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第 27 章
曲衍森沉默了,周圍陷入死寂,他的心跳聲在空曠的地下停車場尤為明顯。
此刻,他覺得自己是進入荒誕喜劇的小醜。
男朋友?
沈潇茗要他做男朋友?
這份殊榮讓他不可控制地感受到一絲驚喜,但很快,他又提醒自己,沈潇茗在耍他。
眼前的大小姐,衣着華麗,香氣襲人,而他一件T恤洗了發白,多餘的線頭不知藏在哪。
曲衍森一聲不吭,提袋子的手默默攥緊,卻微微顫抖。
“你啞巴了?”沈潇茗嫌棄地睨他一眼。
“……”曲衍森低下頭,隐去眼中複雜的情緒,“我們不合适。”
聽到他的回答,沈潇茗嗤了聲:“有什麽不合适?”
不食人間煙火的大小姐未曾體驗過人間疾苦,自然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麽。曲衍森心中酸澀,道:“如果你說的合适,是我繼續給你洗衣做飯拿快遞,閑暇之餘陪逛街,你一皺眉我就給你跑去買水,那大小姐您需要雇傭一個更合适的保姆。”
在聽到曲衍森的闡述後,沈潇茗果然勃然大怒:“曲才!你什麽意思?”
這個名字無時無刻不在提示他貧窮的過去,曲衍森又道:“我五歲就開始給家裏做飯,吃的是蘿蔔白菜,一年的生活費連您一條裙子的零頭都比不上;您一個月衣服不重樣,我一條磨毛的褲子穿了又穿;您可以世界各地游玩,我卻在想哪裏打工,好補貼我父親這個月的藥錢;您住在丹青書院,是我這一輩子也無法企及的地方。這樣說,您明白了嗎?”
沈潇茗一愣,随即撇了撇嘴,高高在上地說:“以前我爺爺能資助你讀書,現在我也能給你錢——”
曲衍森被刺痛:“我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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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而又說:“你即将要去美國留學,可我連一張機票都買不起,對您來說風花雪月的一場戀愛,我卻及時行樂都要小心翼翼,這就是我和您的差距。”
“誰告訴你的?”沈潇茗高聲問。
“……”
沈潇茗見狀,也不隐瞞:“我确實要去美國,但是你不必驚弓之鳥。”
果然是耍他。
曲衍森自嘲一笑,幾次三番,無論糖衣炮彈如何變化,他還是會上當。
“所以您離開之前還要招惹一個人嗎?”
他只是不願意成為沈潇茗的一個玩物,他很清楚,他能入沈潇茗的眼,只是因為自己能夠百依百順。
也正因如此,沈潇茗也把這個當成對他的賞賜。
曲衍森覺得自己可悲,這個賞賜誘惑力極大,他根本無法招架。
可沈潇茗揪住他的衣領,一字一句道:“曲衍森,是你自己自輕自賤,現在你把鍋往我頭上扣,究竟是我招惹你還是你就樂意屁颠屁颠跟着我,你自己清楚!”
曲衍森僵住了。
“小小姐。”沈家司機到了。
沈潇茗松開手,曲衍森踉跄得後退一步,前者頭也不回地坐上車:“走。”
司機認識曲衍森,詢問:“那曲先生呢?”
沈潇茗冷冷道:“讓他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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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習進入正軌之後,時間就過得很快,忙碌的工作讓曲衍森自顧不暇,清明節時母親給他打了個電話。
“阿才,你什麽時候畢業,畢業之前有時間回來一趟嗎?我和你爸四年沒見你了,挺想你的。”
父母的思念通過電話線萦繞在他身邊。
但是他無法分心,因為他實習過後就要忙着找工作了。
感受的兒子的為難,曲母哽咽了,身後先是傳來開門聲,父親訓斥母親的聲音遠遠地傳來:“回什麽回,他畢業還要趁着應屆畢業生的身份找工作,以後多的是見面的機會!”
曲母聽此,也只好偃旗息鼓:“好吧,那你在那裏注意身體。”
曲衍森趕緊答應,不過他剛剛察覺到父親的聲音有些沙啞:“爸爸,你是不是感冒了?”
