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夜間來人
夜間來人
看完煙花,時候便不早了,姜燈瞥見蘇望笙有些困倦,便主動提出要回去休息,蘇望笙同意了。
回去的路上碰上洛明語,她還是被自己阿姐抓到了,此刻正耷拉着眉眼跟在洛明言身後,看見姜燈後,面上一喜,急忙沖她擠眉弄眼。
洛明語:快,救救我。
姜燈下意識要開口,卻和洛明言對上目光,女子容顏姝麗,又着一襲紅衣,該是萬分豔麗的,可偏偏面無表情的,看過來的目光冷淡如霜。
她就這麽淡淡地一掃,讓姜燈頓時把話咽回了肚子裏。
和宋風清不同,洛明言的冷讓人心生畏懼。
姜燈一向是秉持着“死道友不死貧道”的精神,于是她假裝沒看見,牽着蘇望笙大步往前走。
洛明語難以置信的看着她,在擦肩而過時,伸出一只手要去拉姜燈,被洛明言截住。
她的手冰涼涼的,凍得洛明語一縮。
“小妹,你是有什麽話要說嗎?”
她看過來,眼神冷淡。
洛明語吓得連連搖頭:“沒有沒有,絕對沒有。”
姜燈絲毫不敢回頭看,拉着蘇望笙走得越發快了。
雖說此時天色已晚,但是萬雲樓內依舊燈火通明。
姜燈牽着蘇望笙走到宋風清的院子,院內雖然點了燈,但不見宋風清的影子,估計還在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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牽了一路,分別時,姜燈才發覺自己那只手暖烘烘的,染上了蘇望笙的溫度,她要說什麽,但最終沒有開口,唯有一句:“好夢。”
蘇望笙沖她一笑:“好夢。”
推開門,裏頭一片漆黑,然而卻有一股淡淡的草藥香,姜燈怕吓到蘇望笙,便是不動聲色合了門,目光環視屋內,瞥見一抹猩紅。
一個人窩在那兒,隐約飄着淡淡的白霧,似乎還在抽煙。
姜燈似是想到了什麽,有些無奈地喊:“樓主。”
“嗯。”女人似是從鼻腔裏輕輕哼了下。
姜燈點上蠟燭,光落滿屋子,那人的樣子也清晰了。
女子斜坐在太師椅上,月白長袍穿的松松垮垮,露出一點素白的鎖骨。頭發随手用簪子挽起來,也是松松垮垮的,碎發很随意地垂在兩鬓和眉間,遮得眉心的那抹朱砂若隐若現。她一只腳放在地上,邊上放了一只鞋,沒穿鞋的那只腳踩在了椅子邊,骨節分明的手裏握了根煙杆。
那煙杆通體玉白,末端還系了個紅穗子,被含進嘴裏時,紅穗子晃了晃。
她吐了口煙,目光落到姜燈臉上,隐約透着幾分打量,又帶了幾分打趣:“你倒是有興致,玩得這般晚才回來。你師尊還要我管你,呵,你都這般大了,我如何管得住?”
姜燈很确信自家師尊不會這麽說,因為姜枥覺得這個女人更不靠譜,絕不會讓她管自己,就算是要找個監督人,那也肯定會是宋風清。
但姜燈不會拆穿,她只是笑呵呵地道:“我帶朋友逛了逛仙鶴城,她第一次來,我總得讓她見識一下仙鶴城的有趣。”
萬久浔彎了下唇,笑得很不正經:“那的确該帶人家小姑娘轉轉……話說你沒陪人家睡?”
“啊?”姜燈瞪大眼看着她,顯得極為驚訝。
萬久浔咳了聲,掩飾般抽了口煙,随後才慢悠悠道:“人家小姑娘第一次來,我們這兒的牆上畫的畫又是妖啊,又是鬼的,多吓人啊,你身為好友,難道不該陪人家睡覺嗎?”
雖然覺得萬久浔這女人臉上的笑容很奇怪,但她說得的确有道理,自己的确應該問問蘇望笙怕不怕。
但眼下丢下萬久浔直接去尋蘇望笙也不妥,所以姜燈開門見山問道:”樓主專程來我屋裏等我,是有什麽事嗎?”
萬久浔哪兒能看不出她的小心思,但她也沒點破,而是道:“你師尊給我寫了封信,說是你要查些東西,希望我允許你進萬雲樓的藏書閣。”
她自懷裏掏出一封信,因為她坐姿的緣故,已經皺巴巴的了,但她毫不在意地晃了晃,而後又揣了回去,擺明是不想給姜燈看的。
姜燈也不好奇,她只問:“那您同……”
“我同意了,”萬久浔打斷她的話,一臉無所謂,“反正就是些書嘛,你想看就看喽,我又不會少塊肉。”
姜燈愕然,她雖然年幼時住在萬雲樓,但還是很自覺的,像藏書閣這種重要的地方,她從不會去。而今看萬久浔那毫不在意的樣子,莫非萬雲樓如此大方?
她忍不住好奇道:“是不是只要向您開口要求,您都會同意她進藏書閣啊?”
