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話:重塑肉身
第52話:重塑肉身
“如今的清風門,只需撇清與千億的關系便可。若他們尋上們,師哥只需說,千億早已離開了清風門不知去向。”
趙梓奕聞言急忙握住宮網的手,眸中也泛起了水霧:“千億,師哥實在不放心你離開,尤其是師現在這個樣子。
宮千億嘆了口氣,“千億離開也并非為了躲避,只因有重要之事。”
他曾答應過顧安生,要喚醒妖王翎替他重塑肉身。
且阿念,也在等着他。
既然妖王翎是因段清言出現的異常,那他同段清言回竺清崖,也算去源頭找尋解決的辦法。
若可開啓妖王鈕,顧安生和阿念便可歸來。
此生他能為顧安生做的事情并不多,若可達成此事,便算報些恩情。
趙梓奕聞言微微嘆氣,他知宮千億倔強多勸無意。
他忽而擡手,輕輕揉了揉少年柔軟的發絲,繼而道:“千億,萬事多加小心,若有難便回來尋師哥,師哥會一直在此等候。替千億和師尊,守好我們的家。”
第二日,天光微亮。
宮千億早早起身,便替段言梳理了頭發,又為他換好了幹淨的衣衫。
段清言今日依舊同孩子一般,大清早就鬧着要吃糕點。
“千億,清言要吃,甜的。”
男人皺着眉,一副随時要哭出來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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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千億無奈的搖了搖頭,只能将之前顧安生給他買的糕點拿出來。
趙梓奕也動手做了一些自己擅長的甜點,這才安撫了段清言。
幾人這一折騰,便入了夜。
段清言許是吃的開心,臨別之時異常乖巧,只是站在一旁靜靜望着那顆桃花樹。
“師哥,你要好好照顧自己,若想我們了便過來。”
宮千億眼眶微紅,繼而又抱了抱趙梓奕。
他也不舍留下趙梓奕一人,但事到如今,卻也無可奈何。
今日趙梓奕派人打探消息,衆仙門已隐隐出現異動。
怕是再過不久,又要找上門來,如今除了阮玉蔌,世人都以為段清言已死。
元景沒有命坐仙尊之位,不代表別人沒有這般心思。
講靈人說仙門近來會有異動,不知是不是與之有關。
“千億,若有難記得來尋師哥,師哥護得住你們。”
趙梓奕的話打斷了宮千億的思緒,少年鼻子一酸,險些哭了出來:“師哥,珍重。”
趙梓奕微微點頭,眸中熱淚再無遮掩。
“好了,快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趙梓奕說罷,便走向段清言,他忽然跪了下去,對着段清言鄭重的磕了三個頭。
“師尊,梓奕知錯了,求師尊原諒梓奕。”
他說着說着便落了淚,但段清言依舊沒有看他。
宮千億見狀,急忙上前扶起趙梓奕,又伸出手替他拭去了眼淚。
趙梓奕又道千億,你先離開一下,師哥有幾句話想跟師尊說。
宮千億聞言乖巧點頭,又一次進了房間。
趙梓奕着眼前的男人,月影朦胧間他眸中不見悲喜他上前一步,悄聲道:“若師尊不好好對待千億,梓奕定會将他帶走。”
段清言眸中木讷,好似根本沒聽到他在說什麽。
趙梓奕見狀又道:“師尊應是知曉梓奕的心思,不然也不會對梓奕起殺心。梓奕只願千億平安歡喜,若師尊負他即使大逆不道。梓奕也會,殺了你。”
趙梓奕說罷,剛想去尋宮千億,那男人忽然開了口:“小七……”
趙梓奕渾身一震,指尖刺破手掌也猶不知。
這聲小七,許久沒有人這般叫過他,甚至連他都忘記了,自己還有這個名字。
趙梓奕腦中電閃雷鳴,回憶漸漸襲來。
他第一次見到段清言,是在什麽時候?
應是他功德圓滿,即将幻化人形之時。
他本為獸妖白戎貓一族,卻是個混血,他的父親為人族,而他是被宮家主派出的妖侍抓來的。
“殘廢?真是白費力氣。沒了妖王翎,真他媽麻煩。”
他尚未睜眼,便聽宮家主這般說。
他被抓來之時,小腿便受了很嚴重的傷,化形之後亦然。
那一夜,他被人打的半死,像垃圾一樣被人丢出了門外。
待他睜眼之時,便見宮家上下一片火海。
他看到一個男人,抱着一個女子的屍骨失聲痛哭。
那男人遮着面,他看不清楚,但那女子好像是宮家主的夫人。
那一夜十分混亂,大批妖族紛紛趕來,同那人又是一場血戰。
他在戰場之中,一眼便看到了段清言。
許是因他長的格外好看,許是因他最後親手剜出了那男人的心髒,放進了自己的胸腔。
“你叫,什麽名字?”
