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第 22 章
“這孩子,大過年的——”被罵的一群人碰了一鼻子灰,知道沈易遙嬌慣沈潇茗,沒想到嬌慣到這個地步,直接甩臉走人了。
曲衍森留在這裏也只能尬聊,想也不想跟上沈潇茗的步伐。後者沒好氣:“跟着我幹嘛?”
曲衍森如實回答:“除了沈爺爺,我只認識你了。”
沈潇茗也覺得留客人一個人怪不周到的,何況爺爺要應付那群人,便攬下這個職責:“過來。”
沈潇茗的房間在二樓,裝修比丹青書院還要豪華大氣。上一次他來還是受沈易遙邀請,沒有資格踏入沈潇茗的地盤,如今他盡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因為沈潇茗還在氣頭上。
“這裏有暖氣,你還穿着羽絨服是要把自己捂熟嗎?”沈潇茗見他跟木頭一樣杵着,不耐煩地提醒。
曲衍森便把黑色羽絨服脫下,裏面是一件白色毛衣。見狀,沈潇茗又開始挑刺:“你演黑白雙煞呢?”
曲衍森:“……”
沈潇茗把他手裏的羽絨服挂在衣架上,然後踢過去一把椅子:“坐。”
訓狗樣的,但曲衍森還是照坐了。
氣氛一時安靜,沈潇茗沒話找話聊:“你今年過年不回家,你爸媽會想你嗎?”
“他們很想我,但是也理解我。”
這種所謂理解卻給不到陪伴的安慰性話語,讓大小姐嗤之以鼻。
可是哪有人生十全十美的?
想到上次紐約沈潇茗叔叔的話,曲衍森不願觸碰她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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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對我這麽小心翼翼。”沈潇茗讨厭同情的目光,正如同貧窮的曲衍森站在講臺上,訴說自己的經歷,一臉痛苦而隐忍的表情。
沈潇茗撫摸着床頭櫃上的相片,裏面是幸福的一家三口,大約是觸景傷懷,她喃喃道:“你應該猜到了,我父母在我三歲的時候因車禍去世了,後來我就一直跟爺爺生活在一起……”
沈大小姐跋扈慣了,曲衍森可以順從她的命令。可自尊心極強的兩個人面對這種不擅長的“安慰”課題,只能如鲠在喉。
但沈潇茗只把他當一個聽衆。
曲衍森見她從抽屜裏翻開一本書,裏面夾着一根玉書簽,說:“這是我爸爸留下的,我看書經常用到這個,但是後來怕它碎了,就沒再拿出來了。”
溫暖潤澤的質感,如月光般柔婉,曲衍森不禁贊嘆:“很漂亮。”
沈潇茗心情好了點,繼續說:“其實它有一對,另一個被爺爺放在書房了,他老人家比我小心,能經常用到它。”
沈瓊川夫妻走後,他們只能睹物思人。很多時候,這也代表留下的人的一種牽挂和思念。
“瓊”即美玉。
難得看到沈潇茗的表情如此柔和,曲衍森的心也軟了下來。
但僅僅三秒,沈潇茗就變了臉,還勒令他:“回去之後,把今天聽到的看到的都忘了,知道了嗎?”
曲衍森學會了說謊,乖乖地點頭。
這時,傭人來敲門:“小小姐,年夜飯已經坐好了,您和客人要出來用飯嗎?”
不用說也知道是爺爺的意思,沈潇茗應聲:“我們就來了。”
沈潇茗帶着曲衍森姍姍來遲,沈炜沒忘陰陽怪氣:“真是公主架子啊,全家人等你一個吃飯。”
沈潇茗微微一笑,反擊:“堂叔,我記得弟弟逃課去網吧還打架,這大少爺的架子,我這個做姐姐的望塵莫及。”
沈炜無話可說:“你!”
