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第 23 章
鄭希文現在習慣留宿這裏, 但從來只有一晚，第二天上午會離開，因為“得回家寫東西”。
為着這至多每周一次的見面, 她不大在這裏留東西, 備了個手提包，裏面有第二天要穿的衣服和洗護用品。
絲帶綢滑，猶陷泥氵寧, 宋律齊手裏或輕或重, 垂眸瞧着這張時常帶笑、顯得友善的臉。
鄭希文是看上去最好相處的一類人，溫馴、耐心、親和。
只是看起來而已。
他不大高興, 鄭希文能感受到, 并緊雙腿，兩手按住他的手腕, “我習慣在自己家寫.......或者你明天下午去接我？”
宋律齊不置一詞，她咬唇，呼吸短促，指尖随之陷進他的手臂，捺出沒有血色的指印，“宋律齊！這是我的腰帶, 還要用......！”
“先記賬，記得找我要。”
宋律齊将手臂橫過她身前, 扣住顫抖的肩膀, 低頭以吻封緘，卷走她唇齒間淡淡的玫瑰甜。
并非所有暴力都刀光劍影, 禁锢的壓迫也是施暴。
“廁所、我要上廁所, 放開我。”鄭希文喘不過氣，用最後一絲力氣啞聲掙紮, 随即如灘塗求生的小魚一般向前挺身，随即躬身撐住岩板，腳步不穩。宋律齊攬着她，使她不至于栽進臺池，也不至于将他推開。
落水淅瀝，在大理石地板紋路間流淌。
宋律齊把腰帶搭落一旁，聽到低低的啜泣聲，有點委屈，他靠近些問怎麽了，是不是弄疼了。
不疼......害怕。
怕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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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隔好遠......”鄭希文脫口而出，尾音驟停，感到淡淡的難堪，把臉撇向一邊，改口道：“看不到你的臉。”
“我在你身後，也在鏡子裏。閉着眼睛當然看不到。”宋律齊食指指腹捺掉她眼角的淚。
鄭希文怔住，随後恍然大悟似的，“是哦。”
她吸了吸鼻子。
傻得可愛。
宋律齊笑，牽她回卧室。
這天鄭希文沒答應他留下，他也沒有強求。但夜裏折騰太久，次日她因困倦疲乏而賴床，一整天又交代在他這裏了，周一才被送回片場。
至于睡衣，他後來賠了她兩套新的。
片場休息的空隙，鄭希文想起交電費的事，點開景豔轉發來的通知，按步驟操作，随後把這幾條轉發給鄭希麥，加了個紅包，叫她以後接手這個活。
對面迅速接受回複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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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兆北那天在鄭希文新房裏大吐特吐，但那後來她仔細想他的話，覺得并非全是醉話。
開發商給的裝修風格太死板，她這輩子大概只會買這一套房子，如果按照自己的喜好裝飾，确實要動原有裝潢。
找設計師是個難題。
十八線小城不比首都魔都，沒有太多個性、能接受千奇百怪客戶要求的設計師。
接觸過的幾個，全都在溝通過程中不斷“矯正”她提出的各種想法。
雖然她自己也知道有些想法天馬行空。
但對方至少要尊重她的想法。
後來有天宋律齊來接她，帶她一起去海邊的馬場，遇到個渾身寫着“老娘絕非善類”的男人，他跟宋律齊打了招呼，自然地跟鄭希文攀談，她才知道這位是室內設計師。
兩人互相加了微信，聊得很投契，而且對方是衛城人，下半年也有這邊的固定行程，所以盡管價格超出預算，鄭希文還是決定就他了 。
初版設計稿出來之後，設計師特意來新家這邊溝通圖紙，鄭希文提了些修改意見，他照單全收。
中午到市中心商場吃飯，路過賽實在這裏的辦公室，她發消息，問他在不在。
宋律齊過來的時候，她正蹲在商場門口水族箱前，看游來游去的熱帶魚，他遞手過去，她搭上手掌，握緊，牽她起身。
“喜歡這個？”
鄭希文頓了頓，“無聊嘛。我更喜歡金魚，聽起來就很招財。”
宋律齊笑，“財迷不財迷。”
兩人一起上樓，進了餐館，服務生在前引導，鄭希文說到裝修進展，“剛找了拆地板的施工隊，下周就開始施工了。你從哪裏找到的設計師？”
宋律齊落座，“怎麽？”
“我一直好奇這個問題。我爸媽買房時我還很小，所以沒什麽經驗，但是感覺他好靠譜，跟衛城本地這些不在同一個水準，而且他本來不接私人住宅設計的......”
