就忘了——
“我的兒,你看姨娘給你帶了什麽來?”
探春立即從思緒中掙脫開來,一邊站起身來,一邊問:“姨娘可好?”
“好,都好!就是你弟弟,你平日裏也不照顧照顧他,平白看他被府裏人欺負不成?他可是你親兄弟,将來你出嫁,難道指望寶玉那個靠不住給你撐腰不成?”
探春眉頭皺了起來,“姨娘!這話是好說的?什麽出嫁不出嫁的,太太從來不說這等話語,老太太也不說,生怕我們聽多了移了性情。”
趙姨娘嗤笑一聲,随即就嚴肅起來,聲音也小了,“你也得自己打算打算,她們不說,證明沒把你放在心上,女孩子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你在娘家才能待多久?在婆家又能待多久?不提前想好,不做好準備,你嫁過去就是個傻子!你姑姑當年嫁人可不是這麽辦的。”
探春面色微微漲紅,卻沒說話,她知道她只要一反駁,就能引來滔滔不絕的話,經過幾次,她學乖了,索性一言不發就等趙姨娘自己沒了興趣,乖乖住口。
趙姨娘掃了一眼探春桌上,瞧見那四塊新手帕,一看見這配色這圖案就知道是給年輕女孩子準備的,那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
趙姨娘嗤笑道:“你總歸是記住你林姐姐生日了,往年都要我提醒你,你才知道送東西。”
“姨娘說得什麽話?”探春眉頭一皺,“我就算記不住她生日又能怎樣?”
“行吧,我只當你是為了讨好太太嘴硬。”她把手裏東西放在桌上,發出悶悶一聲響,可想裏頭東西挺沉的,“我專門找人做的,你送給林姑娘。”
趙姨娘把手帕打開,裏頭是個金光燦燦的小擺件,上頭雕刻着不少花朵,還鑲嵌了幾顆小小的紅寶石。
“連帶上頭寶石,總共用了二兩出頭的金子,姨娘我這麽多年的積蓄,差不多就出去一半了。”趙姨娘嘆息道。
“我不要。”探春頭一撇,看都不看趙姨娘。
“你這孩子,平日裏看着比家裏誰都精明,如今這麽這樣傻?你不送她點好東西,怎麽叫她幫你?她是縣君,比老爺品級都高。我還托人打聽了,她還要教那些貴女作詩,若是有這個機會同她一起,你也能認識不少青年才俊——”
“你說什麽!”探春氣得胸口不住欺負,眼尾都紅了起來,“我不是那樣的人!”
“好好說話,你氣什麽?”趙姨娘表現的好像是探春無理取鬧一樣,“老太太不教你管家,太太也從來不提這事兒,可當年你姑姑真不是這樣的。你不知道,可你姨娘知道,這擺明了沒打算叫你嫁出去做正房,你還覺得她們是為了你好,不叫你移了性情——”
“你出去!”探春眼淚掉了下來,指着門口大聲道:“你給我出去!”
她說着就抓起桌上那黃金做的小擺件,用盡全身力氣扔了出去。
擺件撞在門框上,上頭紅寶石還彈下來兩個。
趙姨娘心疼極了,忙跪在地上去找。
探春看她這個樣子,心中越發的悲苦了。
既然是在王夫人院子裏,這邊動靜雖然聽得不真切,但是又吵起來了還是能聽明白的。
王夫人睜開眼睛,微微皺起眉頭,吩咐道:“去拿兩筐佛豆來,叫趙姨娘撿。”
鄭華家的忙去後頭屋子拿了兩大筐佛豆,趾高氣昂去了趙姨娘屋裏,趁着這個機會狠狠的陰陽怪氣了一通。
她也煩,鄭華自打賺了那一大筆銀子,就沒着家過了,不知道在哪裏吃喝玩樂。
“也不怕叫龜公打死!最好掉河裏淹死!”
到了下午,顧慶之正靠在書房休息呢,外頭下人回報,“賈家又來人了,賈琏。”
“他還真敢來?”顧慶之笑道,“走,去看看。”
賈琏算是榮國府仇恨值拉得最多的一個,賈家下人都沒帶他進院子,而是直接帶去門房了。
門房在大門左右兩邊,位置上屬于倒座。
倒座這地方,做南朝北,東西廂房還能曬到太陽呢,倒座是一點太陽都沒有,要不怎麽叫倒座呢。
一般人家,倒座是下人住的地方,茅房也安排在這裏,當然林家的茅房還是收拾得很幹淨的。
顧慶之一進去,就見賈琏坐立難安的,桌上倒是有茶,不過聞起來味道不太好。
顧慶之嘻嘻嘻笑了兩聲,賈琏跟彈起來似的沖他行禮,“安國公。”
“我怕今天忙,我也不為難你,不管賈家派你來該做什麽,我都不可能答應,你可以繼續坐着,也能尋個別地兒待着,回去就說我不答應就完了。”
賈琏猶豫了很久,道:“不勞安國公招待,我坐坐就走。”
這态度……顧慶之出去就拉住個從他安國公來幫忙的下人,“去叫崔頤鳴調一隊錦衣衛來,查查兩邊面生的人。能抓就抓了,窺探超品大員行蹤,在會試考官家邊監視。差不多夠送去戍邊了吧?榮國府的人養尊處優,下人身體也好,打蠻子他們不敢,辎重隊總是能進去的,當騾馬總是可以的吧?”
