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第 25 章
宋律齊着急回北都是因為宋青知突發腦溢血, 進了醫院。ICU治療一周後，宋青知轉入普通病房。
這段時間，宋律齊基本推掉了所有事務, 在醫院守着, 沒等喘口氣，陳家那邊的老太太洗澡時不小心摔了，骨折入院, 因年紀太大, 又是一通折騰。
兩位住的不是同一家醫院，宋律齊行程奔波, 兩邊都照顧着, 哪怕并不做什麽，只是露面點卯, 也把面子做足了。
眼見兩位都恢複得差不多了，許多雙眼睛盯着，他不能一直待在北都，離開前來老太太這裏道個別。
老太太腿上打着石膏，臉上氣色不錯，“你是說那邊現在還不冷呢, 穿個馬褂就行？”
宋律齊拿了把水果刀，手裏滾刀削蘋果, “嗯, 那邊白天接近二十度，夜裏也不會太冷, 就是風大了點。”
“漂亮吧, 我上回去都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時候你爸還沒多大呢, 就記得山啊水啊自然環境特別美。”
“等明年，您身體恢複了，天氣也暖和了，過去看看吧。”
老太太擺手，笑得滿臉打褶，“這麽大年紀了，越來越不願意折騰。”
果皮攢了一截，刀刃斬斷，丢進垃圾桶，宋律齊輕聲：“這怎麽辦。我以後在那結婚了，辦滿月酒了，請帖是給您發還是不發。”
老太太笑着睨他一眼，順着他問：“怎麽，有合适的姑娘了？你年紀确實也不小了，該定下來了。”
宋律齊低聲輕笑：“不敢這麽說。”
這話在幾年前，長輩撮合他跟梁藍時，就說過。
梁家是宋家想要拉攏的關系，撮合宋律齊跟梁藍出雙入對。
然而陳東臨再婚，宋律齊姓宋，又只是外孫，處境尴尬。這段口頭婚約自從他遠離北都核心圈子，徹底沒人提起，默認告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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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自知失言，心裏閃過歉疚，又不能說什麽，只好假裝沒明白，“我看你是心裏有人了吧。”
“老太太想見？那我跟她說一聲。小姑娘雖然有點脾氣，對長輩還是很尊重的，要是知道您病了，明兒一早肯定就飛過來了。”
“貧嘴。”老太太笑逐顏開，“要真有這麽個人，那我肯定要見的......還是你真打算在那邊定下？”
宋律齊笑笑，切了塊蘋果，用果叉遞給老太太，“這個得聽各位叔叔伯伯的。”
“是啊，我說你其實年紀也不算大，不能在那蹉跎一輩子。”
話音剛落，病房門被推開，大喇喇的腳步聲漸近。
“喲，我當是誰呢，天天跑這麽勤快，可別把咱媽氣壞喽。”陳天思背手走過來。
老太太厲聲：“陳天思！”
“奶奶，好奶奶，你好點了吧，還疼不疼，胃口怎麽樣？”陳天思親熱問候着，略過病床走到陽臺，扯幾下南天竹葉子。
老太太白他一眼，臉色卻緩和下來，“律齊，你別跟他一般見識，他就這樣，整天不着四六。”
宋律齊搖頭笑了笑，“天思最近氣色不錯，好事将近？”
老太太接話：“什麽好事，他就是純嘴饞吃胖了。”
陳天思胖臉漲紅。
又陪老太太聊了幾句，護工過來做日常護理，宋律齊也就告別。
才推開病房的門，就瞧見外面一雙虎視眈眈的眼睛。
宋律齊稍頓，走出去，順手帶上門，“還沒走呢。”
陳天思抱臂，“你一個姓宋的，天天來我們陳家幹嘛，這麽上趕着挺招人煩的。”
宋律齊瞧了眼門旁的顯示屏上，“老太太姓王啊。”
沒等陳天思反應過來，從一側穿過，那些氣急敗壞的、惱羞成怒的，被抛之身後。
拐到樓梯口，他摸到煙盒，指腹沿着紋路按了按，過心瘾，倒不是自嘆剛才有多潇灑，而是提醒自己等着對方使絆子。
宋律齊離開前回宋青知那打了個招呼，想起有張醫囑在自己這，從錢包裏拿出來，交給陪護的人。
從病房出來後，再次從外套內兜裏掏出錢包，從夾層裏抽出一張便簽。
紫色的卡通小怪獸造型，字跡亂七八糟，除了本人沒人能看懂。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夾帶進來的，剛才差點同醫囑一起交出去。
宋律齊垂眸輕哂，捏着錢包将薄紙塞回夾層。
“什麽東西？”好奇的腦袋湊過來。
宋律齊微訝，“兆南？”
楊兆南背起手，解釋道：“我跟我爸說了，說來看望宋爺爺。”
她揚起手裏提的兩個包裝袋，“順便把東西給你帶來了哦，就不用你過去拿了。你剛才在看什麽？”
“便簽。”
“我不信，一張便簽你笑成那樣。”
“我笑成哪樣了？”
哪樣？
那種無意識流露的放松愉悅，楊兆南不知道怎麽描述。
“好吧，給你給你。傘和項鏈都在裏面了。”
宋律齊接過東西，道了聲謝。
上回在衛城與鄭希文分手倉促，氣氛不算愉快。
有天路過某SOHU，看到建築外屏的廣告裏有把長柄傘很漂亮，想起她之前随口說自己雨傘的傘骨壞了，總是翻上去，預備買這一把。
導購說這傘其實是項鏈的贈品，而且北都沒庫存，得從別的地方調貨，這事被托給楊兆南，叫她捎了一把。
他稍擡颌，示意身後的病房，“去吧，姥爺等會兒該睡了。”
“好。”
楊兆南背着手走過去，沒兩步，轉過身，“哥，他們還會帶我來北都，你得回來請我吃飯。”
她說話前刻意斟酌，說的是你得回來，不是你回來得。
宋律齊沒回頭，笑說一定，擺手走了。
-
門窗緊閉，秋夜靜谧。
卧室同客廳的燈光都亮着，電腦屏幕上文檔結尾光标閃爍，座椅是空的。
鄭希文正整個人倒過來躺在沙發上，兩腿并攏靠牆，手裏捧了本書，低低誦念的聲音像蠟燭融化，“.......什麽是眼淚？身體輸掉的戰争。什麽是希望？用生命的語言描述死亡.......”
