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背叛
背叛
蒼耳提議更改計劃。這種情況下最好的選擇是圍捕山民,澤蘭表示了不同的意見,她認為,既然大家都知道山民的域值最高,為什麽從來沒有獵手去抓山民,由此可見,山民吃人的傳言未必有假,山民肯定有獵手不敢惹的一部分。
飛鶴立馬回應澤蘭,獵手圍捕山民,歷來就有的事,是現在的獵手太弱,連山民都怕,飛鶴說完,用嘲諷地眼神從下到上打量澤蘭,最後眼睛定在澤蘭的臉上,澤蘭則用挖苦的口氣說,“你倒是自己組個狩獵隊,去圍捕山民,給大夥立個标杆。”
至此為止,重明大概掌握了獵手對圍捕山民這事的基本态度。祂們每個人都想抓住這次唯一進域的機會。麥冬和黑荊受傷了,知道自己不便發言,坐在一旁不做聲,羽月和江蓠對這種集體行動方案一向處于随從、搖擺的位置,飛鶴和澤蘭的意見向來不一致,一般人很難揣摩祂倆的真實意圖,聽起來祂倆總是在唱反戲,實際上祂倆又在講實情,争來吵去,即将面臨的那些險阻困境一一鋪陳在人的眼前。
這時候,重明必須表現得果斷,聲音必須堅定,“既然我們最終的目的是贏得狩獵比賽,優先保證活着,狩獵其次,大熊,山民,咱們還有沒有其它選項?”
蒼耳說選項的不确定性風險太大,河豬和大熊的域值不相上下,如果能抓到河豬,倒也不失為一個最優選項。
羽月迷惑不解,河豬沒有腿,不是說兩條腿的動物域值最高嗎?澤蘭說,河豬有兩個翅膀,它們不定期回大河的上游,也就是斷臂崖附近,重明認為河豬值得一試,飛鶴反問,假如河豬沒來怎麽辦?
“河豬沒來,你就是頭領。”重明笑着說。她不願圍捕山民,但也不想成為獵手迫切期望進域的阻礙。
“那我們需要準備圍網和長矛。”飛鶴停了一下又說,“我知道一個地方,制作長矛,材料一絕。”
黑荊和麥冬留在原地養傷,蒼耳、澤蘭、江蓠和羽月去找編網用的藤條,重明和飛鶴一起,沿着山林往下走。
飛鶴的長矛制作細膩又精致。選材獨到,制作精良,重心均衡,矛頭銳利,握杆舒适,借助大臂的力量,長矛在空中劃一道平滑的弧線,長矛能以最省力的方式洞穿獵物。
重明遇見飛鶴的時候,她手裏握着一杆長棍,正淌着水,準備打魚,突然,她聽到岸上有人朝她喊:
“那棍子不好,你跟我去個地方,我給你打杆好的。”
重明看見岸上站着一個身披獸皮的人。祂們到了一片山林,砍了一棵樹幹筆直,長滿紅葉的樹,扛着那棵樹走到一個低矮的岩洞下面,把樹冠清理幹淨,飛鶴用一片鋒利的骨刀打磨樹幹,矛頭削尖磨利之後,飛鶴往石洞的灰燼添了些柴火,矛頭放入高溫的餘灰中烘烤,最後,飛鶴得意地遞給重明一支漂亮的長矛。
重明手握長矛,邀請飛鶴和她一起去打魚,飛鶴說他的眼睛怕水,二人一番交談之後,決定去山裏打獵。
山裏的獵物沒那麽好打,祂倆經常抱着一堆果子空手而歸。
有一天,祂們倚着山洞,看着外面暗沉的天色,遠方騰空的白色火球,重明說,“我們去做獵手吧。”
“可是,我們只有兩人。”
“我去找人。”
“會有人加入我們嗎?”
“肯定會。”
獵手很容易被區分。
獵手主要分兩類,有一類獵手通常獨自行動,祂們身上披着粗陋的獸皮,挂着骨頭打磨的刀具,背着木制的弓箭。
另一類獵手就更好辨認了,他們通常成群結隊的走在一起,為首的獵手往往穿着黑袍,他們的行動看上去總有一些矯揉造作的儀仗,據說,域內最講究儀仗。
重明果然被拒絕了。獨行的獵手對進域沒有任何幻想。祂們更願意穿越風霜,行走在荒蕪的曠野、險惡的叢林,祂們湊巧碰上同行的人就打聲招呼一起上路,到了岔口再打聲招呼揮揮手告別,祂們做好了屍骨随時歸于大地的準備,這些獵手禮貌地拒絕了重明,祂們說,祂們想找一個地方,白天能曬太陽,晚上能看星星,刮風能淋雨,下雪能走路。
成群結夥的獵手則對重明說,“你想進去,加入我們。”
“不,我要自己組隊。”
“你贏了他,他就跟你走。”為首的指着一個身形瘦長的獵手,獵手們哈哈大笑。
比試的內容是角鬥和投擲。畫一個三尺見方的圓,兩人站在圈內,擺好架勢,重明定在地上,像頭牛一樣把獵手推擠到圈外。
“這個不算,三局兩勝。”有獵手喊。
角鬥進行了兩場,結果都一樣。瘦長獵手漲紅着臉,朝遠處的空瓶扔擲石塊,一擊而中,空瓶濺到空中,瓶子再拉遠一點,再拉遠一點,瘦長獵手一臉猙獰,看着重明擊中最遠處的空瓶。
“沒用的東西,輸給一個女人。”為首的獵手接過旁邊獵手呈上的長矛,飛擲出去,長矛直插瘦長獵手的眉心,獵手瞪着驚恐的雙眼,直直地倒在地上,立着的長矛是他的墓碑。
“少的這個,你補上。”身着黑袍的獵手跨着步子走到重明跟前,重明掃了他一眼,轉身準備回去,獵手一手按住重明的肩膀,一手拉起長袍的下擺。
“你這身衣服哪來的,脫下讓我瞧瞧。”獵手湊近重明,吸着鼻子,左聞右嗅。
重明瞥了眼獵手長袍下的那根棒子,旁邊陣陣讪笑,一陣騷動,獵手仔細打量着重明的臉,“這妞标致。”說完,轉頭朝旁邊的人說,“排隊,輪着來。”
重明站着一動不動,輕輕抖動衣袖,衣袖中有母親放置的一把匕首,她緊緊地扣住匕首,在獵手更近一步的瞬間一刀削掉了那根□□。
重明拔腿就跑,她一路飛奔,跑到飛鶴的洞穴。飛鶴躺在一塊又髒又破的獸皮上,見重明氣喘籲籲,他懶洋洋地站起來,哈了口氣,伸了個懶腰,問,“捉鬼去了?”
