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離開客棧
離開客棧
正在姜燈與衆人對峙之時,客棧的掌櫃突然走過來,溫聲道:“諸位大師莫要傷了和氣,不妨讓昨日那位大師用法寶試試這位姑娘?”
這是個不錯的辦法,不少人同意了,姜燈眉頭一壓,不太放心,但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她身後的蘇望笙卻開口了:“那就有勞了。”
“阿笙?”姜燈壓低聲音。
蘇望笙卻反握住她的手,“不會有事的。”
歸初念一句佛號,走上前來,拿出蓮花燈,溫聲道:“勞煩這位姑娘取一根頭發。”
“有勞大師了。”蘇望笙颔首,折了一根頭發遞給歸初。
歸初接過,輕聲念咒,蓮花燈緩緩展開,他把頭發放進去,火光升起,是金色,不少人松了口氣,但随即,那抹金色又化為紅色,在衆人尚未看清之時,火光便消失了。
衆人面面相觑,須臾後,低低的議論聲響起。
“這這這怎會有兩種顏色?”
“又是金色,又是紅色,她到底是人還是妖?”
“難不成,是人和妖結合生下的?”
此言一出,倒是有不少人附和,甚至還有人看向了歸初,“道友,這兩種顏色是指她是人和妖的女兒嗎?”
歸初的臉上難得有了些許不解,他搖搖頭,如實道:“抱歉,小僧也不知道,先前從未出現過這種情況。就算是人妖之子,顏色也是金紅混雜的顏色,從沒有出現過先後兩個不同的顏色的情況。”
姜燈不動聲色擋在蘇望笙面前,淡道:“萬一是時間久了,道友的法寶壞了呢?”
“你胡說!”蓮花派一個小弟子開了口,他年紀不大,性子難免沖動,聽不得半句對師門的污蔑,臉上顯出幾分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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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燈對此不為所動。
歸初看了他一眼,微微搖頭,示意他不要多話,随後轉頭看向蘇望笙,輕聲道:“抱歉,但是小僧手中的蓮花燈應該不會壞,可否請您身後的姑娘再給一根頭發,小僧再試一次。”
姜燈掃了一眼周圍的人,他們面色不善,甚至有些已經拿了武器了,她心中一嘆,低聲道:“阿笙再給一根吧。”
蘇望笙面色發白,聞言怔了下,似乎沒反應過來,被姜燈捏了下指尖才反應過來,扯了一根頭發遞過去。
“麻煩了。”
歸初接過,把頭發放入蓮花燈中,低聲念咒,這次的火光很正常,是淡淡金色,直到熄滅也沒有變過。
姜燈心裏松了口氣,而後掃了一圈周圍的人,最後定格在那個拿刀的男子身上,沉聲道:“看清楚了吧,這位道友眼下可相信了?”
男子語塞,但很他又不服氣道:“那第一次是怎麽回事?你能解釋一下嗎?”
“我怎麽知道?”姜燈壓根不去解釋,直言不諱道:“我又不會用什麽蓮花燈,我怎麽知道怎麽回事?歸初道友都無法解釋的事情,你卻要我解釋,是不是太強人所難了?而且話說回來,你一直抓着我不放,不會打着什麽別的主意吧?”
姜燈明亮的目光看過來,男子縮了下,面上有些慌亂,他的确是有私心,但是……
拿折扇的男子連忙過來和稀泥:“姜道友息怒,他這人就是這樣的,魯莽沖動,若有什麽得罪之處,還請你海涵,這樣吧,我代他向您賠個不是了。”
姜燈冷眼看着他,“你該道歉的人不是我吧?”
那男子了然,沖着蘇望笙作揖:“姑娘抱歉,先前多有得罪,希望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們。”
蘇望笙依舊躲在姜燈身後,嗓音輕柔:“大師言重了。”
姜燈依舊氣呼呼的樣子,被蘇望笙扯了扯袖子,才沒發作,只是冷聲道:“既然諸位都不信任我二人,那麽我們就不在此地久待了,正好今日天氣晴朗,我們就此別過。”
姜燈拉着蘇望笙往樓上走去,似乎是打算收拾包袱離開,但是卻被那個方臉少年叫住了:“你就這麽帶着她走了嗎?我師兄還屍骨未寒呢。”
姜燈朝他看去,語氣不善:“怎麽,你師兄屍骨未寒是我們害的?在座的都不歡迎我們,那我們自然要離開,難不成還要留下來看你們的臉色嗎?”
“餘道友覺得呢?”她看向餘行舒,面無表情的。
餘行舒對上她的目光,似乎從裏頭看出了什麽,她沉默了一下,垂下眼,低聲道:“姜道友自便。”
那方臉少年震驚地看向餘行舒,卻見她微微搖頭,似乎是讓他不要多言,方臉少年憤憤地走開了。
姜燈帶着蘇望笙上樓了,洛明語追了上去,她看着收拾東西的兩人,問道:“姜道友,你們真的要走啊?”
