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人群中, 一位醫生見狀,上前給格雷夫斯檢查了一下身體,說道:“沒什麽大礙, 只是受了驚吓,暈了過去。”
有人提出疑問:“這不是他自己的演出嗎?為什麽會被吓暈過去?”
醫生看向薄莉。
薄莉立即露出茫然的表情:“我們也不清楚……可能是別墅裏的機關出問題了吧。這種機關如果保養不當, 确實很容易卡住繩索。”
巡警們也被驚動了,走過來一看,發現薄莉也在場,心裏登時犯起了嘀咕。
這段時間,他們見得最多的就是薄莉。
不是她的演出把人吓暈了過去, 家人報警想要讨回公道;就是有人覺得薄莉的演出真鬧鬼,想讓警察去捉鬼。
前者因為他們自己簽過免責協議,巡警們也無可奈何,只能過來簡單調解兩句;後者則完全不屬于巡警的管轄範圍。
薄莉和格雷夫斯的賭約鬧得那麽大, 巡警們當然也看到了,原以為她去觀看別人的演出會消停一些, 誰知,她直接把格雷夫斯吓暈了過去。
真是奇了怪了。
自家演出鬧鬼就算了,怎麽去看別人的演出, 還能讓別人的演出也跟着鬧鬼的?
巡警們不太想摻和薄莉的事情。
一是, 她演出賺錢,警局也有分紅;二是,她這個鬧鬼體質, 多少有點兒吓人。
反正格雷夫斯還活着, 也沒有受傷, 演員們也說是他自己操作不當,才會倒吊在半空中, 巡警們就沒有進一步調查,直接離開了。
最後,格雷夫斯被人用簡易擔架擡進了別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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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聲勢浩大的賭約,就這樣劃上了句號。
薄莉有些遺憾——她還有一千美元沒拿到呢。
不過,白嫖了兩千美元也不錯。
為了防止格雷夫斯中途後悔,昨天晚上,薄莉特地叮囑過馬戲團衆人,一旦拿到格雷夫斯的支票,就立即去銀行兌換成現金。
她粗略算了一下,兩千美元,可以在郊區買一幢小別墅了。
格雷夫斯真是個善良的大好人。
薄莉心情大好,轉身想要招呼馬戲團衆人,請他們去高級餐廳吃牡蛎。
然而,她一回頭,卻看到埃裏克正站在她的身後,垂眼看着她,緩緩戴上那副黑色皮手套。
他的手指本就極長,幾乎到了令人壓抑的地步,陡然被黑色皮革勒緊,顯出微微凸起的指骨輪廓。
那一剎那,撲面襲來的沖擊力,簡直像被黑手套輕扇了一巴掌。
“……”
薄莉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嗎?
好半天,她才勉強鎮定下來:“……我們打算去法國區吃飯,你來嗎?”
埃裏克很不喜歡她提到馬戲團時說“我們”,有一種把他排除在外的感覺。
明明,他比她那群人更早認識她。
但他卻說:“好。”
薄莉點點頭,正要去找索恩他們,下一刻,手腕被捉住。
埃裏克神色沒什麽變化,修長的手指卻循着她指間的縫隙嵌了進去,跟她十指相扣。
那種微妙的入侵感,讓她一陣頭皮發緊。
是他表現得太過青澀的緣故麽。
不然為什麽只是牽個手,就讓她像初戀一樣緊張?
這一畫面,在馬戲團衆人眼裏,又是另一副模樣。
索恩始終不敢與埃裏克對視,低頭把兌換出來的現金交給了薄莉。
薄莉穿的裙子非常輕薄,沒有口袋。于是,她轉手交給了埃裏克。
埃裏克頓了一下。
他也很不喜歡她對馬戲團那群人的信任。
兩千美元不是一個小數目,她也數也沒有數一下。
索恩原以為把錢交出去,就可以離開埃裏克的視線範圍了。
埃裏克卻伸手按住他,清點了一遍手上的現金,才允許他離開。
他的手勁大得吓人,按在索恩的肩上,索恩只覺得半邊身體都墜入冰窟,出了一身冷汗。
……不知道克萊蒙小姐為什麽要跟這種人在一起。
真的太可怕了。
光是站在他的面前,都要承受巨大的心理壓力。
也許,克萊蒙小姐并不是自願跟他在一起。
索恩與馬戲團其他人對視一眼,他們似乎也跟他抱有同樣的想法。
一開始,他們以為,埃裏克是薄莉的神秘情人。
然而,埃裏克看向薄莉的眼神,完全沒有情人之間的感覺,更像是捕食者看到了獵物。
他眼中那種躁動的攻擊性,也完全超出了正常人的範疇。
如同一把尖利的刀子,随時會插進薄莉的咽喉。
這樣一個人,普通人光是看兩眼都會心驚膽戰。
薄莉怎麽可能是自願跟他在一起?
