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晏晏餘生》之廿
趙晏平醒來時,看見窗棂上附着一層雪。雪的邊緣有些融化,形成一條圓滑的波浪線。容州也算是南方了,但趙府卻設了地龍。由此可見,她是怕冷的。
趙晏平想,到底是添了多少的碳,才令昨夜下的新雪清晨裏便已經融化了邊緣。
她翻了個身,手臂舒展開伸進了床榻的另一側。
指腹的繭與棉質的床單一直摩擦到手臂伸直,她有些落寞的想到:即便是這樣暖的屋子裏,他躺過的地方還是一片冰涼。
應是她剛睡着他便走了吧。
門外輕響,趙晏平聽着,大概是四喜媳婦端了洗臉水進來。
果然,一會兒她便走到裏間來,手裏拿着一封信在她塌邊說道:“夫人,容州那邊加急送過來的信,今晨剛到。”
趙晏平起身打開,是紀寧的筆跡。
上面寫道:王旭近日動作頻繁,各店面已經派人監管。回容州,需謹慎。
趙晏平看過之後蹭的坐起,這他媽的不是生搶嗎!
趙晏平氣憤的難以自持,起身便要去那紫雲閣将阮紫娴這個不要臉的揪出來揍一頓。當初诓着我說是要二中選一,如今可好,不禁硬塞進來一個阮紫娴,容州鋪子那也沒罷手。好個不要臉!
趙晏平氣憤難當的朝外走去,卻被四喜媳婦沖過來攔腰抱住,只聽她苦勸道:“如今形式于您是大大的不利,夫人莫要莽撞行事啊!”
趙晏平被她抱着依舊腳步不停,聽了這話嗤笑出聲,臉上的殺氣越來越重。她說:“老娘身為主母教訓妾室天經地義!怎麽,我花錢買來的連打一下都受不得?”
說着便一把掙脫四喜媳婦的禁锢,氣沖沖的一路沖進紫雲閣。
阮紫娴還在熟睡中,只覺得頭上忽然傳來劇烈的疼痛,疼到她以為整個頭皮都要被掀起來了。
阮紫娴手腳撲騰的睜開了眼,只見趙晏平正揪着她的頭發将她往床下拖。她趕忙一手護住自己的頭發,一手扒住床欄盡量使自己不掉下去。她忍着怒氣問道:“姐姐一大早的這是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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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什麽?教訓你!身為妾室好吃懶做,主母都起了還在這裏呼呼大睡,今天我就給你長長教訓!”趙晏平說着手上加重了力道,阮紫娴随之也用力扒住了床欄力圖穩住身形。
可她實在是太低估了趙晏平的力氣,也低估了她現在的憤怒程度。只見趙晏平一腳蹬在床沿上,兩只手抓住一同用力。阮紫娴立馬身子便被拉下去一大半,腰部擔在床沿上,上身懸空,搖搖欲墜。
她出于怕掉下去的本能反應,那只抓着頭發的手便也抓住了一旁的床欄。兩只手用力,堪堪穩住身形。只是她這抓着自己頭發的手一松,趙晏平的氣力可是絲毫未減,只聽‘嘶啦’一聲,阮紫娴的頭皮便被她撕下去了一塊。
這下兩人都愣住了,阮紫娴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反身下來便要同趙晏平厮打。趙晏平一個耳光扇過去,立馬将哭鬧的阮紫娴打沒了聲。
趙晏平這時剛好看到了立在門口福叔,也不知他是何時過來的,只知道他一句話也沒說,就那樣站在門口看着她撒完了氣。
趙晏平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回頭看了一眼已經癱倒在雪蕊懷裏,蓬頭亂發衣衫褴褛的阮紫娴一眼,滿意的挑了挑眉。
臘月的清晨冷的刺骨,只是寒霜不僅白了鬓發,還淩厲了眼角眉梢。她撫了撫身上的褶皺,攜了四喜媳婦,昂首闊步的從福叔面前離開了。
陸墨下了朝回到府中時,趙晏平的行裝均已準備妥當。他從排的整齊的車隊經過,只淡淡的看了一眼,面上是不聞不問不關心的冷漠神色。
阮紫娴已經梳了鬓發,換了衣裳。只是頭上纏了一大塊紗布,用來凸顯她收到的傷害的嚴重性。雪蕊扶着她出來迎陸墨,面上挂着可憐委屈的神情。趙晏平這時剛好攜了四喜媳婦出來,把最後一包東西放到了車上。
看着他們這郎情妾意的模樣,嘴角難看的扯了扯。
阮紫娴一只手攀在陸墨的肩膀上,嬌聲并了眼淚來訴說早上從趙晏平手裏受到的折磨。
陸墨面無表情的聽完,沒有說話。
阮紫娴嬌嗔的搖了搖他的手臂:“夫君,你可得為妾身做主啊。”
陸墨看着站在庭中的趙晏平,冷冷的開口道:“不用擔心,有些東西,他會加倍償還的。”
阮紫娴高興地嬌笑道:“我就知道夫君一定會為我秉持公道的。”
“雪蕊,阮小姐有傷在身,扶她進去吧。”陸墨目不斜視的吩咐道。
“讓妾身也送送姐姐吧,恐怕今日一別此生便不得見了呢。”阮紫娴假裝大度的說道。
陸墨沒理會她,視線一直随着趙晏平的動向移動。
四喜媳婦鋪好了車,轉頭鑽了出來示意趙晏平已經準備妥當,随時可以出發。
趙晏平見狀,攬裙蹬上了轎凳。
陸墨這時卻在背後叫住她:“且慢,路途遙遠,我這有本書你正好可以看看解悶。”說着便讓四喜去書房取了來。
四喜手腳麻利的進屋去取了來,立在一旁的福叔多看了他幾眼。
這小子前幾天不還行屍走肉似的,怎麽臨了四喜媳婦都要走了,他卻來了精神頭?