等這人出去,顧慶之跟林滿道:“榮國府用了那許多下人,也不知道為國分憂,有了我幫忙,他們的罪孽也能少一點。将來陛下清算,也不至于下手太重。”
林滿笑道:“像安國公這樣會體貼為人着想的人實在是不多了。”
不多時崔頤鳴就帶了人來,不僅有安國公這個千戶名下的錦衣衛,還有新去指揮所裏叫的人。
顧慶之是一直知道他跟尹恩立有聯系的,別的不說,他安國府的大門還有一間專門劃撥給錦衣衛歇腳的屋子呢。
崔頤鳴道:“大人,屬下多叫了些人來,明日賓客多,有錦衣衛鎮着,也不怕生事。”
“說起來……”顧慶之想了想,“明兒再安排幾個人堵着榮國府門口,萬一他們就算沒請柬也要硬闖呢?到時候他們臉上不好看,我也怕打擊他們自尊心。”
崔頤鳴笑道:“大人放心,這個我們做慣了的。到時候找個人往他們馬車前頭一倒,還能從死牢裏拖個囚犯出來,後頭人再把他們圍起來,若是不小心撞上,那就是拖兩個時辰,若是他們撞死逃犯,那就有的掰扯了。”
“不至于不至于,到下午申時就行。”顧慶之也跟着笑了起來,“說起來,我覺得錦衣衛這麽抄家有點浪費啊。”
“哦?”崔頤鳴立即來了興趣,他如今雖然還只是個總旗,連百戶都沒混上,但因為跟着安國公,是能跟錦衣衛指揮使尹恩立直接彙報的,這可是有些千戶都沒有的體面。
“今兒賈琏來了,我這才想起來,他當初可是把林家的下人賣了大價錢,雖然我覺得尹大人不至于抄完家還給人家下人賣去仇人家裏,可問問都有什麽手藝總是不難的吧?丫鬟長得好的也不過二三十兩銀子,年紀大了就便宜,可若是會雙面繡,價格就能上兩百了。哪怕是個廚子,也能賣出去五十啊。”
這事兒雖然要耗費人力去做,但是錦衣衛還真不怕這個,他們名下吃空饷的人也不少,沒差事只拿死月俸的人更多,以前倒是也有些雛形,就是把最好看的賣高價。
但如今時代又不一樣了,揚州瘦馬都得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還得會唱歌跳舞,主打賢惠的還得學兩道小菜呢。
手藝人才是最貴的。
比方安國公。
“我這就去跟尹大人彙報。”崔頤鳴興致沖沖走了。
“今天應該就沒什麽事兒了。”顧慶之長舒一口氣,“吃過晚飯就等明天生日了。”
顧慶之叫人去請林黛玉吃飯,哪知道被拒絕了。
“今兒不能吃飯,不然明天腰帶勒不緊,裙子穿起來就不好看了。”
這是怎麽話說的?那麽寬松的裙子,也不至于吃一頓飯就撐起來吧?
顧慶之一個人吃了晚飯,好生睡了一覺,沒等第二天天亮就被叫了起來。
他師姐的及笄宴正式開始了。
林如海沒在,不過好在來的人不多,也就二十七家。
林滿跟衛公公兩個站在門口迎客,顧慶之則是站在前院迎客,男客就留在書房這一片,女客帶去後院最前頭那個大院子裏,一會兒及笄禮就在這裏舉行。
客人都客客氣氣的,顧慶之漸漸也放松了下來,直到衛公公來叫他,“時辰到了。”
顧慶之起身拱手,笑道:“大家稍坐片刻,我去去就回。”
地位最高的忠順王揮揮手,“你忙你的,我們這兒聽戲就成。”
不過顧慶之聽琪官兒那嗓子,的确是不如以前好了,以前像是童聲嗓,能唱得很高也有中氣,如今是多了點沙啞的感覺。
顧慶之悄悄去了後院,站在忠順王妃身後,看着中間布置好的臺面。
慶陽公夫人已經站在那兒等着了,旁邊丫鬟手裏是跟通體黃金打造,上頭鑲着大顆紅寶石,周圍還圍了一圈小綠寶石的簪子。
雖然這個簪子有點俗,不過上簪的确是這個規格的。
不過他還給準備了不少日常用的簪子,尤其那一套十二支珍珠的簪子,各種顏色都有,低調而不失奢華,他師姐一定喜歡。
正想着,屋裏充當背景樂的教坊司樂師們開始了吹拉彈奏,及笄正式開始了。
後頭簾子一掀,徹底換了個造型的林黛玉出來了。
她飛快擡頭一看,視線就跟顧慶之對上了。
糟糕!是心動的感覺!
她把頭發梳上去露出光潔的額頭,竟然莫名其妙長大了這麽多!
顧慶之原本就知道他師姐長得好看,可怎麽長得這麽麽好看?
那劉海該不會是什麽邪惡的封印吧!
顧慶之捂住自己咚咚跳的心口,兩步退了出來,別的都好說——
他沖去前院找了衛公公,“趕緊!給我送一桌席面去貢院!我爹——不能叫我異宗異族的親父親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