東西不多,兩人很快就收拾好了,姜燈笑道:“不然呢?這地邪乎得很,搞不好要命喪于此。我也奉勸你一句,快些走吧,這個地方的邪祟不是你能對付的。”
她拍了拍洛明語的肩膀,帶着蘇望笙下樓了。
樓下圍了不少人,都緊盯着她們,不過倒是沒有敢出來阻攔的,畢竟唯一受害者淮天宗都沒出面,他們可不想做出頭鳥。
姜燈帶着蘇望笙朝門外走去,走到門口時,她頓住了步子,回頭對所有人道:“諸位如果有什麽不滿的,可以到守燭門找我,姜某一定不躲。”
幾乎沒有人敢說話,只有一個洛明語追過來,氣喘籲籲道:“一路小心啊。”
“我會的,”姜燈沖她笑笑,“你也要小心。”
說罷,她就帶着蘇望笙離開了,馬車已經被夥計牽過來,停在門口了,姜燈扶着蘇望笙上馬車,而後坐下,一拉缰繩,上了路。
說是天氣晴朗,其實并不是,只是沒有雨,天色依舊陰沉沉的,估計沒多久又是一場雨。
馬車裏的人沒說話,姜燈怕她郁結于心,于是開口道:“阿笙啊,我倆搞不好今夜要成為落湯雞啊。你要是冷的話,我可以大發慈悲讓你抱抱……”
她話還沒說完,一個人突然從身後抱住了她,淡淡的青竹香便萦繞在了鼻尖。
姜燈驚得手抖了一下,險些偏了方向,她穩了穩缰繩,而後才道:“你不要突然搞這套啊,吓死我了。”
“抱歉。”身後之人悶聲開口,但是卻抱得更緊了,一滴溫熱的液體落在了姜燈頸脖,燙的她縮了縮身子。
“哎呀,又不是什麽多大的事,何必搞得這麽嚴肅呢?你看你,哭哭啼啼的,乖,把眼淚擦擦,我給你講講我捉鬼的故事,一般人我還不說呢。”
蘇望笙将下巴擱在她肩上,半阖着眼,嗓音很低:“你是第二個這麽相信我的人。”
姜燈忍不住問了一句:“第一個是誰?”
那個小妾嗎?
姜燈腦海中浮現兩人交談的樣子,臉色有些不自然。
“是我母親,”蘇望笙的聲音越發輕了,像是要散進風裏去,“那個和尚說我是妖怪轉生,會禍害全家,所有人都信了,唯有我母親覺得我不是禍害。他們把我母親關起來,要燒死我,我被綁在柴堆之上,點燃了火……但我沒有死,我母親及時出現救下了我,她身上有血,似乎是把門撞毀了出來的。蘇常要拉開她,我母親不願意,最後她……”
“……她撞死在了柱子上,”她的聲音開始顫抖,“她用自己的死換了我的生。”
怎麽會有這樣的人呢?看着柔弱溫和,可撞向柱子的力氣卻大得驚人,鮮血四濺,随後倒在地上,死不瞑目。含着淚的眼睛看向自己,似乎想要最後囑咐自己幾句,但是她什麽也說不出了。
那是蘇望笙的八歲生辰,她親眼目睹了母親的死亡。
蘇常也許當真是有那麽一丁點喜歡她母親的,于是他不再管那些人如何說了,無論如何都不肯再殺她,只是将她送去了鄉下。
“謝謝你,”她哽咽着,死死抱住姜燈,“謝謝你相信我。”
姜燈拉着缰繩的手緊了幾分,心裏很不是滋味,仿佛有口氣悶着,吐不出也咽不下,好半晌她才開口:“那群人有眼無珠,你不要和他們一般計較。阿笙,這世上有很多很多的人,但能和你相識的不過幾十人,其中很多都是不了解你的,但總會有那麽幾個願意信你愛你,我很高興能是其中之一。”
“不哭了,好不好?”
姜燈空出一只手,稍稍偏過去,為她擦了擦眼淚,輕笑道:“我們沒必要為了一群不重要的人難過不是?”
蘇望笙抽噎一聲,帶着哭腔道:“萬一我真的是妖怪呢?”
“那又如何?衆生平等,萬物歸一,是人還是妖,都沒什麽區別,”姜燈說得坦蕩,“人中有奸邪狡詐之徒,妖中也有善良好義之輩,無論你是什麽,我只知道你是‘阿笙’。”
她沖着蘇望笙眨了下眼睛,俏皮地笑道:“就算阿笙你是個妖怪,也是個漂亮的好妖怪。”
蘇望笙被她逗笑了,瞧見她不再難過,姜燈松了口氣:“阿笙,你不要多想了,客棧的那群人不僅僅是沖着你來的,更多的是因為我。”
她把萬法會的事說了一遍,又把和淮天宗的恩怨解釋一番,最後無奈道:“現在你明白了吧?他們讨厭的是我,你只是被我牽連的。”
蘇望笙抿唇不語,片刻後小心地問道:“淮天宗一事,你傷得很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