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奇怪規則
奇怪規則
這天一早,萬雲樓裏面便吵吵嚷嚷的,原因無他,萬雲樓貼出了有關這次萬法會規矩的告示,而這次的規矩和以往完全不同。
這次不再是擂臺比試了,而是很莫名其妙的規則,要求在鬼門打開的十四天內,在人世間奔走攢功德,而萬法令會記錄他們所攢的功德,取前九十九名。
這莫名其妙的規矩看得衆人既不解又不滿,誰知道那功德這麽算的,是殺鬼捉妖啊,還是扶老人過橋啊。
尤其是烏原等人,原以為是打擂臺賽,他們還專門把姜燈這個厲害的對手逼走了,結果出了這麽一個規則,那他們不是白幹了嗎?
于是他聯合衆多不滿的玄門弟子,在萬雲樓祥雲殿的外頭吵吵嚷嚷,人太多了,實在站不下,人群一直延伸到另一處回廊。
沒有去吵嚷的,也圍在人群外頭,伸長了脖子往裏頭瞅,若不是苦于萬雲樓屋頂有陣法,他們肯定早就爬上去了——也不是沒有上去的,只是還沒站穩腳就摔了下來。
人群的中心在祥雲殿外,萬久浔站在大殿門口,因着殿外有幾個石階,倒是顯得她比底下人高出不少。
她一眼就看到了烏原和林梓玥,其餘的世家門派并沒派人來,但想必也是慫恿了散修來祥雲殿外鬧的。
她覺得頭疼,目光不自覺落下站得比她矮一石階的秦莫瑤,可惜看不清臉,也沒見她做任何手勢,想來是要她一個人孤軍奮戰的意思。
宋風清沒來,按照道理,她才該是來解釋的人,可那家夥只是一大早拿出了幾份告示,然後便不見了人影,她用了好幾次搜查術都沒找到。
萬久浔也對這次萬法會一知半解的,可她怎麽會說實話,只是在沉思片刻後,一臉高深莫測道:“此乃閻君的意思,諸位若是覺得不妥,可以魂入地府去問問。”
她聲音不大,但還是震得人群噤了聲,烏原皺着眉頭想反駁,林梓玥卻率先開口:“閻君如今願意與我等交流了嗎?”
萬久浔淡淡道:“閻君的意思,我等不敢揣測。”
林梓玥微微颔首,打算收手了,烏原有些着急,連忙道:“那這功德該如何算?”
萬久浔高深道:“萬法令自會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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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萬久浔也不知道,若非宋風清那兒發了話,她先前肯定會讓江瓷若也去參加的,不過眼下見着陣仗,她早就沒了這個打算。
宋風清既然對此諱莫如深,那想來其中有些東西不太好,她那缺心眼的徒弟不去也好。秦莫瑤乃是下任萬雲樓的樓主,就更不能去了。事實上,她也只參加過一次萬法會,成績還算可以,不過萬久浔也不太在乎這些,能處理好萬雲樓的事物就好。
後來秦莫瑤被暗中選定為樓主繼承人,她就再也沒去過了,畢竟要是輸了不好看,遇上萬雲樓的弟子了,對方也會畏手畏腳。
反正有宋風清在,萬法會的第一肯定是她的。
一想到這兒,萬久浔就遺憾不已,那麽厲害的徒兒,要是當了樓主,一定能讓旁人對萬雲樓敬畏不已。
不過她可說不動宋風清,自打那丫頭的魂魄莫名其妙穩定後,她就特別有主見,再也不是當初那個被萬久浔三言兩句就騙走的小娃娃了。
烏原等人依舊有些不滿,可萬久浔不會慣着這群家夥,她将一切都推到地府身上後就拂袖而去。雖然私底下她不太正經,可明面上,她還是有威嚴的,縱使不滿,烏原等人也只能憤然離去。
不過看萬雲樓參加的弟子都一臉茫然,烏原等人也就對萬久浔的說辭信了七七八八,畢竟總不可能連自家弟子都瞞着。
不過宋風清不參加這一點,讓烏原等人的長輩們心生疑惑,畢竟萬久浔這家夥特別愛顯擺,自從有了個天賦卓絕的徒弟,就每次都讓她參加去顯擺一下。為了不太丢臉,那些門派世家一般都不會派嫡系大弟子去,免得輸了丢人。
若非此次比較特殊,烏原洛明言等人,是不會被家中允許來參加的。
萬久浔這次不讓宋風清去參加,難道是提前知道了什麽?還是說宋風清這人道德敗壞,萬久浔已經知道她攢不下功德了?