沈易遙坐主位,不怒自威:“吃飯了,今天除夕,吵吵鬧鬧的像什麽樣子。”
對比沈炜的做法,沈莺要聰明得多,她夾了塊蔥燒海參給沈易遙:“舅舅,您吃這個。”
沈潇茗也不喜歡這個表姑,只因為她太虛僞,如果說沈炜是蠢到臺面上,沈莺這個表姑就和沈震雲一樣口蜜腹劍。
沈易遙覺得味道不錯,夾給沈潇茗一塊:“你表姑囑咐廚子做的,潇茗您嘗嘗。”
借花獻佛,還被佛轉送給她恨得牙癢癢的表侄女,沈莺努力維持笑臉:“是啊,潇茗你學習辛苦,多吃一點。”
提到這個,沈易遙無比驕傲:“潇茗年年都是專業第一,看來我們家又要出一個大律師了。”
“京都大學這種狀元聚集的地方,沈潇茗還能這麽出類拔萃,您真是教導有方。”他們恭維了幾句,心裏卻在想,如果沈易遙對沈潇茗的期望更在這上面,那麽沈氏遲早要落在沈震雲以及幾個侄子手裏。
沈易遙又介紹曲衍森:“衍森成績也很不錯,他起點比任何人都低,可這孩子心氣高,以後是個能成大事的。”
曲衍森急忙舉杯:“沈爺爺您太擡舉我了,京都大學遍地是金子,我不敢與之相比較。”
見沈易遙三番五次提起這個年輕人,幾人都暗下思忖,尤其是沈震雲過來和他碰杯:“我兒子比你和潇茗大兩歲,剛從美國哈佛大學畢業,要說這國外的高校,只是名頭響,哪能和京都大學這種百年名校相比?”
又是這一套,曲衍森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沈潇茗翻了個白眼,拆臺:“是啊,這種捐建校費就能進的學校,大伯您費心了。”
沈震雲皮笑肉不笑地轉移話題:“如今明蔚這孩子學成,要打通沈氏集團的海外市場,他也只夠班門弄斧了。”
得到這個訊息,飯桌的人齊齊看向沈震雲,由看向沈易遙。
沈震雲的兒子是這一輩中最大的,也是除沈潇茗最優秀的,而且他為人謙和,和他打過交道的都有很高的評價。
早知集團重心要微微傾斜,沒想到已經傾斜到沈震雲的兒子身上了。
這是不是證明沈易遙已經做出了選擇?
沈震雲看了一眼沈潇茗沉郁的臉色,又宣布:“明蔚今年虛歲有24了,他和彭家小姐的婚事可以提上日程了。”
沈家和彭家聯姻,是兩家的意思,雖然彭家不比沈家家大業大,可在彭家能在市場拓展渠道上助沈氏集團一臂之力,因此沈家對這門婚事還算滿意。
沈明蔚作為沈易遙的長孫,對自己的婚姻必然與集團未來綁上關系這一點,不僅沒有異議,反而順從長輩的意思,與彭家小姐交好,維持兩家對外形象。
這些暫且不提,如果沈明蔚和彭家小姐正式訂婚,沈震雲在沈氏的話語權又重了幾分。
衆人不禁唏噓,卻又安心下來,他們這些年一直潛在地站隊沈震雲,這樣的結果也是樂見其成。
“我吃飽了。”沈潇茗放下筷子,就離席了。
曲衍森看她沒吃幾口,也沒了胃口。
飯桌上的風向已經無暇顧及沈潇茗,只有沈易遙讓傭人給沈潇茗端一份餐食上樓。
現在已經很晚了,沈易遙讓曲衍森留宿,他原想拒絕,可看到沈潇茗的狀态,又不免擔憂,便點頭:“那就麻煩您了。”
一樓春晚還在喜氣洋洋地播放,二樓傳來沈潇茗的怒吼聲和小孩的哭鬧聲。
傭人急忙下來,報告沈易遙:“小少爺弄壞了東西,小小姐打了小少爺,小少爺正哭呢。”
“軒軒!”沈炜的妻子率先上樓,打開書房的門就看到自家兒子臉上的五指紅印,怒罵道:“沈潇茗!你有什麽沖着我來,為什麽要動我兒子?”
其餘人聞訊而來,沈潇茗手裏捧着兩截摔斷的玉書簽,置若罔聞。
沈炜氣得就要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堂侄女,幸好曲衍森攔住:“這個東西是沈叔叔的遺物。”
這倒是有因有果,可沈炜的表情依舊輕蔑:“死人的東西,難道比活人還重要?軒軒他是你弟弟,你下手沒輕沒重,萬一軒軒受傷了怎麽辦?”
聽到“死人的東西”,沈潇茗猛地擡頭,眼圈都是紅紅的:“你再說一遍!”
