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日出
日出
宋憑語不明白對方用意在何處,這件事情又有什麽意義。千裏迢迢跑到這裏來尾随,難道不是費力又自損的事情嗎。宋憑語呆愣坐在警察局內,她雙手交疊搭在膝蓋處,蒼白臉頰沒有一絲表情,她能感覺到對方時不時投放的灼熱,惡心的視線。
宋憑語不想看不願看,她只想快速解決早點回家。
徐若可在收到宋憑語消息那刻,給她打了很多通電話,無奈宋憑語起初在做筆錄,她手機又是靜音,一時間錯過了徐若可的來電。
等她接起電話時,徐若可聲響顫抖接近恐慌。
宋憑語輕笑了幾聲出聲安慰道她沒事,徐若可詢問她具體地址,宋憑語将警察局的地點發在了她微信上。
待到徐若可急忙飙車趕到時,只見宋憑語孱弱狼狽的身形。她身着單薄白裙,白裙尾部稍顯褶皺暈染污漬,宋憑語纖細手臂處有一處磕傷,想必就是她提到的在家因緊張摔倒導致。柔滑長發被汗水打濕粘連在一起,熾亮燈光下,宋憑語白到發光的皮膚被襯托的,像是一盞易碎陶瓷。
宋憑語無聲坐在那,巍然不動。
徐若可恍然擡起眼睫,厭惡瞳孔直視與她目光落在同一處的男人。對方不加掩飾的眼神,令人作嘔,泛起陣陣惡寒。
“走。”
宋憑語僵硬手臂忽然被徐若可一拉,她應激似得抖了瞬,宋憑語立即擡頭察覺到是徐若可那瞬間,她這才長松了一口氣。徐若可沒想到,宋憑語還能繼續揶揄玩笑。
宋憑語順她舉動緩緩起身,嘴角有氣無力道。
“你幸好來了。”
“不然我可能得學爬行動物。”
“爬回家裏了。”
徐若可手臂一伸攬住她肩膀,低聲問了句。
“解決了嗎?”
“…嗯。”
得到肯定回答,徐若可立馬把宋憑語帶離了警察局。
穩妥坐在副駕駛座位上,宋憑語幽深眼眸執着注視鏡中,不斷縮小的警察局大門,直至完全看不見,宋憑語這才懶散偏回腦袋。她粗略擡起手掌,撫住空落胃部。
“陪我吃點夜宵吧。”
“我這是什麽命啊…吃個晚飯壓抑到喘不過氣,輪到家裏想吃個夜宵,還能被折騰到警察局來…這不存心是…”
“想餓死我嗎?”
徐若可分神透過後視鏡瞧了眼,她嘴角輕抿沒猶豫立馬答應。
她們把車開到鬧市區,随意找了個附近路邊攤坐下。宋憑語臉色難掩一絲疲倦,她微颦眉心沒松懈過,溢出言表的煩悶。宋憑語啧了聲,閑散把玩手中的一次性筷子。
徐若可不想再提及那個男人,索性把話題挪轉到接下來的安排上。
她包含憂慮道。
“你現在住的小區。”
“他知道了。”
“今天事情鬧這麽大,之後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你先在我家住一段時間吧。”
宋憑語手中動作一頓,她忽然嘲諷般扯唇笑道。
“我就是因為他才來的這裏。”
“先是住了梁越星家,現在又要因為他去你家。”
“之後呢,如果他再來,我又去哪呢。”
宋憑語對這件事情已經麻木了,她沒有什麽感覺,唯一的感覺就是胃裏的咆哮。對于徐若可的擔心,宋憑語其實很能理解,因為她有着同樣的害怕。
她都想投訴物業了,陌生人說上樓就上樓了,哪來的安全性可談。
宋憑語嘴角一垮,悶悶嘆息了瞬。
她一聯想到梁越星,腦內便不斷循環梁越星說的那些話,宋憑語昔日缺失的記憶,現在卻像是幻燈片似得拼接出現。當然,全是宋憑語腦補出的畫面。
宋憑語忽然掀開眼簾,略含深意直勾勾打望徐若可。
她這幅表情明顯是有事想說。
徐若可率先啓唇。
“什麽?”
“我以前喝酒,會主動抱人嗎?”
“?”
“而且是。”
“男生。”
徐若可差點跌破眼鏡,她第一次不顧形象暴躁出聲,她拔尖聲音吶喊了句什麽。徐若可差點從塑料椅上摔倒,她連忙穩住自己歪斜身形。徐若可難以置信般瞪大眼眸,她想知道宋憑語是不是開玩笑,可對上宋憑語那雙略顯心虛的微勾眉眼,再注意到她抽搐嘴角。
徐若可不用猜。
這件事情是真的。
“你抱…抱誰了。”
“就。”
宋憑語喉間滾動了瞬,曲起骨節剮蹭了幾下挺翹鼻尖。
她囫囵字眼想要蒙混過關,徐若可沒打算就這麽放過這個話題,她不停追問,迫使宋憑語無路可逃,只能一字一句把這件事情吐露出聲。
“我不知道啊。”
“梁越星沒告訴我,那,那,他也沒跟我說過。”
宋憑語有些氣急,她發洩似得把筷子丢在桌面上,力度很輕,甚至是沒發出太大聲響。宋憑語腦袋頹然垂下,雙手搭放在曲起膝蓋處。
徐若可沉默了半晌,沒有回應沒有繼續追問,等到宋憑語好奇看向她時,她宛若是個批判試卷的老師,對錯分明。
“你喜歡他。”
“沒有。”
“是嗎?”