手機悶聲嗡響，手掌立即撒開書去找，摸索半天，着急地接起，動作太大，差點滾落沙發。
“喂？”她以怪異的姿勢撐住地面。
“欸，你好鄭女士，這裏是xx裝修公司......”
鄭希文一向好脾氣，此刻忍不住控訴：“不是，你們公司有沒有良心的，現在都幾點了還在打推銷電話？”
對面被她罵委屈了，疊聲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平靜下來，她說沒關系，再見。
丢下手機，又撿起來看了眼時間，她翻身站起，回到卧室，在書桌前坐下，繼續沒寫完的篇章。
鄭希文進入狀态後會忽略外界各種變化，中途去上洗手間，留意到手機屏幕閃了一下，拾起來解鎖，三通未接電話。
撥回去，接通前清了清嗓子，也有些微的緊張，因為她不确定對方是否想念她。
“喂？”
“是我。”那邊是熟悉的略低的嗓音。
“嗯，你回來了？”
“回來了，方田來接我，車在路上抛錨了。”
鄭希文心裏發緊，“那你們現在在哪呢？”
“碰見個熟人，跟着一起到雲溪路這邊的會所了，有朋友在，得多坐會兒。”
“好吧。”她松了口氣，“那你怎麽回來？”
電話那頭說：“要真這麽想我，幹脆來接我啊。”
“......我去接你？你好大的面子。”鄭希文微嗔，用手背貼了貼臉頰，是熱的。
宋律齊低笑一聲，興許是喝了酒，有種微醺的懶散，“來不來？”
“不去。我不喜歡那裏。”她前兩天被葉飛丹帶去過，融不進也不喜歡那氣氛。
“沒良心。我可給你帶了禮物。”宋律齊嗓音低啞輕快，語氣還算愉悅。
鄭希文耳廓發癢，像穿行花叢間，冷不丁被柳葉撩了一下，細微的電流流竄。
等了一陣，不見她開口，宋律齊說：“不來就不來吧，要嫌折騰我就明早去接你，別賴床啊。”
鄭希文臉熱，嘴硬道：“我肯定睡到十二點。”
“那你等着被鄰居投訴吧。”他反正什麽都做得出來。
“那你蹲局子吧，這次我去撈你。”
宋律齊笑了笑，說好啊。
鄭希文沒再接話，氣氛沉默下來，只剩呼吸聲交換。
她有點受不了這種意義不明的沉默，好似胃裏一團蝴蝶在折騰。
于是先開口道別，挂斷電話，回卧室寫東西。
偶然間瞥了眼桌面的化妝鏡，唇邊竟還帶着淡淡的笑意，鄭希文幹咳一聲，搔了搔頭發，提醒自己回神。
這天晚上她沒寫完計劃的篇章，因為不急着交稿，所以沒勉強自己，洗漱後上床睡覺。
失眠了。
翻來覆去折騰幾圈，她起床去倒水喝，腳步在電視櫃前頓住。
這裏沒電視，櫃子上只一個唱機，方形機身，奶白色底座，線條幹淨簡潔。
這段時間不太回家，鄭希文還沒用過這機器，她蹲|下身，打開透明罩，意外發現唱頭底下壓着張同色紙片，并指勾出來，反面一行勁瘦随意的字跡勁瘦：
Sincere apologies for the wall.
落款是宋律齊。
她一怔，盯着這卡片，想起那天幼稚的賭局。
其實事後早就意識到，他那樣做，無非是為她找個接受禮物的理由。
啞然失笑。
鄭希文回卧室換了身衣服，揣着車鑰匙出了門，下樓後被一陣寒冷夜風吹回腳步，上樓加外套，又從衣櫃裏拿出一個袋子。
裏面是件男士夾克外套。
前段時間逛街的時候一眼看中的，很不便宜，但也咬牙買了，上次他過生日，沒送什麽像樣的禮物。
後半夜的衛城，小區安靜得只有路燈和風聲。
鄭希文腳步輕快地上車坐進駕駛座，發動車子時，将電話撥過去，她還不知道地址。
幾聲嘟聲後，電話被接起。
“喂？”
是道耳熟的女聲。
鄭希文嘴唇動了動，咽下尚未說出口的話，将手機拿到眼前确認號碼。
“喂？誰？”那頭問。
“你好，這是宋律齊的手機吧。”
“對啊，你找他什麽事？”
“為什麽在你手裏？”
短暫沉默之後，女人嬌笑一聲，暧昧不清，“你說呢。”
鄭希文面無表情地按下挂斷鍵，一腳油門踩出去，疾馳向前。
很快到了岔路口，她猛踩剎車，刺耳聲音過後，慣性帶着人向前俯沖，被安全帶勒回。
靠邊停車，胸口的起伏慢慢平靜下來。
身旁幾輛車唰然碾着路面飛馳而過。
淩晨的衛城街頭空曠黯淡，在路燈底下泛着灰白。
看久了眼眶泛酸。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