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新生
第86章 新生
沈季青沒了法子,如今清醒,即便将夫郎趕走也無濟于事,只好答應讓他留下。
姚沐兒揚起嘴角笑了笑,随即翻開包袱拿出竹筒與吃食。
“先喝口水再吃。”他打開竹筒道。
沈季青點頭。
他帶的幹糧昨日便吃光了,這會兒肚子餓得能打鼓,同夫郎一起填飽肚子,倦意接着襲來。
姚沐兒靠坐在夫君身旁,拍着肩膀道:“夫君若是困,就靠着我睡會兒,等睡醒就能回家了,元寶跟娘還在家等着我們呢。”
沈季青目光顫動。
夫郎的語氣好似他只是出了趟遠門那般輕松。
他握緊夫郎手掌,望着對方明亮的眸子,低聲應道:“好。”
只片刻,姚沐兒便感受到肩頭的呼吸放輕了。
他偏頭看着夫君,嘴角的弧度慢慢扯平。
夫君,你一定會沒事的。
姚沐兒咬緊唇瓣,再次紅了眼眶。
他其實并沒有那麽堅強,剛才的從容鎮定都是裝給夫君看的,他害怕極了,可怕有何用?
他早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若夫君當真染上疫病,自己也要陪着他一起,絕不會留他獨自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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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元寶,婆婆、青雲、秋哥兒,還有小叔他們,定會陪着他好好長大。
一刻鐘、兩刻鐘……
每隔一會兒姚沐兒便會查看一下夫君情況,直到兩個時辰過去,夫君面色如常,身上也沒有出現任何異常,懸着心終于落了地。
沈季青醒來,未時已過。
他偏頭看向夫郎,見他睡得正香,沒有出聲喚醒,而是攬過夫郎肩,低頭親吻了下懷裏人額角。
“抱歉,讓夫郎擔心了。”
姚沐兒這幾日也睡得不踏實,一覺醒來發現天都黑了,而自己正躺在牛車上,十分緩慢地移動着。
“夫君?”他輕聲喚道。
沈季青扭頭,眸子裏含着笑意:“醒了?”
姚沐兒呆了下,随即歡喜道:“你沒事了!”
“嗯,沒事了。”
姚沐兒滿心歡喜,過去坐在夫君身旁,一起趕着牛車。
“居然已經這麽晚了,元寶沒瞧見我們,該哭鬧了。”
沈季青握住夫郎手道:“別擔心,還有不到半個時辰便能到家。”
姚沐兒點頭。
小半個時辰後,兩架牛車晃悠悠拐進巷子。
“姆啊嗚嗚嗚……”
剛進院,便聽見小家夥嘹亮的哭聲。
二人對視,臉上皆挂着無奈地笑。
卧房內,沈氏将孫子抱到窗前,“元寶不哭,看看誰回來了?”
小元寶揉着眼睛去瞧,看見是阿姆跟爹爹,有些紅腫的大眼睛,忽地放出光來。
“姆啊,爹爹!”
小家夥踢着腳丫,身子往外掙。
姚沐兒與夫君不敢去抱兒子,讓秋哥兒點了草藥在兩人身上熏過,又去洗了藥浴,換了身幹淨衣裳,這才抱起見不到阿姆跟爹爹,又在哭唧唧的小元寶。
“我們元寶是個小嬌氣包。”姚沐兒親着兒子臉蛋,笑着說。
小家夥嘴巴一癟,“寶不啊。”
“那是小哭包?”
元寶搖頭晃腦,“寶不啊~”
“好,元寶是個不愛哭,也不嬌氣的乖寶寶。”
小家夥高興了,小手夠着爹爹要飛飛。
沈季青抱起兒子舉過頭頂,飛了兩輪便被沈氏呵停。
“先不飛了,阿姆跟爹爹剛回來,飯還沒吃呢,咱明兒再飛。”
元寶是個懂事的,小手指着地面,奶聲奶氣道:“寶下。”
夫夫二人吃飯時,小元寶安靜坐在爹爹腿上,一雙大眼睛轉來轉去。
沈季青夾了塊肉片,送到兒子嘴邊。
小家夥啊嗚一口,吃地興高采烈。
一家三口吃過晚飯,便洗洗睡了。
翌日,來鋪子裏用飯的食客寥寥無幾,梁松與林松柏今日來了,這會兒正湊在一處談論江陽爆發瘟疫一事。
“聽說有好些染了病,但暫時沒症狀的百姓進了大牛鎮。”
林松柏皺眉:“怎會如此,縣令大人不是下令只出不進?”
梁松低聲道:“守門的官差受不住誘惑,收了那人二十兩銀子,就把人放進來了,誰料上午還好好的一個大活人,下午就口鼻流血死了,聽說身上腫得厲害,皮膚都是黑紫色的!”
林松柏聽後心裏不齒,“為了點蠅頭小利,害了一整座鎮子的百姓,這樣的人必須好好懲治,才能一解百姓心頭之恨。”
“那是自然,縣令大人是不會放過他的!”