沈瓊川畢竟是沈易遙喜愛的兒子,沈炜怕惹惱了沈易遙,嘟囔着沒說話了。
後腳趕來的沈易遙,看了一圈噤聲的衆人,又看到自己平時用的書簽摔成兩半,原本還和氣的臉上有黑雲壓城的趨勢。
沈炜推推兒子:“軒軒,去和叔爺爺道歉。”
不就是塊玉,家裏要多少有多少,男孩捂着火辣辣的臉頰,站着沒動。
沈易遙不善于大動幹戈,也不喜歡在小輩面前顯山露水,丢下一句“讓他跪着守歲,明天早上罰他不許吃飯。”
原本就是鬧劇,沈老爺子這麽發落,一大家子便無人在意了。
曲衍森想出聲叫沈潇茗,後者已經離開。
他知道這時不該打擾沈潇茗,便一個人去庭院裏看煙花了。
沈炜的兒子軒軒跪在祠堂裏,大哭大鬧說叔爺爺偏心,沈炜和妻子連忙捂住兒子的嘴,生怕這話又落入沈易遙的耳裏。
哭累了,軒軒便睡了,傭人過段時間把他叫醒,他又愁眉苦臉地跪着。
樹幹的蟬鳴微弱,被耳尖的曲衍森聽到,他起了心思,憑借小時候捉蟲賣錢的本領抓住冬蟬,然後悄悄繞到祠堂,丢到那個昏昏欲睡的背影後。
下一秒,小孩的尖叫聲掀翻屋頂。
曲衍森摸摸鼻子,然後起身尋找沈潇茗。傭人說小小姐在三樓陽臺。
他走到老宅樓頂,看到冷風裏一個單薄孑立的身影,心瞬間化成一灘水。
曲衍森輕聲走到沈潇茗身邊,後者急忙擦淚,沒忘兇他:“你走路沒聲音的?”
曲衍森承受着:“不想打擾你。”
落淚的樣子被他看到,沈潇茗覺得丢臉,想趕他走聲音卻帶着哭腔,最後只能自認倒黴:“……你想笑就笑吧。”
“沒想笑。”現在的曲衍森太懦弱,連說句喜歡都很難,只能笨拙地表達:“你當我不存在就好。”
可沈潇茗還是嘴硬:“迎風淚,不是我被他們氣哭了,知道了嗎?”
曲衍森沒說話,把紅色圍巾給她戴上,看着她那雙濕漉漉的眼睛,他心疼得不知怎麽辦才好。
溫熱的呼吸在冷空氣裏可視化,化作兩縷白霧環繞在他們周圍,沈潇茗愣愣地看着他,又挪開目光:“進去吧。”
一進宅子,樓下就鬧哄哄的,傭人告訴沈潇茗:“軒軒少爺把祠堂的貢品弄翻了,沈老先生大發雷霆,正罰軒軒少爺板子呢。”
軒軒屁股腫了,大哭:“祠堂裏有黑東西,像蟑螂一樣!”
這下可觸犯沈易遙的逆鱗了:“祠堂裏幹幹淨淨的,怎麽會有這種東西出現?是你父母驕縱你,見不得你受罰,供着列祖列宗的地方也能拿來惡作劇!”
沈炜和妻子連忙解釋:“伯伯,我們看着軒軒跪着的,孩子還小,一時困迷糊了也是情有可原。”軒軒繼續鬧:“我沒有!”
沈易遙不再留情:“繼續家法伺候,明天一天不許吃飯。”
沈潇茗聽了大半,發現一絲端倪,狐疑地看向曲衍森:“你幹的?”
後者很誠實:“丢了幾只蟲進去。”
不知怎麽,沈潇茗噗嗤一笑,評價:“幼稚。”
幼稚還不是因為你,曲衍森心虛地吐槽,這種小把戲他小學就不玩了。
不過看沈潇茗笑了,他覺得幼稚就幼稚吧,只要她心情好一點,做回吓唬小朋友的缺德事,沒什麽不好。
這時,電視裏的春晚播放:“倒數三,二、一——親愛的觀衆朋友們,新年快樂!”
零點。
屋外煙花綻放,屋內齊家歡樂。
這是屬于他們之間的秘密。
沈潇茗朝曲衍森莞爾:“新年快樂。”這一秒的好心情,是因為他,所以還有:“謝謝你,曲衍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