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晏晏餘生》之十一
上焱城作為帝都已有數百年的歷史,整個的建築風格和容州大不相同。以黑紅為主色系,亭臺樓閣鱗次栉比,整體呈現出一種大氣內斂的氣韻,震懾四方。
從南門德勝門進入,一條約莫有二十多丈寬的長安大道一直向北直通皇宮,城中有一條永樂河将長安大道從中截斷貫穿了整個上焱。河上有一座大橋,名為長安大橋。
河南岸盡是平民百姓,河北岸也就是接近皇宮的那一面則多為王府官邸所在。陸墨所居的丞相府就在那一面。
趙晏平懶懶的從車上下來,行了這些時日的路,筋骨都僵了。陸墨正在安排着人從車上搬東西下來。只見他們雖然都手上都在搬東西,但細看之下卻都在偷偷窺探着趙晏平,一個一個擠眉弄眼,臉上喜滋滋的。
收拾停當之後,陸墨集齊了衆人,立于庭中。
“我一走已一月有餘,今日見府中諸事皆妥,甚是欣慰。那個……”陸墨說到一半看了看坐在一邊不知什麽時候拿了個紫心蘿蔔啃在嘴裏的趙晏平,一下好像被口水嗆到了似的咳了咳,然後咳得面色微紅的朝着她招了招手。
趙晏平略顯錯愕的看了看庭中站着的諸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放下了手中的蘿蔔,在身後的衣服上悄悄地擦了擦手,然後走向了陸墨。
陸墨牽過了她還是有些黏的手,朝着衆人說道:“這位就是我的妻,你們中間也有不少人見過的。多餘的話我也就不多說了,日後當萬事皆以夫人為先,爾等可明白?”
“我等明白。”衆人皆答。
趙晏平看着庭中諸人确實有不少都是見過的,畢竟當年她扣着他的玉佩不還,來來回回見過不少趙家的人。
以福叔為首的從小伺候在陸墨身邊的人見了趙晏平都難掩激動之色,福叔上前跪在趙晏平面前眼角泛淚的行禮道:“小人張貴福拜見夫人。”
衆人見管家福叔下跪行禮,便一個個都跟在他身後跪下行禮。
趙晏平趕緊将他扶了起來,說道:“福叔,咱們都是故人了,何必來這套虛禮?”
“我們家公子苦了自己這麽多年,終于得償所願。小人高興!這禮一點都不虛,夫人當受我這一拜。”
趙晏平還要勸阻,一旁的陸墨說道:“他們願意跪,你便成全了他們吧。左不過這些年,他們也都念着你。”
“念着我?”
Advertisement
“夫人當年以全部身家摘星樓給了那王益才換得我們公子出獄,非是如此不能讓公子北上參加春闱。若沒有夫人全力相救,不知我們公子還要蹉跎多少年華。此等大恩,我等怎能不感念?”
“好好好,行啦福叔,你們念着我好我知道啦,地上涼快都起來吧。”趙晏平笑道。
陸墨也在一邊勸道:“天氣寒冷,快都起來吧。夫人還沒吃飯,餓的都啃了半天蘿蔔了。”
衆人聽了這話才都趕緊起來忙活飯食,陸墨領着趙晏平進了屋。
他們大婚雖然是在容州辦的,但丞相府裏裏外外都是大婚的布置,紅彤彤的看的趙晏平眼角一直浮着笑意。
陸墨可沒她那麽有閑情逸致,只陪着她到處看了一遍便一頭紮進了書房。堆得像小山一樣高的奏折讓趙晏平覺得好像大封朝沒了他簡直會亂套一樣。
上焱城一直是出于‘聽說過’的狀态,如今到了怎能有在家躺在床上等夫君的道理?
于是趙晏平手腳麻利的派人給蕭淩英遞了帖子,這日一大早兩個人便興高采烈的上了街。
一見面蕭淩英便揶揄道:“行啊趙婆娘,手段可以的嘛。才三天而已,就威震上焱城啦!”
趙晏平聞言無奈扶額,這件事她真的沒想到發展成這樣。
事情是這樣的:
紀寧留在了容州打理生意,剛好趙晏平也顧念着周奕的心思,不能讓他剛到了離州便眼見着紀寧來了上焱。
于是福叔便派了個十三歲的小丫頭在她近身伺候,趙晏平毒視的看着眼前這水靈靈的小丫頭,想了想自己三十的高齡,也顧不得福叔的顏面,一改往日不拘小節的樣子瞪着眼說道:“福叔,我這剛嫁進來,你就在我身邊安插個這麽水嫩的小妮子……”
福叔也是大意了,他是想着趙晏平年紀還不大,況且以前都是紀寧姑娘跟在身邊的。府中沒有年紀相當的便找了個年紀小的顯得機靈些。
誰知卻觸了她的逆鱗。
福叔看着強壓着怒氣的趙晏平,後背直發涼。這些年只念着她的好卻忘了當年她在容州城也算是響當當街頭一霸。還沒等趙晏平的後半句話說出來,福叔立馬将小丫頭轟了出去,第二天所有大姑娘小媳婦全都打發到田莊上去了。如今整個相府一水的全是嬷嬷婆子和小子。
她到了上焱城還沒超過三天,悍妒之名已經傳遍整個帝都。
“賢婦難為啊!”趙晏平一邊走一邊不甚在意的感嘆道,說着還順便抓住了長安大道上一家首飾鋪子的掌櫃問道:“這位仁兄,敢為這附近的商鋪可有正想轉讓的?”