雖然心裏很不安,但是沒辦法,事已至此,只能讓弟子們硬着頭皮去上了。畢竟和地府有關系,若是參加了又臨時反悔,難免會讓閻君生氣。
況且既然和地府有關,想來萬久浔也不敢做什麽手腳,除非她敢和這麽多玄門衆人對上。而閻君雖然一向不喜歡玄門,但是鐵面無私,從未主動對玄門下手,想來也不會害他們的。
長輩們想清楚後紛紛傳信給了自家弟子,意思大同小異,就是讓他們見機行事,同時也從明天起收斂性子,不得幹任何壞事:上到殺人放火,下到踩死螞蟻。
也好在是只記錄這十四天內的功德,若是要從出生開始算起,那怕是有一大半的人都會被當場淘汰。
萬久浔怕被自家的弟子找上門詢問,躲到了宋風清的院子,大師姐的清冷是出了名,除了江瓷若,壓根沒人敢親近她。就連專門負責打掃庭院的碎嘴子雜役,在她面前也是一聲不吭的。
剛踏進去,萬久浔就察覺到了一股陰氣,她心底有了思量,也就沒有往裏走了,轉而坐在了院中的石凳上,并且拉住了路過的江瓷若。
“師尊?”
萬久浔輕笑道:“難得風和日麗,不陪為師在院子裏賞賞花嗎?”
她拎起茶壺要倒茶,然而裏頭空空如也,什麽也沒有倒出來。
江瓷若特別懂事道:“師尊稍等,我去給您燒水泡茶。”
萬久浔把茶壺一放,擺擺手道:“算了,就這麽看着吧,你且坐下,陪為師聊會兒。”
江瓷若覺得自家師尊最近有些奇怪,但她不敢反駁,只是坐下後,低聲問道:“師尊,大師姐不在嗎?”
一般按照慣例,這種風雅事萬久浔都是拽着宋風清一起做的,用她的話就是:“風清是個悶葫蘆、老古板,若是不拉着她放松下,她指不定要把自己累死。”
萬久浔眉梢一壓,輕呵道:“她哪兒有你聽話,早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我今早找了她半天,半個影子也不曾瞧見。”
她有些煩躁地摸向腰間,卻發覺自己的寶貝煙杆沒帶,雖說沒有成瘾,只是她已經習慣借助這玩意壓壓心底的煩躁——那蠱在情緒波動時尤為厲害,她一開始便會在情緒起伏時抽上幾口,久而久之,也就養成了習慣。
江瓷若體貼道:“師尊可需要弟子去拿您的煙杆?”
萬久浔本想擺手,但轉念一想又同意了,說:“煙杆和煙袋都在我屋子的桌上,你進門就能看見。順道帶上茶水和些零嘴,幹坐着賞花也沒意思。”
江瓷若點頭,一溜煙去了。
萬久浔目送她離開,松了口氣,這丫頭天資聰穎,若是待在院子裏,難保不會察覺到宋風清屋中的陰氣。
而被萬久浔念叨的宋風清則是閉着眼,盤腿坐在了屋裏,四周飄着淡淡的霧氣,房門大開,但外頭的人看進來,卻只會什麽都看不見。
很突兀的,幾道纖細稀薄的影子落在了霧氣中,好似風一吹就會散。
“你覺得這次能成嗎?”其中一道影子開口了,嗓音清潤,但又很空靈,大晚上乍一聽,會有些吓人。
宋風清睜開眼,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說:“總該給凡人一次機會。”
那影子默然不語,好半晌才說:“你在人間學會了很多。”
宋風清淡聲道:“離開人間久了,便也就對凡人不了解,只是看着橋上那些大悲大笑的魂魄,便一葉障目地覺得凡人就是如此執妄,心底生不出半分波瀾。如今走了這麽一遭才反應過來,也許凡人遠比我們想象中的複雜。”
“有人自私,一心只想着自己,但在乎自己并沒有什麽錯,只是不該為此傷害旁人。有人大義,會在百姓受苦時毅然站出來,哪怕為此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有人殘忍,會不擇手段利用別人達成自己的目的,可同時也會有人站出來阻止他,也許會失敗,但是他們前仆後繼……”
“凡人遠比我們想的複雜,也許一個窮困潦倒的乞丐也會将自己好不容易讨來的食物喂給野貓,也許一個儀表堂堂的男人也會在酒後性情大變,肆意打罵妻女,也許一個殺人如麻的匪徒也會對一個被遺棄的嬰兒生出恻隐之心……他們壞的不夠徹底,好的也不夠徹底,就是那麽複雜而矛盾的活着。”
“可正因為如此,輪回才有了意義,償還犯下的債,享受應得的福,彌補未曾實現的遺憾。”
所有影子都一臉愕然地看着她,久久說不出話。
半晌後,才聽得一聲嘆息。
“風清,你變了很多。”
宋風清搖搖頭,卻說:“我只是終于又恢複了初心。”
她的聲音慢了下來,卻讓所有影子聽得清清楚楚。
“我本就是從凡人中走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