梁松瞧見沈季青,招手道:“沈老弟過來聊會。”
左右無人,沈季青便過去坐下了。
林松柏道:“這鼠疫目前還沒有治療的法子,只能隔離預防,那些得病的都集中在一處,病死的焚燒了,可你們說有些只是得了風寒,也被當作疫病一并處理了,這未免也太過殘忍。”
梁松嘆道:“沒辦法的事,瘟疫大爆發那會兒,百姓都亂成了一鍋粥,但凡有點頭疼腦熱猶如驚弓之鳥,若不及時處理,便要動私行活活将人打死,官府也是沒法子,只能把人關進一處再慢慢篩查。”
另外一桌聽了許久的漢子,也湊了過來,“聽說染病的百姓已有上萬人,死亡的有好幾千。”
“要我說老天爺就是對上頭那位心生不滿了,光是釋放大将軍沒用,還得寫下罪己诏,幾十年前那場洪水,不就因為先帝寫了罪己诏方才退了嗎。”
梁松壓低嗓門:“這話可不敢輕易說,當心掉腦袋!”
話雖這麽說,心中也覺着有道理。
當今皇帝是個聖賢的,可奸佞當道,先是處置了好幾個對國有功的武官,大力扶持文官,後又聽信讒言将大将軍關押進大牢。
後來便發生了旱災,大将軍被釋放後才開始降雨,可緊接着又發起瘟疫……
有食客進門,幾人忙各自散開,沈季青也起身前去招待食客。
七月二十,處暑。
氣候依舊炎熱,持續高溫加速了瘟疫擴散程度,如今就連都城也發現了染上鼠疫的百姓。
龍椅之上的那位日日愁眉不展,直到瘟疫流進宮中,這才在戶部尚書的冒死谏言下,效仿先皇寫下罪己诏。
事情便是如此巧,罪己诏昭告天下的第二日,便有禦醫研制出新藥,雖不能藥到病除,卻能很好地預防疫病,阻止進一步擴散。
三日後,神醫孫濟制成解藥,數萬百姓終于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嶺水鎮距離都城千裏之外,這一消息傳到鎮上已是十日後,百姓見有官差押送藥材到鎮子,面上露出久違的笑容。
兩日後便是中秋節,百姓重獲新生,借着如此佳節大肆慶祝。
鎮上到處張燈結彩,行人比肩接踵,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姚沐兒跟夫君穿梭于街巷間,懷裏的小元寶臉蛋兒都被擠扁了。
“爹啊,糖糖~”
小家夥努力伸着小手,指着賣糖葫蘆的開口。
沈季青掏出銀錢買了兩串,遞給姆子二人。
元寶攥着甜滋滋的糖葫蘆,吃得眉開眼笑。
姚沐兒臉上也帶着笑意,聽見後頭有夫婦小聲說他與夫君情感真好,心中更是甜蜜。
“夫君,這個山楂是甜的,你要嘗嘗看嗎?”
“好。”
有小哥兒聽見也去買來吃,結果只咬了一口便被酸倒了牙。
“哪裏甜了,簡直比醋還酸!”
這頭一家三口在街上逛了許久方才回鋪子,小元寶懷裏抱着許多吃的,小臉兒上笑意盈盈,高興得不得了。
姚青雲與沈秋游玩至亥時才歸家,他趕着牛車借着月色将人送回村子,在宅子裏住了一日,第二日送沈秋回鋪子後,便背上包袱去了縣裏。
源陽縣官學啓學,他要回去念書了。
“師弟,好消息!”
剛進縣學大門,便聽秦文錦迎上來說:“聖上開了恩科,明年便可以到府城參加鄉試了!”
姚青雲心想:師兄跟在老師身邊三年,如今這機會來得正好,但對自己來說實在算不得好消息,畢竟他連縣學都沒上過,想要通過鄉試難如登天。
即便如此,他也會努力嘗試!
八月二十,秋分。
大元國上下陰霾驅散,百姓重回故土,安逸生活。
一月後嶺水鎮各大酒樓鋪子重新開業,姚記食肆也在其中。
今日一早,便有食客攜家帶口到鋪子用飯,一家子除了年紀尚幼的小元寶,與照看孫子的沈氏,其餘人皆忙得腳不沾地。
十月初,沈家發生一件大喜事,陳柔霜要定親了,夫家是嶺水鎮人士,名喚鄭軒,過去曾在逸雲書院念書,後來退學去了沐青學堂。
定親前姚沐兒托人打聽了鄭軒,這漢子是個好的,家裏爹娘好說話,有個小哥兒弟弟也是個懂事的,小小年紀就曉得幫家裏做活,供大哥念書。
鄭軒也很疼愛這個弟弟,用抄書換來的銀錢,給弟弟攢了些嫁妝。
沈季青聽夫郎說了這些,開口道:“看來是個值得托付的漢子。”
“是呢。”
姚沐兒坐在床頭,陪兒子玩魯班鎖,小家夥很是聰明,抓着擺弄了片刻便會解了。
他親着兒子臉蛋,笑着誇贊:“我們元寶真厲害,再試試這個巧環。”
巧環比魯班鎖複雜些,元寶年紀小,小手擺弄來擺弄去,最後玩急眼,直接一把扔到了床尾。
“寶不要!”
小家夥鼓着腮幫子,生氣地跟爹爹告狀:“爹呀,欺負寶!”
姚沐兒語氣無奈:“夫君,咱們家元寶不但是個嬌氣包,還一點耐心都沒有。”
小元寶曉得阿姆在說自己,拍着胸脯辯解:“姆啊,寶好,寶漂亮~”
小家夥摸着身上紅肚兜,扭了扭屁.股。
夫夫二人見狀笑出聲。
姚沐兒心道:不止如此,還是個厚臉皮的呢,小小年紀就懂得臭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