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篇
前篇
午休時間的高鐵上總是要比平常安靜些,張言棋打開畫夾,将一路的風光速寫在畫本裏。
他帶着耳機慵懶地靠着窗戶邊上,耳機裏傳來的不是動聽的旋律,而是鐵甲格鬥比賽的解說。
他一字不差地跟着解說員解說,一邊翻閱着有些時光的畫本。這一場的戰況不算激烈,兩臺鐵甲戰鬥實力懸殊,差距太明顯,橫轉鐵甲最終被K.O.,他的手也停在了一張素描畫像上。
他攤開畫本,輕輕摩挲着畫像人的臉龐。
張言棋的畫功一流,那畫本上的人被畫得入木三分。
高挺的鼻梁,輪廓分明的臉龐,許是學生時期,畫像上的男生雖留着寸頭,即使是這樣,依然讓人一種帥氣而又陽光的感覺。
許弈,是讓張言棋朝思暮想,每當夜深人靜之時,無數個夜晚裏讓他魂牽夢萦,難以忘懷的人。
高二那年,聽說班級要來一名插班生,同學都在議論紛紛。已經分完班半年了,這麽重要時刻轉來,如果不是不得已的話,也不會來我們的學校吧。
張言棋除了繪畫厲害,成績在班級裏也就普普通通。
不僅學習普通,長相也普通。
總而言之張言棋在班裏就是個小透明。
“張言棋,你天天窩在教室裏畫的些什麽啊?我來看一看!”高木未經張言棋的同意,一把将他的畫冊搶走。張言棋根本就不想搭理他,他和伍南時班級裏出了名的搗蛋鬼,喜愛捉弄別人。
“高木!傳給我!”伍南在另一邊揮着手示意。
張言棋在二人的捉弄下,在他們之間來回的奔跑着。教室裏的同學們都在看戲一般,沒有一個人願意喝止這場鬧劇。
上課鈴聲響起,伍南無趣地将畫本還給了張言棋。張言棋接過,仔細地看着自己的畫,有沒有破損的地方。
此時,一名陌生的同學走了進來。
“安靜!安靜!”班主任拿着直尺不悅地敲打着講臺。
原本吵鬧的環境,一下子變得安靜了起來。
“同學,自我介紹一下。”
“大家好,我叫許弈,言午許,弈棋的弈。”說完潇灑地走下講臺。
張言棋聽着臺上人的介紹,停頓了手中的畫筆。
他擡起頭,看着講臺上的許弈。他的聲音清澈,五官立體,幹淨利索的斷發緊貼着他雕塑般輪廓的臉龐。
眉如劍,眼如星,張言棋感受到了一種純淨之美,如同一縷暖陽照射自己。
他目不轉睛地盯着講臺上的人,時間仿佛凝固,沉浸在自己思緒中。
他的眼神一刻也未從許弈身上挪開,直到許弈開口說道:“同桌,請多多關照。”
只聽見書包放置在課桌上的聲音,張言棋愣住片刻,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他看着對方,嘴巴輕啓,不知是緊張還是無措,醞釀了好久才說一句“我我我……也請多關照……”
許弈看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只是淡淡地點了個頭,轉過身,便再無二話。
果然,在他們這群人眼中,平平無奇的自己,應該毫無價值吧,多多關照,做朋友什麽的,也只是客套而已。
前桌女生回頭看着許弈,調侃問道:“你取這個名,是不是下棋很厲害啊?是圍棋呢,還是五子棋,還是象棋?”
張言棋聽見女生說的話,自己都說不上什麽原因,瞬間紅透了臉龐。他立刻側過身子,低着頭,假裝休息,不敢再直視許弈。
而身後那清澈的聲音響起:“下棋……我不太行,籃球還可以。”
放學鈴聲響起,張言棋發現這一天過得特別的快,看着身邊空蕩的座位,心裏也感覺空落了許多。
他顫抖地伸出手貼在身旁的椅子上,掌心傳來的餘溫,提醒着他是許弈留下來的溫度。
恍惚間,他心緒如同亂麻,張言棋拉起書包,飛快地逃離了教室。
很快許弈憑着他優越的長相,在女生堆裏很是吃的香。一個月不到的時間裏,已經成為了學校裏的風雲人物。
張言棋無論走到哪裏,都能聽到許弈的事情,食堂,走廊,衛生間,操場,籃球場。
很多女孩子都在讨論着新來的轉校生,似乎這是她們新型話題。
許弈長得帥,學習又好,還打得一手好球,不少女孩子給他表白的,有偷摸的,有勇敢直面表白,有寫情書的。
某天,張言棋留下值日打掃衛生,同學們全都跑光了,就連跟他一組的高木也毫不猶豫地離開了教室,走之前還不忘落井下石
“同學,一看你就是會打掃衛生的好幫手。”
說實話,這種日子他已經習慣了。從小學,初中,再到高中,自己都是一個人默默無名。每次畢業拍照的時候,沒有一個人能叫出自己的名字。
他不愛交談,不愛運動,就連下課休息時間也只呆在教室裏。
可最近一向不愛出教室的張言棋,竟然會三天兩頭地去籃球場。
只因為許弈一周會去籃球場打三次籃球,除去風雨,定時定點。
張言棋每次去手中都會拿着一瓶礦泉水守在一旁,每當許弈中場休息時,往往都被別的女生截胡。
再後來,張言棋想着水送不過那群女生,那就把人悄悄畫下來吧。
于是張言棋總是能找到不起眼的位置,偷偷地将許弈不同的樣子畫下來,然後藏進日記裏。
久而久之,做成了畫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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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外面下起了暴雨,許弈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的天氣,感嘆道:“外面的雨太大了,今天就不打球了。”
張言棋坐在一旁聽得真切,雨确實太大了,今天應該要早點回家了吧。
“沒關系,走!我們去籃球館,我從體育老師那裏借來了鑰匙,只要把衛生打掃好,他不會說什麽的。”高木拿出一串鑰匙得意地說道。
“高木,還是你有辦法啊!”