重明站着,一動不動,她沒有思考,她的腦子一片空白,她感覺四周一片寧靜,暗夜的微光透進洞穴,重明情緒激動,卻陷入一種難以表達的狀态,她剛剛逃離兇殘無情的境地,險象似乎抛之身後,她跑得很快,那些人無處可尋,她注視着飛鶴。
重明拽掉飛鶴身上裹的那塊獸皮,從上到下打量着,俊俏的面孔,結實的腹部,最後,她的眼睛定在那條耷拉的肉蟲那。
“它,它。”飛鶴泛白的軀體微紅,從嗓子眼擠出兩個字,“試試?”
“你說,雌性和雄性,女人和男人,有什麽區別?”
“男人和女人?”
“對。”
“男人像豹子,女人像貓。”
“豹子是豹子,貓是貓,人是人。”
“男人好鬥,女人愛美。”
“你見過幾個人?”
“聽說的。”
“誰說的?”
“獵手。”
重明盯着飛鶴,飛鶴輕聲地喘着氣,重明轉身,走進黑夜。
飛鶴獨自一人站在那,看着重明在暗夜中越走越遠。從那以後,祂們兩人好像被一層看不見的東西隔開,往日輕盈的步調不再重現。
飛鶴在前面帶路,重明跟在他的身後,兩人始終隔着兩三步的距離,兩人都默不作聲,重明率先打破沉寂,“咱們做三根矛。”
“八個人三根?”
“你不能下水,麥冬和黑荊受傷了,我們要想辦法捉活的。”
飛鶴選了三棵石楠木,林子裏刮起大風,重明說,“你真行,什麽都知道。”
“當然,這裏我走遍了。”
“稻花谷也有這種好材料?”
“那裏只有高粱和小麥,其實只要仔細分辨腳下的水土,上面長什麽自然就知一二。”
“聽說那裏勾兌的老酒讓人醉生夢死,外面的人都說鳴鳥神通廣大,走了不少。”
“好像是有人這麽傳。”
“你覺得我們這次勝算如何?”
“難講,不清楚其祂人的情況。”
“你去龍血樹林和斷臂崖的那個三岔口等我們,捉到河豬,我們在那裏彙合。”
“假如沒有河豬?”
“到時候再說吧。”
重明從崖邊跳進河裏。河豬高高地躍出水面,大大的嘴巴向上彎成一道弧線,河豬總是保持微笑,河豬是美麗的。重明跟着河豬的節奏在水裏游來游去,一只河豬誤以為重明是它們的同伴,用充滿微笑的嘴角推着重明往水裏滑。
重明手持長矛,她引着河豬往岸邊靠,獵手水性不足,無法像重明這樣在水裏游來游去。此時,江蓠、澤蘭、羽月和蒼耳一人拿住圍網的一個角,等着重明把河豬趕過去。
盡量捉活的。活的河豬作為狩獵比賽的獵物換算域值,死的河豬作為四眼井的硬通物兌換各種吃的、用的、穿的。
河豬跟重明玩鬧了一陣,一只河豬跟着重明往岸邊游,獵手們牽住圍網,河豬一頭鑽入網兜,獵手收緊網兜的束口,河豬在網裏跳着,河豬越掙脫網收得越緊,河豬的信任換來自身的牢籠。
獵手拉着長繩,牽着河豬沿崖壁底部往斷臂崖的三岔口走,快到斷臂崖的時候,一根根弩箭像雨一樣從天而降,獵手緊緊地貼着崖壁,弩箭掉在水裏,插在地上,重明擡頭向上眺望,飛鶴正站在龍血樹林的邊沿,重明讓獵手們等在那裏,她游過三岔口,爬上龍血樹林。
飛鶴抱着雙臂,見到重明,問道,“捉到河豬了嗎?”
“不僅捉到了河豬,還捉到了一個叛徒。”
“誰?”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