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章
第 48 章
實驗樓行政樓在的北邊,一道劇烈的争吵夾雜着竊竊私語:“憑什麽啊!明明是生物系出的情況,憑什麽我們化學系也不能在晚上使用實驗室?”
倆人循着聲音,看到不遠處的實驗樓,大門處的公告欄圍着一圈的人。
“你知道那個生物系舉報事件吧?”
“那肯定知道,前段時間我的微博、朋友圈都是這件事,但是現在都找不到文檔了,微博超話也被禁止發有關話題。”
“能不嗎?今天我又看到調查組去實驗樓了,就為了這事鬧得雞飛狗跳的,不就是幾個數據,至于嗎?”
這時,幾個生物系的學生加入讨論:“我們更慘,很多實驗要重新做,而且被他舉報的人都被開除了,幸好我和他不是一個專業方向的!”
“他這麽做真的不是害別人嗎?”
“我室友就是其中之一,現在哭着求學校不要開除他,而且他都研三了,明年就畢業了。”
“別說了,我們這一個月三天兩頭要突擊檢查實驗手冊,完全沒辦法正常做實驗!”
這時,一個女生握着拳頭,揚聲道:“他只是發現了問題而已,你們不要把什麽錯都歸結到他身上好嗎?他舉報的哪一個數據不是親自驗證過的?有哪個是被冤枉的?”
人群中立刻有人駁斥:“但是也不至于讓人家白讀幾年吧,而且要是他在你們實驗室,你還要這種人嗎?”
女生昂着頭:“身正不怕影子斜!”
“那讓他進你們實驗室!”
但是誰進哪個實驗室顯然不是她能決定的,女生一時間啞口無言。
見狀,有人輕諷:“你不會也要舉報自己實驗室吧?”
Advertisement
女生一聽,急切解釋:“我們實驗室才沒有僞造數據!”
但是這句話沒有用,周圍人都是或譏诮或心照不宣的笑。
曲衍森和沈潇茗對視一眼,離開了人群。
網上支持黎理的人不在少數,現在在校內反倒是另一番景象,沈潇茗早有預料:“和個人利益相關的事,誰會保證不站在對立面呢?”
而信任危機最嚴重的,還是作為舉報者的黎理。
曲衍森這才體會到張星翰說的,這件事不僅需要勇氣,代價還是自己以後的學習生涯,而目前看來,受影響的不只是這些。
曲衍森不免憂心地蹙眉,沈潇茗卻看了看手表,提醒:“距離約定時間還有十分鐘。”
前者點頭:“走吧。”
行政樓,在保安的指引下,倆人敲響辦公室的門,裏面傳來一句“請進”。
曲衍森打開門,一個學究模樣的中年人坐在發沙上,而發出聲音的是站在他身邊的年輕學生。
學究就是他們今天要會見的黃教授,他名為黃原松,大約四五十歲,就算窩在沙發裏,也有種正肅感。
在曲衍森和沈潇茗介紹自己之前,黃教授看了一眼身後的學生。
年輕人立刻道:“我有個實驗出數據了,導師,我要去看一下。”
黃原松不忘囑咐:“去吧,拿到數據記得給我郵箱裏發一份,我盡早做評估,幫你聯系審核和編輯。”
他點點頭,出去了。
人剛走一分鐘,黃原松才看向這兩位“訪客”:“雖然我很欣賞你們未雨綢缪的精神,不過等下我還有個會要開,十五分鐘能談完嗎?”
這說的,好像他們過來一趟對他來說是全無必要的打擾一樣。
沈潇茗對他的态度很是不滿:“黃教授,麻煩你清楚一點,這是你的牢獄之災。”
黃原松卻不惱,用一種“我吃過的鹽比你們吃過的飯還多”的表情說:“學生們的小打小鬧而已,沒有那麽嚴重,我找你們也只是以防萬一。”
曲衍森靜厲出聲:“警方已經立案調查一個星期了,現在還沒撤案,以後撤案的可能性很小了。”
黃原松擺擺手:“我查過法律,只要償還那筆錢,警方就不會追究,只不過最近資金周轉不過來,但我還是有辦法的。”
沈潇茗:“所以誰給你這筆錢,德森嗎?”