“怎麽可能?”萬久浔驚訝地看着她,“我們萬雲樓又不是便宜貨,你想看就看啊。要不是你師尊求我,我才不會讓你進呢。”
哦,原來是看在師尊的面上。
姜燈看萬久浔的眼神很複雜。
她一直覺得姜枥和萬久浔的關系很奇怪,不清不楚的,如今看來,萬久浔對她師尊很在意啊。
搞不好自己以後還要改口叫“師娘”。
“哎,你不要亂想啊!”萬久浔一眼看出了姜燈在想什麽,她咬牙道:“我和你師尊清清白白的!”
姜燈猶豫了一下,道:“是小蔥拌豆腐的那種清清白白嗎?”
“是!”萬久浔咬牙切齒,她瞪着姜燈,眼神帶着幾分威脅,“我要是在外頭聽見了什麽風言風語,你……”
“我就死定了。”姜燈躬身,态度十分誠懇,然而她心底想的卻是:你們倆自己不清不楚的,惹來流言蜚語了,關我何事?
萬久浔冷哼一聲,輕飄飄的白煙自她口中吐出,沒有刺鼻難聞的味道,只是一股很淡的草藥香。
萬久浔抽的也并非是普通煙草,但具體是什麽,姜燈也不太清楚,她只知道這玩意似乎是她師尊給的——嘴上說着沒有關系,卻日日抽着她師尊給的東西。
啧。
萬久浔不知從哪兒掏出一個令牌丢過去,姜燈手忙腳亂地接住,擡頭聽見她道:“你要的萬法令。你可真是懶得很,連去簽個名字都還要勞煩我的小徒兒。”
姜燈不好意思地笑笑:“今年排隊的人屬實太多了。”
她低頭看了看手中的令牌,巴掌大小,桃木做的,刻了名字,與往年沒什麽區別,只是獨獨多了一個百鬼夜行的圖案。
“好了,時候不早了,我也該走了。”她伸了懶腰,把腳放下去,也不好好穿上鞋,就那麽随意地拖着走了,背影潇灑。
“你去藏書閣的時候記得避着點人。”走到門口,萬久浔又突然回過頭來囑咐一句。
姜燈自然懂這個道理,連忙應了聲。
萬久浔颔首,拉開門出去,四周挂了燈籠,倒是不黑。頭頂明月高懸,稀疏的星子微微地閃着。
路過江瓷若的屋子時,她頓了頓,忍不住偏頭問一句:“怎麽了?這麽晚了還不睡,出什麽事了嗎?”
她為人懶散,教個宋風清已然覺得很累,所以小徒弟的修行一事,她眼下已經不太想過問了,全部一股腦歸宋風清管。為了方便,小徒弟一般都宿在宋風清的院子裏。
剛剛路過時,她聽見了一點動靜,畢竟為人師表,還是得過問一句。
門很快就開了,只穿裏衣的小丫頭探出頭來,一臉茫然道:“師尊可曾覺得有何不妥?我本來已經睡着了,不知怎麽的,忽而醒了,好似察覺到了陰氣。”
萬久浔想到剛剛無意間瞥見的兩道黑影,心下有了思量,道:“你怕是睡糊塗了,好端端的,我們萬雲樓怎麽會有陰氣?”
江瓷若撓撓頭,顯然也是知道這個道理,但還是忍不住道:“可不知道怎麽的,我最近總覺得晚上有陰氣。”
啪——
她手中那根煙杆不輕不重地敲在了江瓷若頭上,不正經的師尊難得面露嚴肅:“眼下可是萬法會,你個小丫頭沒事不要亂吓唬自己。”
雖然不疼,但小姑娘還是委屈地揉揉腦袋,眼裏浮現一點水光,委屈巴巴道:“我知道了,師尊。”
萬久浔嘆口氣,心軟得一塌糊塗,語氣也軟了下來:“若是真的覺得害怕,就去找你……”
她頓了頓,把合适的人迅速思索一遍,肯定不能找普通弟子的,江瓷若乃是樓主親傳,這事鬧出去有損她樓主的名聲。姜燈肯定一門心思要與她那好友同眠,小丫頭去了肯定太亮了。宋風清就更不合适了,她……
“去找你二師姐睡吧。”
萬久浔想到了自己那個便宜徒弟。
雖說沒有正式拜師,但萬久浔已經打算把萬雲樓傳給她,故而也就厚着臉皮認了她為弟子——秦莫瑤沒有正式拒絕,那麽肯定就算是同意了。
委婉的拒絕不算拒絕。
江瓷若撇撇嘴,小聲嘀咕:“不能找大師姐嗎?”
萬久浔輕嗤一聲:“你看你大師姐那樣子,像是願意和你睡覺的嗎?”
瞧見小徒弟失落的表情,她又軟了語氣:“你大師姐就是塊冰,和她睡覺凍得很,為師以前就被凍過。”
宋風清拜師那兒只有五歲,無父無母,瘦弱可憐,萬久浔彼時還是對當師尊一事很上心的,于是夜裏就主動與她同眠,免得小徒兒害怕。
但宋風清并不怕,反倒是萬久浔先受不了了。
小徒兒冷如寒冰,不止是性格上,身體上也是,晚上挨着了就會凍醒。她睡覺又板正,不彎不偏,雙手隔着被子搭在腹部,一晚上不動,像極了睡在棺材裏。
萬久浔一個睡覺能從床頭跑到床尾,被子從身上掉到地上的人實在受不了她這麽規整的睡姿,于是只睡了半個月,她就忍不住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