可是,薄莉并沒有向他們求救,他們也只能假裝沒有看到。
馬戲團衆人已經養成無條件相信薄莉的習慣。
——雖然不理解她為什麽要跟埃裏克在一起,但她這麽做,肯定有她自己的道理。
于是,一行人表面和諧,其實心思各異地走進了一家高級餐廳。
在這裏,薄莉碰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查爾斯·博福特。
前段時間,她在劇院碰到的業餘指揮。
查爾斯正在餐廳跟父母用餐,看到薄莉以後,頓感萬分驚喜。
他跟父母說了薄莉的情況,父母雖然不太滿意薄莉的出身,但考慮到有身份的上等女人,也不會像薄莉這樣頭腦靈活、擅長經商,也就釋然了。
查爾斯說服了父母接受薄莉的身份,卻有些犯難——他該怎麽把薄莉約出來,培養感情,再向她求婚?
就在他犯難之際,居然直接在餐廳遇見了薄莉。
他鼓起勇氣,上前問薄莉,能否跟他父母一起用餐。
查爾斯知道這個要求非常無禮且唐突,并不指望薄莉會答應下來,誰知她居然點頭答應了下來。
有那麽一剎那,查爾斯簡直興奮得頭暈目眩——他和薄莉,說不定真的能結為夫妻,幸福快樂地過一輩子。
就這樣,用餐隊伍直接擴大至十一人,規模堪比最後的晚餐。
馬戲團衆人徹底搞不清眼前的情況了。
如果薄莉是被迫跟埃裏克在一起,那她為什麽還能跟查爾斯的父母共進晚餐?
如果她不是被迫的,埃裏克又為什麽會允許她跟另一個男人的父母共進晚餐?
查爾斯也夠奇怪的。他看不到薄莉走進餐廳時,埃裏克正緊緊牽着她的手嗎?
衆人的疑問在菜品上齊後就消散了——薄莉點了一桌豐盛的牡蛎大餐:兩打新鮮的生牡蛎,配着黃油、辣醬和檸檬瓣。
除此之外,還有烤牡蛎,牡蛎餡餅,奶油牡蛎濃湯。每一樣都鮮嫩多汁,口感順滑。
事已至此,先吃飯吧。
古怪的事情卻沒有結束,查爾斯的母親居然開始詢問薄莉的姓名、家鄉和興趣愛好。
薄莉都微笑着作答了。
查爾斯有些着急:“媽,你不是答應過我,不會為難她嗎——”
“沒用的東西!”博福特太太輕斥一聲,轉而誇獎薄莉,“克萊蒙小姐比你鎮定多了,回答也很得體。你要是有她一半聰明,我們也不會如此操心你的婚事!”
說完,博福特太太又朝薄莉笑了笑:“克萊蒙小姐,你是一位見多識廣的女子,非常難得。女人想在這個世界幹出一番事業,确實會受到許多見識短淺的人阻撓。”
博福特先生兩耳不聞窗外事,專心致志地撬牡蛎殼,埋頭大吃特吃。
薄莉眨了眨眼睫毛。
她确實想過用查爾斯·博福特刺激埃裏克,但只是想約個會看個劇什麽的,沒想到直接見家長了。
這樣會不會刺激得太過了?