黃原松臉色一僵,這在沈潇茗眼中就是變相承認了。
從黃原松的辦公室裏出來,曲衍森大概明白沈潇茗所說的“學術造假事件的連鎖反應”。
因為黎理的舉報,黃原松的實驗室無法開展正常的科研工作,他手上幾個本可以轉化成知識産權賣給制藥公司的項目停滞不前,黃原松手裏只出不進,但是他不願意放棄之前的投資機會,便挪用了科研資金。
黃原松最後還是說出面對輿論的解決辦法:“我承認挪用基金的行為,以及管理不嚴導致的數據造假,争取實驗室盡快回到正軌上。”
最終學校對于黃原松進行停職處理,這麽看來,黎理的目的都達成了,但是對于實驗室來說,停職并不代表黃原松失去指導實驗室進程的權力和知識産權的擁有。
也不怪沈潇茗冷嘲道出:“愚蠢,精衛填海只會累死鳥,真正在這件事裏受到傷害的,只有那幾個被開除的學生。”
表面上看,幾個□□作假,确實不冤,但這樣的事情并不是個別現象,而且恰恰由于黎理的舉報,讓他成為衆矢之的,卻忽略了這件事的本質。
曲衍森:“黃原松有恃無恐,也是因為這個。”
只是,他想起初入大學老師們問起大家的理想,一群滿腔熱血的少年訴說自己對公平正義的追求。
“但一名學生想撼動權威,難道真的做錯了嗎?”曲衍森自诩浸潤法庭多年,見過不少陰暗人性,卻見不得少年受挫。
沈潇茗瞥他一眼,不由得揪回他的思緒:“曲律師,我們這次的當事人,是黃原松。”
為不必要的情緒打擾,曲衍森難堪一笑:“抱歉。”
“不必。”沈潇茗不甚在意道,“我算是明白了,曲律為什麽是昭彰的不敗神話。”
曲衍森忽而一愣。
“有人不受利益驅動,可最後被欲望吞噬,有人受利益驅動,可脫離不了紙醉迷津的生活,最後抵不過貪婪。”沈潇茗眼中只有他那雙明淨無塵的眸子,微微一笑,“還有一種人,受利益驅動時取之有道,獨善其身後仍能拾起過去的理想,這本就是一種能力。”
“曲律,你教了我不少東西。”
-
從京都科技大學回來,沈潇茗立刻跟燕苗發消息:【幫我找個人,核實黃原松跟德森合作的所有項目的實驗數據,重點是松葉酸。】
燕苗很快回應:【好。】
黃原松實在怠慢,沈潇茗不得不找其他切入口。
這樣散漫的當事人,曲衍森以前不是沒遇到過,相比于沈潇茗的坐立不安,他顯得冷靜得多。
不過沈潇茗的坐立不安,并不完全是因為黃原松。
而是攜來最新情報的艾米。
“Andrew确實和沈琳琳約着吃了頓飯,不過倆人關系并不暧昧,好像是沈琳琳有事求Andrew幫忙,吃飯的過程中一直給對方倒酒。”
沖沈琳琳這個殷勤的态度,艾米猜測:“沈琳琳的老公不是因為挪用公款而接受調查嗎?會不會是因為這個?”
一個兩個的,真把公司當家了。
沈潇茗無語地撕下面膜:“她不是要和肖涵離婚嗎?”
艾米覺得口頭吵架的女人不能信:“女人嘛,都是嘴硬心軟的,她和肖涵好歹夫妻那麽多年,哪能說散就散?”
沈潇茗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麽不能散?”
