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三章
今天第一節課是物理,最前面擦拭的幹幹淨淨光可鑒人的綠色黑板最左側早有由人工工整整寫了今日課表。
鵝黃色的字跡,隔了老遠也能看清楚,第一節課是物理。
陸渺坐下來,胸腔帶着一點點運動過後的餘韻,她把剛從化學老師辦公室帶回來的一卷上學期的化學試卷塞到桌箱裏。
剛剛他去辦公室,化學老師正好讓她把上學期期末的化學試卷帶回來,這個今天上化學課是要講解的。
開學第一天有種迥異的熱鬧和新鮮,同桌賈鵬飛和李陽站在過道背對背比身高。
盧思雨當裁判,說道:“賈鵬飛比李陽高二厘米。”
“上學期咱倆可是一樣高的,你怎麽偷偷長高了?吃什麽了沒有?是不是在家經常打籃球?”
“什麽也沒吃,籃球也沒打幾場,經常被我爸抓走一起去釣魚,前幾天去藥店買藿香正氣水正好能測身高體重就測了一下,臆測多了兩厘米,當時還懷疑是稱的問題。”
由課代表發下的物理試卷鋪在大家的桌面上,有人拿着衛生紙将桌子椅子擦拭幹淨,還有人臉上帶着暑假延續來的歡樂,正在和許久未見的同學聊天。
附近幾個同學聊得火熱。
賈鵬飛說:“你們假期都去哪了?”
李陽說:“杭州西湖,玩了一圈,人多又熱沒什麽意思。”
盧思雨:“家裏給我找了兩個老師補課,我物理和化學成績一直都挺差的,補課老師幫我重點輔導了一下。”
大家注意到陸渺,陸渺正在低頭檢查試卷上的錯題,她不自覺微微皺着眉,嘴唇繃緊,盧思雨問:“陸渺你暑假去哪玩了?”
陸渺說:“沒去哪兒,在家了。”
賈鵬飛說:“在家多好,涼風吹着,想玩什麽就玩什麽,不想玩就躺着,我玩了好一陣子游戲,開學前我媽硬是拉着我去醫院驗光,說是我玩游戲的勁頭吓人。作業都差點沒寫完,緊趕慢趕的。”
盧思雨說:“陸渺不一樣,她不玩游戲,假期一定是都在家裏學習了。”
叮——叮——叮——叮——
預備鈴聲響起,打散了她的思緒。
不知道什麽時候到的物理老師,站在講桌後面用粉筆擦敲了敲黑板:“好了,同學們我們開始上課,先把上學期末的試卷給大家講一下……”
又回到她熟悉的生活節奏了,高中生活的每一天都很漫長,從但回過頭去看從周一到周六都沒什麽區別,幾乎是千篇一律的。
一中補課,去掉了所有副課,但保留了課間跑操,就是第二節課下課後每個班級排成一個六列縱隊繞着跑道慢跑十五分鐘。
跑操結束之後,一群将近一個假期沒運動的同學們拖着各自劫後餘生的身體爬上樓梯湧入敞開的教學樓大門。
陸渺在人群裹挾中向前,目光是自然向前的,不要撞到誰也不要踩到陌生人的腳後跟。
有個人影自然被納入視野,不同于從室外進來的人一頭熱汗,對方一身清清爽爽,站在教學樓大門正對着的靠近裏面的臨時辦公室的牆壁前面,緊抿着嘴,臉色僵硬,胸前舉着一塊瓦楞紙牌子,黑色油性筆字跡,歪歪扭扭,上書:我王宏超,對不起我自己,我不該罵人
有幾個男生一邊上樓一邊談笑:“現在罵人都要公開處刑了嗎?”
“那可不!王導親自命令讓人站那兒的,說以後誰在罵人同樣待遇,外加掃樓道一周。”
“得站一周呢!”
“這是欺負人了呗,聽說今早還有人和宋嘉年整起來了,被教導主任抓了個正着。”
“就是一樓這小子了!”
“就他一個,宋嘉年呢?”
“宋嘉年,你什麽時候見過他怕教導主任?”
幾個男生輕聲笑着,和陸渺擦肩而過,轉而上了樓。
高中的男同學們光看身高和體型已經有了成年人的高大和重量,一腳接着一腳踩在樓梯上,咚咚咚的。
早操之後的課間稍微長了一點,十五分鐘,剛從外面回來的人更多了幾分談性。
李陽在講臺旁邊的飲水機那兒接水,一邊接水一邊說:“咱們教導主任管你是哪個班的,管你是誰,只要他認準了,誰的面子也不給,班長你說是不是?”