薄莉側頭看了一眼埃裏克。
他坐在她的旁邊,也在用刀子撬牡蛎殼。
與博福特先生不同的是,他的動作冷靜而利落,刀子精準地插進牡蛎殼裏,輕輕一剜,就剝出內部的牡蛎肉。
牡蛎還是活的,肉質鮮嫩,浸泡在汁水裏。薄莉的注意力卻不在牡蛎肉上,而是他的黑色皮手套。
他給牡蛎去殼的時候,仍然戴着黑色手套。皮革打濕後,隐約散發出一股海水的潮腥味。
薄莉:“……”
她有點痛恨自己肮髒的想象力。
這時,埃裏克用刀子剜出牡蛎肉,想要放進她的餐盤裏。
薄莉連忙拒絕:“不了不了,我不吃生食。”
倒不是為了對他忽冷忽熱,而是她真的不吃生食。如果埃裏克要吃的話,她也會悄悄勸一下。
但他聽見她不吃以後,就随手把牡蛎肉和刀子放在一邊,用餐巾擦掉了黑手套上的牡蛎汁水。
薄莉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這一晚,他似乎有些太平靜了。
哪怕她答應跟查爾斯的父母一起用餐,他的眼神也毫無波瀾。
不知是被她刺激到耐受了,還是快要在沉默中爆發。
薄莉希望是後者。
最好是今晚就能爆發。
查爾斯發現了薄莉跟埃裏克的關系似乎有些不同尋常。
整個晚上,那個戴面具的男人沒有吃一口東西,只喝了一口白葡萄酒。
他從頭到尾都沒有看查爾斯一眼,也沒有跟查爾斯的父母點頭問好,仿佛他們不存在一般。
他似乎不在意任何人的存在。
然而,薄莉只是看了一眼辣醬,還沒有開口,他就已伸手替她拿來。
他們之間那種微妙的氛圍,似乎誰也無法插進去。
查爾斯還以為薄莉心有所屬,有些心灰意冷,但很快,他就發現,薄莉似乎并不喜歡那個戴面具的男人。
那個男人遞給她調料瓶時,她只是“唔”了一聲,沒有說謝謝。
他遞給她檸檬瓣以後,她卻朝他綻開一個甜甜的微笑,說:“謝謝你,查理。”
她還記得他的昵稱叫“查理”。查爾斯幸福得快要暈過去了。
查爾斯坐在埃裏克的對面,所以,他并不知道,馬戲團那邊的氣氛已經緊繃到接近凝固,一觸即發。
索恩坐在埃裏克的旁邊,冷汗已經浸透襯衫,害怕得胃都抽搐起來。
埃裏克不知在想什麽,手指有一下沒一下輕敲桌面。
在他手指旁邊,就是四英寸長的牡蛎刀。
可能因為曾經被埃裏克催眠過,索恩非常敏銳地感到了埃裏克此刻暴漲的殺意。
——他想要殺了查爾斯·博福特。
索恩很怕埃裏克突然拿起牡蛎刀,朝查爾斯投擲過去。
查爾斯那個蠢貨還在咧嘴傻笑,完全不知道死亡的陰影已經籠罩到他的身上。
這時,侍者走上前,準備給薄莉盛湯。
埃裏克冷不丁站了起來。
索恩一個激靈,差點吓得鑽進餐桌底下。
埃裏克卻只是打斷侍者的動作,接過薄莉的湯碗,微微俯身,親自給她盛湯。
這是侍者的工作,他卻做得平靜而坦然。
查爾斯本來也想去給薄莉添菜斟酒,對上母親警告的目光後,又坐了下去——男人給女人做這些,确實太掉價了。
薄莉估計也不喜歡,只是輕輕說了一聲“謝謝”。
晚餐結束後,查爾斯在母親的示意下,沖過去,接過侍者送來的大衣,輕手輕腳披在薄莉的肩上。
薄莉愣了一下,朝他一笑:“謝謝你,查理。”
查爾斯臉紅了,吞吞吐吐地說:“克萊蒙小姐,您也看到了,我父母都非常喜歡你……”
薄莉戴上寬檐草帽,斜着眼睛瞥了他一眼:“你想說什麽呢。”
查爾斯的臉更紅了:“我想說的是……明天……我可不可以……我們可不可以出來散散步?”
“當然可以,查理。”
查爾斯高興得滿臉通紅,正要去告訴母親這個喜訊,卻發現餐廳外下雨了。
他剛要讓侍者送一把雨傘給薄莉,下一刻,那個戴面具的男人已經脫下垂至膝蓋的大衣,罩在薄莉的頭上。
雨水浸濕了他的白襯衫,顯出結實而優美的肌肉輪廓。尤其是他的手臂,臂圍驚人,任何一位紳士都不會有這樣發達的肌肉。
他們走到馬車前。
薄莉抓住扶手,剛要爬上去,男人卻用大衣裹住她,一把将她攔腰抱起,走上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