艾米忘記沈潇茗的特例了,便區別開來解釋:“你有你的小男仆,她又沒有初戀白月光,何況她懷了肖涵的孩子,女人這激素一上來就是戀愛腦……”
沈潇茗又問:“沈明蔚應該還在美國吧?她為什麽不找沈明蔚,而是找Andrew?”好歹都是沈家人,而且沈明蔚性子軟,估計不會拒絕。
“你是不是忘了他爸是沈震雲了?”艾米一語道破。
按照沈震雲的性格,原本覺得肖涵這顆棋子可以利用一下,現在看來也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人,自然不會花費過多的力氣在這上面。
何況沈明蔚沒有延續自己的心血,沈震雲對這個兒子也早已失望,怎麽會任由他和沈琳琳這樣的棄子搭上關系?
沈潇茗把剩下的精華按摩至脖頸肌膚,道:“看來我這個大伯,一點親情都不念。”
艾米湊過來:“換作是你,你會救肖涵?”
沈潇茗白眼一翻:“至少我不會裝作和沈琳琳很和睦,背地裏再捅她一刀。”
沈震雲做事太絕,像沈莺難免不忌憚這個大哥,畢竟沈琳琳是她女兒,還有沈炜等人看在眼裏,不知是有所警醒,還是沾沾自喜鏟除一個分家産的。
但是整件事她想不通的點在于,Andrew是一個利益至上的人,如果沈琳琳沒有可以和他合作的資本,他連面都不會跟對方見,那麽沈琳琳究竟用什麽跟Andrew做了交易。
-
針對黃原松漫不經心的态度,曲衍森又約了一次見面,這次沈潇茗沒有一同,而是去了趟公司。
“沈總,這是這次慈善夜的流程,請過目。”于筠把策劃書遞給沈潇茗。
慈善基金會,是沈氏多年來堅持的項目,起因是創始人沈易遙先生堅信“富則兼濟天下”的理念,資助無數貧寒學子考上夢寐以求的學府。
集團裏有一部分員工受沈易遙先生資助,在學有所成之後進入沈氏工作。
其中最突出的自然是當年考上京都大學、後來一直在沈易遙身邊做事的于筠。
沈潇茗粗略地掃了一眼,反問于筠:“你有什麽想法?”
這次酒會又是由沈震雲全權操辦,對外宣稱延續家父理念,為社會帶來更多源源不斷的人才。
可笑地是,當年他可不待見于筠。
畢竟沈易遙極其信任于筠,主仆情深也不為過,尤其是沈震雲還諷刺于筠是沈易遙的私生子。
當然不止于筠一個人,所有受沈易遙恩惠的窮學生上門登謝,也從未見這位長子主動出面。
這麽多年不聞不問,直到沈易遙身體不便,這位長子才迫不及待地總攬全局,包括給集團帶來聲譽的慈善項目。
真是一絲一毫的蚊子肉都不肯放過,沈潇茗冷笑一聲。
于筠不敢對沈震雲評頭論足,只是道:“該有的流程都有,只是這次請了太多媒體,對一些小孩來說,可能會有心理壓力。”
沈潇茗沒說話。
這話是站在被資助人的角度上說的,沈潇茗畢竟是高層,當然更考慮集團效益,于筠立馬補充:“但只要他們能順利完成學業,面對鏡頭多說幾句話并不是難事。”
沈潇茗不可置否,但現在有一個主要問題:“那些地産開發商,都會到嗎?”
現在沈氏在争奪一個地産開發權的項目,以便後續廠房的建立和新的商業版圖的完善,而這次競标關乎她在沈氏集團第二次權威的豎立。
“不出意外的話,都會到。”
“沈震雲一定不會松口 。”沈潇茗扶着太陽穴,思忖道。
“對了,沈總。”于筠适時告知,“沈震雲這次邀請的特邀嘉賓,是曲衍森。”
沈潇茗一愣。
随後也很快明白。
這麽多年以來,沈易遙資助的莘莘學子裏,就數于筠和曲衍森最為出類拔萃。
而要說曲衍森——
風華正茂、青年才俊、行業翹楚。
如果她是沈震雲,曲衍森無疑是這次慈善酒會的最佳人選。
可如果沈震雲打的別的算盤的話,那很可惜他踢到鐵板了。
“我知道了。”沈潇茗挑起眉梢:“這個項目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