宋律齊說是湊巧，設計師是朋友的朋友，前段時間因為賽實的項目接觸過，所以對方賣了個面子。
鄭希文恍然大悟。
這天是工作日，她只跟他吃了頓飯，下午各自去忙了，但好像就是從這一回開始，見面不拘什麽時候，除了每周固定的一天，別時誰要相見，彼此并不推托。
後來有天夜裏，她發現自己記工作的本子落在乾和，宋律齊不在家，她打電話過去，他說自己在飯局上，叫她自己進去取。
鄭希文拿到筆記本，跟他發消息，準備離開，出門前收到回複。
宋律齊：【這邊十點結束】
宋律齊：【等我回去？】
她盯着屏幕看了一會兒，打了個哈欠，輕輕靠住玄關處的櫃子：
【好】
【給我帶支牙刷吧，還有卸妝的東西，便利店應該會有】
但是這天鄭希文不記得他什麽時候回來，她在沙發上睡着了，第二天一早才被工作日鬧鐘叫醒。
身後的人也到了起床時間，提前關了鬧鐘，同她一起起床。
鄭希文刷牙時才清醒過來，想起昨夜，他回家後将她叫醒，叫她上樓洗漱、回床上睡覺。她簡單洗漱後再次睡過去，他洗過澡，沒有再喚她。
吐掉漱口水，将牙刷丢回原位，宋律齊的起床氣散去，問她昨天怎麽了。
“嗯？沒怎麽。”鄭希文滿臉潔面泡沫，看着鏡子裏的自己。
他擰開水龍頭，睨她一眼，“劇組拍攝不順利？還是有人找事了。”
她思考幾秒，“你看到我的朋友圈了？”
新家裝修要換掉原來的地板，設計師有事回北都，鄭希文得自己監工，但劇組臨時改了通稿，走不開，提前定好的施工時間也無法更改。
跟裝修師傅進行一番不順利的交流後，她往朋友圈發了兩張摔手機的表情包，十分鐘後消氣，重新打電話跟師傅溝通，随後删掉了表情包。
“嗯？”宋律齊說，“你臉上寫着有事兩個字，不用看朋友圈。”
鄭希文：.......
她俯身沖掉臉上泡沫，咕哝道：“其實沒什麽，只是這兩天事情堆在一起，比較煩......新家裝修，需要換地板，這種事需要人去看着，不然容易出岔子，我抽不出時間，只跟師傅說了随時有人過去，他們應該會謹慎些。”
“真有人？”
“沒有。我打算問問RR她們有沒有時間。”
宋律齊低笑一聲，把毛巾搭回壁龛架，問什麽時候。
“師傅說明天一天就能鋪完。”
“我可以抽空過去看一會兒。”
鄭希文扭頭看他，眉眼濕漉漉，水跡順着臉頰滑落，“明天後天都是工作日。”
“所以說抽空麽。”
目送他走去衣帽間，鄭希文笑了笑，搖頭。
她做過他的秘書，知道他雖算不上日理萬機，單位時間亦可稱作寶貴，何況他的脾氣向來不屑熱心。
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次日劇組的拍攝計劃覆蓋全天，鄭希文半下午才找到機會翻看手機消息，RR早上發來舉着流淚請罪的表情包，說樂隊臨時有面試，不能幫她監工了。
本來就是請人幫忙，哪有怪罪的道理，鄭希文打電話過去，問了問面試情況，然後給裝地板的師傅打了個電話。
“美女，放心吧，給你貼的嚴絲合縫，沒有一點問題。”師傅打包票，“不信你問上午來的帥哥。”
鄭希文意外，“帥哥？”
“對啊，不是你對象嗎？個子挺高，特別有氣場，跟老板似的。”
“他......姓宋嗎？在那裏呆了多久？”
“美女你認識他吧，別吓我，他呆了一上午，剛走啊。”
“認識。”鄭希文匆忙點頭，“我認識他。”
“啊，那就沒問題了，地板的紋路都是按照他說的貼的，還有一點就收尾了。”
“哎，好的，那師傅你先忙，我晚點過去結工錢。”
“哎哎，好嘞。”
挂斷電話，鄭希文盯着通話記錄，仍覺意外。
心情兀自五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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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組日程時松時緊，到了九月份，變得十分忙碌，此外還要忙裝修的事，鄭希文整日早出晚歸。
這天拍攝中途被通知下午停工，她最後扒了幾口盒飯，徑直朝酒店走去，回房間補覺。
一覺睡到半下午，鄭希文被宋律齊的電話吵醒，她頭昏腦漲，憑借本能答應了他，去洗手間洗了把臉，戴上遮陽帽出門。
下午兩點半，全天最曬的時候，水泥地面推着熱浪，不知哪冒出個劇組同事，一路跟鄭希文搭話，她尚不清醒，只加快腳步朝走去酒店停車場。
“昨天真是太感謝你了，眼疾手快，雖然我有一米八二，要是被那個架子砸到，估計也反應不過來......”