又是一聲咳嗽:“最近溫度反複無常,不小心着涼了。”
曲父因為那次意外,免疫系統遭到破壞,又因為上了年紀,感冒是常有的事。
曲衍森還是很緊張:“吃藥了沒?可不要拖着,萬一拖出什麽病來。”
曲父嚴厲地呵斥:“能有什麽病,別自己吓自己,我那麽大一遭都挺過來,還能有什麽不好的。”
曲衍森好言相勸:“你這樣咳也難受,現在我能賺錢,總不能連父母感冒都治不起。”
曲父吃軟不吃硬,聽他說得真摯,囫囵應下來:“行行行,家裏還有點感冒藥,你不用彙錢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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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進入畢業論文的第二部分,曲衍森打開電腦閱讀文獻,餘光看見有人給他發消息——張星翰遇到的不會翻譯的英文文獻。
張星翰曾在群裏大倒苦水,自從過了六級,就把英語學習抛之腦後,而商法發源于西歐,并且資本主義國家商法發達,所以很多前沿的文獻都是英文。
但是按理說,有什麽不會的找沈潇茗更加方便,但是沈潇茗這一個月滿世界跑,根本不知道大小姐的時差,所以他便來找一直沒有放棄英語學習的曲衍森。
曲衍森看了幾遍,終于把翻譯好的句子丢過去:【有幾個單詞我也不确定是哪個意思。】
張星翰給他發了個“飛吻”:【那我再去找沈潇茗确認一下。】
猝不及防看到已經很久沒有聯系的名字,曲衍森眼眸一閃,忍不住點開那人的朋友圈。
——她一個星期前在京都參加了party,以及Jeff下廚的背影照,文案是“新聘的煮飯阿姨,生命健康權受到威脅[微笑]”。
但是她沒有聯系自己。
曲衍森的心好像空了一個大洞。
他又想到沈潇茗那句話“究竟是我招惹你還是你就樂意屁颠屁颠跟着我”,仿佛印證他早就被看穿,卻還在以卵擊石。
曲衍森只能繳械投降,問:【你什麽時候回京都?】
紅色感嘆號映入眼簾——“消息已發出,但是被對方拒收了”。
他愕然不已。
沈潇茗把他拉黑了?
曲衍森努力平複自己的心情,正當他準備收起手機、繼續看文獻時,忽然靈光一閃。
他趕緊點開Jeff的聊天框:【你知道沈潇茗現在在哪嗎?】
Jeff:【你們吵架了?[偷笑]】
他窘迫地發出一個“嗯”字,Jeff立馬嬉皮笑臉地問:【你看我還有機會嗎?】
曲衍森滿臉黑線:“……”
下一秒,他毫不猶豫地摁黑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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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五月底,實習接近尾聲,答辯也開始了。
曲衍森盤算着,這次肯定能見到沈潇茗。
可老師發來時間和批次時,他發現他和沈潇茗不是同一天。
和沈潇茗是同一批次的人說他們私下有聚餐,只不過沈潇茗要去機場,便沒再和這個赫赫有名的“專業第一”說上話。
曲衍森點開那個大笑女孩的頭像,止不住地失落。
而答辯過程,他們宿舍除了楊子博第一次被駁回,其餘三人雖然曲折,好在最後全部通過了。
曲衍森又馬不停蹄地找工作,他根據地理位置、資歷、薪酬等篩選了一批符合要求的律所。
這時,一家名為“昭彰律師事務所”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這家律師是曲衍森的上上選擇,令他沒想到地是,其合夥人之一是安淑蘭律師,也是她朝曲衍森發出邀請。
兩人約了在一家咖啡店見面。
說是見一面,但是曲衍森知道這也算是一場面試,所以他換上了正式的西裝,提前半個小時就在咖啡店等待。
安淑蘭提前十分鐘到,她穿着天青色真絲襯衫配上很有垂感的白色西裝褲,氣場強大但是由于衣着配色柔和,收斂了攻擊性。
曲衍森一眼看到了她,趕緊起身相迎。
安淑蘭揚起笑臉:“剛剛去見了客戶,沒讓你等多久吧?”
曲衍森立刻搖頭:“安律師好——我也沒來多久,請問你想喝點什麽?”
安淑蘭點了一杯無糖冰美式,曲衍森不太習慣喝咖啡,于是點了一杯生椰拿鐵。
倆人坐下來,安淑蘭開門見山:“我聽說你拿到法律資格證了。”
曲衍森點點頭。
安淑蘭:“準備往哪個方向發展?”
曲衍森如實說明:“刑事律師。我比較喜歡刑法,實習和畢業論文都是這個方向的。”
安淑蘭聽完只是一點頭:“我聽說你的家庭情況不是很好,做刑事這方面前期比較艱難——但是如果你來我的律所,基本的生活開支能保證,但額外的錢就沒有了。”
曲衍森早就對這些有所了解,在京都這個精英雲集的城市,刑事律師的“潛伏期”比民事律師長很多,不僅僅是因為民事案件比刑事案件多且标的額大,而且需要過硬的專業知識、連接公檢法的人脈、一顆能守住原則的心以及打響名號的機遇。
前面幾點都能夠通過自己的努力完成,而最後一點卻是很多刑事律師放棄這條路的原因。
“我覺得你可以再想想。很多剛畢業的法學生受電視劇的影響,都想着當法庭上雷厲風行的刑律,但是大部分都是耽誤自己幾年後轉到其他方向,到了那時,青春、時間、金錢一樣沒有。”安淑蘭勸誡道。
聽完,曲衍森有點微愣。
——不是對未來的選擇有所猶豫,而是曲衍森突然回憶起四年前,他抱着賺錢的目的進入法學的世界,而四年後,他的內心告訴他,他想往另一個方向走。
曾經的他對自己的想法羞于啓齒,是沈潇茗告訴他何必羞愧;現在的他堅定不移地走上尋求公平正義的道路,而畢業之後,他可能真的再也見不到她了。
自卑的愁苦散去,即将分離的滋味後知後覺地湧上心頭。
他突然很想見沈潇茗。
曲衍森十指交叉放在桌上,深吸一口氣,堅定地對安淑蘭說:“我知道這條路很難,但是我會走下去的。”
安淑蘭微微一笑,向他伸出手:“如果你願意,歡迎你進入我的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