他看着段清言朝他走來,他渾身浴血,路過之處皆是累累白骨。
“小七……”
他有些吓到了,但還是開了口。
那一夜,他被段清言帶回了清風門。
而段清言也用了雷霆般的手段,一夜之間便成為了清風門的新任掌門。
他為他治傷,為他取了新名字,又收了他為徒。
他種下了一塊木牌,從此清風殿院中便多了一顆桃花樹。
那桃花樹很是神奇,可以壓制他的妖氣。
日子一天天過去,他本就不夠濃郁的妖氣,徹底消失。
那一日,他成為了真正的人,那日,他見到了一個孩子。
那孩子的血脈極其特殊,他一眼便瞧了出來。
許是惺惺相惜,他越發喜歡那孩子,随着那孩子成長為少年,他心內的感情,也漸漸變了味道。
他不敢說,他也不敢想,但那男人卻是敢的。
他見段清言望向那少年的眸光,越發溫軟,那愛意連他都看的出來。
他漸漸迷失自己,漸漸沉迷妒意。
少年的心思他怎會不懂,他二人早已兩情相悅,只是彼此不知。
他第一次對段清言生出了殺心,許是那一次。
他在門外聽着少年無助的哭喊。
他心如刀絞之時,那男人卻在肆意踐踏着少年的愛意,他生來便受盡苦難,父母抛棄同族欺淩。
他雖被段清言所救,但那男人向來冷漠,他也只有沉默相對。
若二人獨處,那男人一整天,也不會同他說上一句話。
日子一天天過去,他終是成了清風門的大師兄,合格的接班人。
待那男人膩了倦了這位,他便會随時頂上,而他的作用也僅此而已。
直到那個孩子的到來,他才真正活了過來。
許是過得太苦,見他笑的甜,心內便甜了起來,他此生從未做過惡事,但唯一一次便是罪大惡極之事。
即使此生孤寂無依,即使餘生孑然一身。
也算他,罪有應得。
趙梓奕恍惚間便落了淚,段清言是他此生最敬重之人,卻擁有了他心頭所愛。
段清言對他的敵意越來越重,殺心起了又起。
他心內五味雜陳,連他自己都看不懂自己,若說是恨,根本是無稽之談。
他為何要恨,連他這條命,都是那男人給的。
那便是嫉妒吧,最複雜也是最貪婪的情緒。
趙梓奕思及此處,忽而擡眸望向段清言。
正巧那男人也在看着他,他眸中依舊木讷,卻隐隐多了一些情緒。
“師尊,珍重。”
段清言忽然上前,擡起手輕輕摸了摸他的發。
他笑的一臉傻氣,卻依舊好看的令人挪不開眼。
趙梓奕一愣,随即便釋然一笑。
這男人的心意,他知曉。
許是藏在,那香氣四溢的鲫魚湯之中,許是藏在,那軟香甜糯的桃花糕之中,許是藏在,那細心描繪的雀鳥燈之中。
許是藏在,那日日夜夜點點滴滴之中。
若是這般,他告別了趙梓奕,二人終于踏上了旅程。
此處距竺清崖較遠,估摸要行一陣子。趙梓奕為二人準備了衣食,方方面面都盡力周全。
行至山間之時,段清言忽然癟了癟嘴:“千億,清言餓了。”
宮千億笑着揉了揉他的頭發,繼而拿出了糕點給他吃。
趙梓奕說,段清言如今雖不需要吃東西,但為了促進能量吸收,還是要吃一些為好。
男人接過糕點,許是覺得好吃,也安靜了好一陣子。
過了片刻,他又道:“千億,清言渴了。”
少年聞言,又給他拿出了清水,待他喝完便給他擦了擦嘴角的水漬。
他如今這個樣子,真的是走丢了,都不知道自己回來。
宮千億見他喝完,便收回了清水,繼而牽起他的手繼續前行。
又行了一陣子,他見段清言忽然放緩了腳步,面上又是一副委屈神色。
他柔聲問道:“怎麽了?”
段清言想了想,又道:“千億,清言累了。”
宮千億無奈的搖了搖頭,繼而走上前,對那男人道:“我背你,上來。”
男人有些猶豫,但思前想後,還是爬上了少年的背。
少年并不高大,許是個子還未完全長好,他手臂有些纖細,但格外有力。
他的背脊依舊瘦弱,卻令段清言分外安心。
此時正值花開,山間草木複蘇含苞待放,少年背着男人前行,身後花朵漸漸開放。
一路前行,百花鋪滿山間。
少年忽然想到上一次,他也是這般,背着這男人前往竺清崖。同樣的道路,心境卻大不相同。
這便是成長吧,少年心內輕嘆。
思及此處,少年忽而柔聲道:“師尊……花開了……”
間言,并無太多反應,只是靜靜的趴在少年背上。
忽然,他指向前方一朵剛剛開放的花,對着宮千億道:“千億,清吉想要這個。”
他的眸中亮亮的,他的心內暖暖的。
少年聞言,卻并未替他采摘,他道:“若師尊喜歡,我們便在此歇息吧。”
段清言木讷的點頭,繼而輕聲道:“草木皆有靈,莫要随意摘取。”
少年笑着點頭,繼而将段清言輕輕放下。
二人坐于山間,靜靜觀賞這難得的景致,此時正值黃昏,日陽西斜紅雲漫天。
姹紫嫣紅初見端倪,微風拂過草木伴着花香天地之大,若你在此,何處皆可安家。
段清言輕聲道:“千億,清言困倦。”
宮千億淺笑,繼而讓那男人躺在自己的腿上,伸出手輕輕拍着他的背脊。
如今這般歲月靜好,好似大夢初醒。
噩夢已過,鏡花水月皆可成真。
少年忽而低頭,輕輕吻了吻男人的臉頰道:“有你真好。”
男人不解的望向他,眸中幹淨而純澈。
随即他便笑了,有些傻氣,卻異常可愛:“清言,心悅千億。”
少年淺笑應答:“千億,心悅清言。”
心悅二字,心為心內,悅為歡喜。
一見你,便心內歡喜。
簡單到,不過如此,複雜到,此生難題。
少年心內正感慨萬千,忽而聽那男人道:“千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