魏長青在李陽身後排隊接水,聞言擡起手手背在額頭抹了一把薄汗,說道:“別提了,就今天早晨,我從他身邊經過,非說聞見我身上有煙味,說我抽煙了。我說我沒抽,是等車的時候身邊有人抽煙,也許沾了點味道。話說了,口袋我自己裏裏外外的翻了,怎麽說教導主任都不信。”
李陽接完水,魏長青去接,他按着水龍頭接着講:“當時幸好咱們班主任正好看到,要不然咱們同學今天也得看着我挂着牌子站一樓大廳歡迎了。”
“來來來,換桶水!”
飲水機的水沒了,附近的一個男同學舉着一桶新的桶裝水過去。
真是熟悉的校園生活。
一天的時間過得很快,适應的也很快,大家很容易再次适應校園生活的節奏。
周一像是周二的複制粘貼,周三像是周二的複制粘貼,周四像是周三的複制粘貼……
作為課代表,陸渺幾乎每天都會抱着課本在一樓和四樓之間來回往返。
時間匆匆,學習還在繼續。
考學老師站在講臺前面整理東西,“今天的課程就到這裏。”
下節課是活動課,大家的精神肉眼可見的活躍了很多。
随着班級老師一聲令下,幾個男生拿了球跑出去。
音樂委員站在講臺前面,“校慶有舞蹈表演的女生一會兒和我一起去操場練習。”
陸渺幾乎游離于集體活動之外,如果不是學校規定活動課教學樓內不許留人,她應該都不會出去。
大家幾乎都是去操場活動。
好在下午四點半已經空氣已經變得涼爽了,微風吹拂,陸渺沿着鐵絲網,慢悠悠地走在去往操場的路上,她想在這樣的天氣裏沿着跑道散步。
這樣走起來,精神确實放松了一些,大腦稍微清明了一些。
她沒注意到旁邊的籃球場,所以也沒注意到一枚籃球飛出了場地,奔着她的方向飛來,只是她有點遠,那枚籃球飛到一半稍微有些瀉力,但因為她沒注意到還是向着遠方去了。
剛剛眼角餘光掠過一絲陰影,陸渺側過臉,看着那只瀉了力氣的皮球已經一蹦一跳地跑遠了,正在向着更遠的地方滾去。
那只籃球,如果經過這裏的人不像她一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應該能夠輕松截住那只球。
現在這樣看上去很像是有意忽視,不肯幫助別人。
讀初中的時候,她也是這樣,性格內向,喜歡專心致志做自己的事情,或者是幹脆一個人走神。
班級裏有一陣子流行傳紙條,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頭埋頭于自己的事情,也許是在寫作業,也許是畫畫,那會兒空閑時間比高中多很多,學業也輕松。
從小學到中學,陸渺不擅交際,她和許多人愛好都不一樣,別人喜歡甜的她喜歡酸的,別人喜歡玩游戲她喜歡看書或是看電影。
對交友活動,她不熱衷,和任何熱鬧都格格不入。
她不喜歡不習慣打擾別人,也沒有被別人打擾的愛好和習慣。
隔着一條過道的同學向着她遞着一只折好的紙條,對這位同學來說等待陸渺的回應花費了很漫長的時間,直到他不耐煩也沒有回應,因為陸渺一點也沒注意到對方的紙條。
前面的同學扭過頭來,對後面的同學伸出手,“我來,找她幫忙,呵。”
這句突兀而清晰的話驚醒了認真寫作業的陸渺。
陸渺已經忘記了那個同學的名字,但是她怎麽也無法忘記對方從眼角瞟過來的眼神。
在那一天,她得到了兩位同學的冷臉和排斥,漸漸地,她得到了大半個班級的排斥。
那也許叫做孤立。
王鳳賢說:“獨來獨往更好,交什麽朋友,你上學時學習去了又不是和人玩兒去了。”
慶幸進入高中之後很少有讓人傳紙條的事情,即使傳紙條大家也是明确地麻煩別人。
時隔兩年,陸渺有一次遇見了這樣的尴尬情形。
也許對方會吐出一個髒字兒,或是冷笑一下,或是一個白眼。
她抿着唇,有些緊張地看着走過來的男同學。
高高大大的男生走過來,臉上還有手臂上帶着一層薄汗,黑色的眼睛。
是宋嘉年。
看不出他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他走近些了,說道:“十分抱歉,同學你還好嗎?”
那枚籃球根本碰都沒有碰到她。
陸渺只能想起那只球飛出去的影子,還有帶動的細微氣流。
就好像是刺猬豎起尖刺紮了個空。
虛張聲勢沒有得到用武之地。
陸渺不太擅長應對這種意外狀況,她說:“球沒有碰到我。”
“沒事就好。”
她對宋嘉年略微彎了彎有點僵硬的唇角,笑着示意一下,轉身離開。
宋嘉年慢慢向着遠處的籃球走過去,中間多看了兩眼陸渺的背影。
一個從籃球旁邊經過的男生彎腰撿起球,信手抛給他,宋嘉年擡起右臂撈住籃球,帶着笑意對那個經過的同學說:“謝了,哥們。”
他轉身跑回去,三分線外起跳,籃球精準入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