阮紫娴聽了這話本來有些不高興,想着趙晏平都準備離家出走了他還想着送她本書以免她路上煩悶?
可當四喜拿着那本書從她身旁經過時,她實在是沒忍住彎着嘴角笑了。
陸墨在一旁冷冷的說道:“這本《女則》主要是講為人婦者該如何修身持家,正适合你看看。無論以後你是再嫁也好,還是獨居也罷,都是有益無害的。”
趙晏平從四喜手中接過,低頭翻看了一眼。
阮紫娴在一旁嬌笑道:“夫君也別太氣人了,我雖是年紀小些也不得不替姐姐說句公道話。這《女則》實在是多餘了些,悍妒雖是可改,可這‘無所出’倒是教人想改卻如何改得了呢?姐姐你說是吧?”阮紫娴說完挑釁的看着立在下面庭中的趙晏平。
趙晏平沒有理會阮紫娴,只是低頭看着手中那本《女則》的夾頁,不禁心頭有些酸澀。
只見一枚玲珑剔透的羊脂玉夾在書的中間,正是當年她一直霸占着不還的那個。
玉還是老樣子,下端系了一個紅穗子。趙晏平撫了撫,卻露出了下面的字條來。上面寫着:“容州兇險,暫避離州。風雨欲來,安身等我。”
趙晏平擡頭看向階前立着的那冷眼冷面的人,視線已經被淚模糊了。
四喜媳婦攙着她将她扶上了車,她的視線卻始終都定格在一個方向。
她想:軍國大事我不懂的,但眼前你的涼薄我已有了切膚之感。陸墨,趁着咱們走的還不遠,我再等等你。
出了城,遠遠地回頭望着這座宏偉璀璨的都城時,所有人都不免有些感嘆。
趙晏平癡癡的望着,看的一旁的四喜媳婦心裏泛酸。
“夫人,既然這麽舍不得,幹嘛非要走?”她問道。
“海陵,人這一輩子太長。所以信任這個東西就變得非常重要。”趙晏平回道。海陵是四喜媳婦的閨名。
“自信這個東西也非常重要。”過了許久,趙晏平又說了這一句。她看了看旁邊的四喜媳婦,問道:“四喜信任你嗎?”
“應該信任吧。”她有些不确定的說道:“臨走前他同我說,別擔心,興許柳暗花明又一村。”
“柳暗花明又一村?”趙晏平呵呵的笑了兩聲,“他也為你們的分離而努力想些出路呢。”
“他對你可是上心?”她又問道。
說到這些四喜媳婦顯得有些羞澀,但不管是語氣裏還是面容上都是幸福的神色。她說:“我們家過的很是貧困,父親身體不好,家中兄弟姊妹又多,負累。他不一樣,他是大人身邊最得力年輕的随從,上焱城中也是有名的。說了這門親事之後我原也覺得配不上他,但他對我很好。很敬重。就教人真的覺得舉案齊眉這四個字是這樣美好又幸運。”
她其實是答非所問的,趙晏平聽得出來。
這叫她又不得不聯想到自己身上。他對她也很好,雖說不上敬重,卻也不曾蔑視過什麽。以前他總是仗着自己是‘讀聖賢書’的,對她的市井有幾分鄙視。
但那畢竟是他還沒動情的時候,與十一年後的他不可同日而語。
好吧,她也承認,興許是她自己心中有魔障。因着這魔障她從陸墨身上總也得不到足夠的安全感,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全是靠着她不顧一切的孤勇。
她朝着他邁了一步,又一步,直到走到他面前。
行到第三日,他們在藁州城歇腳。藁州城是個小城,像樣的大客棧都找不出幾家。趙晏平一行人安頓在了盧仙會客棧後,她便帶着四喜媳婦上了街。
一路上她們兩人聊了很多她和四喜的事情,畢竟,趙晏平覺得兩個人若是能好好地在一起便不要分開。
為商的人有個通病,就是看見商機很難不把握。藁州城離着容州只有四天的行程,非常适合她拓展她的生意。
繞行了半日,回到客棧時天已經漆黑了。四娘一見她回來臉色有些不好,她趁着別人不注意的時候同她打唇語道:“飯菜不幹淨。”
趙晏平看懂了之後,神色立即變得有些緊張。她想到容州可能會有兇險,卻沒想到半路便會有人截殺。
作者有話要說: 使用規則內,該打就得打,不能慣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