“…嗯。”
宋憑語突然不想深入這個話題了,她煩躁皺了皺眉毛,重新伸手勾過自己沒拆開的筷子。她們話語還沒開始前,老板把他們點的東西端上桌。
宋憑語趁機轉移了話題,她字眼含糊。
“你今天這麽晚了,還在加班嗎?”
“嗯。”
“有個專訪的稿件沒校對完。”
“專訪?誰啊?”
宋憑語只是那麽随口一問,徐若可也只是那麽随口一答。
可她脫口而出的那個名字,對于現在的宋憑語來講,倒像是唐僧念的緊箍咒。宋憑語差點沒把嘴裏食物噎住,她忙不疊用手掌捶了捶胸口,又伸手接過徐若可遞來的可樂灌了好幾口。
“你幹嘛呢。”
“你認識盛柯?”
宋憑語緩過勁兒的臉頰依舊氤氲詭異酡紅,她笑容牽強難看。徐若可從她這些表現出,明白了一個事情。
“你說的那位。”
“該不會就是我說的有名的心理醫生。”
“盛柯吧?”
宋憑語敷衍似得擺了擺手腕,示意徐若可繼續吃飯,不要再盤旋于這個話題了。
“不是吧?”
“真是他啊?”
“他是我大學同學。”
“…”
這世界真小。
小到宋憑語現在想找面牆撞一撞。
宋憑語欲哭無淚,她把可樂喝出了灌酒的架勢。宋憑語手臂一落,咚然把易拉罐擱置在桌面上。宋憑語沉重嘆了口氣,悶悶看向徐若可。
“是他。”
徐若可臉色變化極為豐富,比較起最初聽見這件事情,現在這個認知,令她更加驚訝,驚訝到徐若可頓然失聲。向來冷靜理智的徐若可,在此刻差點形象盡毀。
徐若可印象中的盛柯,他是一個擁有足夠資格可以傲然的人。雖然盛柯談不上太過倨傲,可他并不是這麽熱心的人…居然還能去接酒醉的鄰居?
遙想做了四年同學,除卻必要話語,徐若可還真沒有同盛柯閑聊過一句。
他整個人散發出的感覺,便是淡漠與不易親近。該有的善意,他足夠,可超乎這層概念的舉動…
這件事情真是有趣。
宋憑語原想回家,結果徐若可死拽她手臂不肯松手。
剛出過這種事情,徐若可怎麽可能眼睜睜看她再次回去。
她把宋憑語拖回了她家,語重心長的同宋憑語溝通。
“你暫時別回去了。”
“你看他,也不像是個能罷休的人。”
“遇到瘋子,不要沖動。”
宋憑語沉默不語,過了幾秒,她躁郁吐出一口氣。
“好。”
梁越星知道這件事情是在第二天上午,宋憑語是在淩晨給她發的消息,那時候梁越星剛結束工作睡着,次日天色大亮她悠悠轉醒,這才瞧見了消息。
她立馬哆嗦手指給宋憑語打了電話,宋憑語忙碌于外景拍攝。
宋憑語不好抽身去接電話,只能率先掐斷,投身于工作。
等到宋憑語忙完手上事情,她拿出手機走到一側,利落打了電話給梁越星。
“喂?”
“你沒事吧?你昨天晚上住哪兒呢?酒店嗎?一個人嗎?現在呢?晚上呢?之後呢?”
梁越星如同炮轟般一下丢出巨多問題,宋憑語啞然失笑,她垂下酸脹發澀的眼眸,垂睨自己鞋尖,故作輕松的嗯了聲。
“你問我這麽多問題。”
“我先回答哪個?”
“你晚上住哪?”
“酒店吧。”
“我去接你,你等我。”
“你昨天住在哪兒呢?一個人嗎?”
宋憑語眼眸不自覺酸軟了分,她不想被人瞧見,故意偏過身,又擡起手腕佯作是整理額間碎發。宋憑語調整了半晌情緒,迫使她聲線聽起來平穩正常。
“昨天晚上在朋友家。”
“她去警察局接我。”
宋憑語話音一結束,就聽見梁越星接踵而至的松氣聲。
以及她不斷重複的那就好那就好。
宋憑語心底劃過暖流,這股暖意貫穿全身,最終又一次流動到她眼眶處。宋憑語用指腹按壓了瞬眼窩,她緊咬嘴角沒再啓唇。
梁越星支支吾吾嗯了聲,仿若是想說又不想說,停頓了一會兒,她小心翼翼道。
“吓到沒有?”
“有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