“永安街上有家客棧似乎是正在轉讓。”那掌櫃說道。
蕭淩英湊過來問道:“你要幹嘛?”
趙晏平特別理所當然的回道:“置家産啊,我趙晏平一朝入京都,整個上焱城的商賈們都要抖三抖!”
“商賈我是不知道,你這相府裏一整頓,想巴巴的趕來給陸墨做妾的都要抖上三抖才對。”蕭淩英笑道。
趙晏平聽了随即拿出‘悍婦’的款兒來威脅道:“敢納妾,腿打折!”
這日陸墨下了早朝回來正看見趙晏平正和府中的老大夫戴明在堂內低頭小聲嘀咕着什麽,一見陸墨進來立馬停止了話頭,一副‘什麽事也沒有’表情看着陸墨笑道:“今天怎麽這麽早啊,下午還有沒有事?”說話間,戴明已經悄悄退了出去。
“下午沒事。”陸墨說道。
“那晚上咱們去長安大道看花燈吧?”趙晏平雀躍的說道。
陸墨在趙晏平嘴上親了一下,有些抱歉的說道:“晚上皇後設了宴,特別點了你,說要見一見。”
“哦,這樣啊。”趙晏平臉色一冷,有些失落的說道。
陸墨心中十分愧疚,進了上焱這麽多天他一直忙政務,把她冷在一邊像個籠中的金絲雀一樣。遠不及她在容州時快活。
陸墨看着有些不高興的趙晏平忽然有些擔憂的想到:她該不會是以為他娶到了她就算是完成了皇上給的任務,自此之後便撂在一邊了吧。
想到這裏,一向自信的陸墨忽然有些患得患失起來,他拉了拉趙晏平的手,想和她親近親近。卻被趙晏平一把揮開了。
只聽她十分冷漠的說道:“陸墨,這話我只說一次。如果你不是真心,不要碰我。”
不是因為喜愛而親吻,因為思念而擁抱。總歸讓人覺得心寒。
陸墨坐在去皇宮的馬車上,一言不發。趙晏平依舊是上午那副冷漠嚴肅的表情,卻在馬車拐上長安大道時視線朝着外面歪了歪,流露出一絲向往的神情。
正月十五的花燈節長安大道一向是最熱鬧的了,往年陸墨孤身一人的時候看着別人挽着嬌妻一同游賞的模樣也曾羨慕過。
他是沒想過還能與她纏上瓜葛的,覺得即便是想到她也是癡人說夢而已。但是夢境确是真實的,他不敢想的,夢境裏都給了他。
即便醒來知道只是一場空,都為與她有了這一點點瓜葛而欣慰。
馬車很快便到了宮門口,趙晏平臉上那一絲絲向往也已消失殆盡。剩下的盡是她以往商場中的精明與戒備。
陸墨将她扶下了車,囑咐道:“仔細将披風捂嚴實了,別着了寒。結束後我來接你。”
趙晏平嗯了一聲,轉身随着內侍便進去了。
皇宮自是氣派巍峨,但趙晏平卻沒有心情看上一眼。大概是她上午的話說的太重了,看着一臉小心翼翼的陸墨心裏忽然有些內疚。身為人臣的陸墨怎麽可能一點無奈都沒有?
趙晏平後悔極了,可是話都已經說出去了,再出爾反爾豈不是很沒面子?
專供開設宴飲的重華殿離着宮門不遠,還沒容得趙晏平再多苦惱一會兒便到了。內廷賓客之盛,用度之費趙晏平原也有個認知,畢竟是天子所居的皇宮。但是趙晏平還是被眼前這一副盛大的宮宴給震驚到了,華服美食,金銀玉器,眼花缭亂。
大家不是都說朝廷缺錢嗎?陸墨這樣說的來着,她爹這樣說的來着,趙和也是這樣同她說的呀!
怎麽……
趙晏平被引薦着朝大殿中心走去,上首坐的是頭戴鳳冠的皇後,上前引薦的內侍掐着嗓子禀道:“丞相夫人趙氏到~”
趙晏平耳邊嗡嗡作響,她看着一旁已經有些醉态的官夫人放浪的笑着,手中的美酒撒了一地。那邊胃口不好的小姐叱令侍者将一盤盤絲毫未動的飯食撤下去,轉眼又呈上新的來。
直到聽到內侍的引薦之聲,衆人方才停了動作,眼光齊刷刷的盯着這個剛剛被引上殿來的女人。
走到跟前停下,趙晏平朝着上面的皇後行禮道:“民婦拜見皇後娘娘。”
皇後一聽內侍說是丞相夫人趙氏立即殷勤的笑了起來,她剛要起身親自下來扶起趙晏平,卻聽到一旁有個聲音鄙夷的笑道:“丞相夫人大概是規矩沒學好吧?想是容州那小地方連個像樣的教引嬷嬷都沒有?又或者說是你已經嫁了當朝丞相面見皇後時還自稱‘民婦’,是對陛下賜婚的旨意不滿麽?”
作者有話要說: 記得要點擊【收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