同事亦步亦趨，喋喋不休，忽然注意道冷飕飕的目光，扭頭看過去，是個身量很高的年輕男人，正朝這裏走過來，頻頻引起過路女性的側目，卻目色不善。
所幸鄭希文似乎并不認識他。
“今天天氣太熱了，希文，我們找個地方喝杯咖啡怎麽樣？”
宋律齊面無表情，冷眼瞧着她完全忽略自己，蒼蠅似的男人圍在她身邊。
手腕忽然被握住，鄭希文一驚，正要掙脫，發現是宋律齊，仰起睡眼惺忪的臉，朝他笑了笑，另只手挽住他牽着自己的手臂，主動靠近他。
宋律齊神情松弛下來，乜了眼旁邊的男人，後者用手背蹭了下額頭的汗，尴尬地笑笑，快步離開。
“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
“來看看大忙人忙什麽呢。”他打量她，“睡覺啊。”
鄭希文微赧，低頭調整了兩人牽在一起的手，變成十指交扣，“我今天好不容易放半天假。你來附近辦事的？等下一起吃飯嗎？”
“中午在會展中心那吃飯，路過，過來看看，待會兒就得回去。”
“好吧。”
“失望了？”
宋律齊并指擡她的下巴，她推他，“有人。”
他笑，意有所指，“你不是喜歡被看着麽。”
鄭希文臉熱，四下張望，看到他的車，推他過去。
宋律齊任她推着，慢悠悠走向停在車位裏的汽車，朝駕駛座擺了擺手，司機推門下來，說去買包煙。
此時已入秋，氣溫下降，停車場挨着小山，漫山栾樹粉紅，仿佛濃妝的櫻花。
鄭希文坐在後排，半個人偎在他懷裏，任他無度索吻，以至于秀颀的脖頸極力後仰，頸椎骨骼仿佛要刺破薄透肌理。
宋律齊忽頓住，嘴唇擦過她的唇珠，蜻蜓點水地為這吻點了個逗號，“換口氣。”
理智洄游，見他向外看去，鄭希文虛弱地問怎麽了。
“有人敲窗。”
她找回對身體的支配權，撐手坐直，略顯緊張。宋律齊握住了她的手，拇指安撫性地在指背輕輕摩挲。
車窗降落。
站在駕駛座外的人聞聲走過來，躬身看向車內，笑得明媚，聲音幹脆：“你是來這裏等人的嗎？”
宋律齊語氣冷肅：“有事嗎？”
“沒事。”外頭的人絲毫不見外，“只是聽朋友說這輛車的車主很帥，偶爾會出現在片場外。你真的很帥，可以留個電話嗎？”
背陰面，車內光線更微弱，鄭希文從宋律齊身側看到外面的陌生女人，對方有種張牙舞爪的美豔。
宋律齊對這要求本身不耐煩，不過搭落身側的手被警告似的攥緊，他唇角勾起似有若無的笑意，回頭看了一眼。
“哈喽？”車外的女人看不到他身後，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手掌被甩開，宋律齊心情大好，摸索着握了回來，施了些力道，不叫她掙脫，含笑對窗外的人說：“不好意思，有人吃醋了。還有，我已經報警了，因為你騷擾。”
他揚了揚正在撥號的手機。
車外女人變臉，“你！”
“撩到沒？”她身後有人問。
宋律齊跟電話那頭交代兩句，挂斷電話，空出手去升車窗。
“......宋律齊？”葉飛丹驚訝地看着他。
車窗靜止。
宋律齊扭頭看她一眼，視線越過去，擡颌指了下剛才那女人，“你朋友？該有點規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