“那是,走走走。”
說完一群人便往籃球館的方向走去。
張言棋向往常一樣尾随在他們身後,坐在一處不起眼的角落裏。
兩個小時過後,雨停了,他們也結束了對決,一群人收拾收拾便離開了籃球館。
偌大的籃球館只剩下高木,伍南和許奕還有坐在角落的張言棋。
張言棋看着高木一直盯着自己,他心虛地收起筆畫就要開溜。
卻被高木抓個正着“同學,我很久之前就已經注意到你了。開始以為你也是喜歡籃球,可是每一次你都是坐在角落裏,在哪裏不知道畫些什麽鬼東西。”
伍南指了指張言棋:“你幫忙來搞下衛生。”
張言棋皺眉,有些不悅,也只是站在一旁,不說話,就要離開。
高木有些不爽,一把搶過他手中的畫本,急得張言棋撲過去立馬搶回來。雖然他身高有180,但是張言棋平時太宅,又不愛運動,他和高木體力太過于懸殊,根本無法奪回畫冊。
“我到要看看你都畫的些什麽!”
張言棋急得不管三七二十一,怒斥道:“住手!不許動我的畫!”
張言棋一反常态的反應,加上那一副要吃人的眼神,确實讓幾個人愣在了原地。
伍南輕咳了幾聲,為了平緩氣氛“幫我們搞衛生,我就把畫還給你怎麽樣?”
張言棋沉默,透明人也好,空氣也好,他只想平安無事地高中畢業。
他們是幾個風頭正盛的小團體,孤立總比霸淩好,為了畫冊,他只好點頭答應。
高木很是得意“早這樣就不就得了,搞這麽久。”
伍南拿走高木手中的畫冊,口中念道:“我還真好奇這裏面畫的什麽。”
張言棋一聽,自己秘密就要被暴露,如同被炸毛的小兔子,紅了眼眶,做出攻擊的準備。
好在許弈眼疾手快,将那本畫冊從伍南手中奪下,放在張言棋的面前。
“人都答應給你們搞衛生了,你還不還給他。”
伍南無言,聳聳肩“:打了這麽久,渴死我了,我去買可樂。”
高木跟在身後:“等等我。”
張言棋從許弈手中接過畫冊,謝謝還未說出口,許弈背起包也離開了。
看着空蕩的籃球場,張言棋只好認命,默默低着頭搞起了衛生。
不知過了多久,張言棋累得已經不想動了。這一天,應該是他一個月的活動量了吧。
他幹脆扔下拖把,躺在場地中央,汗水已經打濕了自己的衣裳,他大口地喘着氣,看着上空的天花板。
突然一瓶茶水映入了自己眼簾,順眼望去,只見濕發的許弈拿着一瓶苦茶站在自己面前。
張言棋只覺得心髒飛快地跳動着,呆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許弈不解地晃了晃手中的苦茶“你喝嗎?”
張言棋立馬接過苦茶,低聲說了一句“喝。”
許弈沒說什麽,随意地坐在地上,将另外一瓶苦茶一飲而盡。
張言棋看着許弈發上的水珠順着他喝水的動作一滴滴滑落,随着他胸廓的起伏。許弈衣服的領口過大,導致張言棋一覽無遺地看見T恤裏的美景。
他迅速地背身過去,手中緊緊握着那瓶苦茶。
從那以後,最初他們只是他搞衛生,到現在會使喚他去小賣部或者學校前的便利店買飲料和零食,這些費用也理所應當的全都算在了自己的身上。只有許弈,無論買什麽,都會付錢還送自己一瓶苦茶,當做辛苦費。
現在的他完全被當成一個跑腿的了,不過,也只有這樣,他對許弈的喜好也越來越了解。
許弈不愛吃太油膩的食物,許弈愛喝苦茶,許弈喜歡打籃球……等等這些,都被張言棋一一記錄下來。
他依舊是班裏的小透明,不愛說話,原本只喜歡繪畫的他,如今卻多了一件事,畫許弈。生氣時的許弈,認真時的許弈,打籃球的許弈……
許弈這個詞,幾乎占據了他所有的光,他就是他的太陽,他是太陽的奴隸。
同學經常在背後議論自己,他不是不知道。只要能離許弈近一點,做什麽都甘願,他是為他的太陽做的,那群人只是順帶地沾了太陽的光而已。
張言棋将許弈送給他的每一瓶苦茶,都洗好整齊排列在自己的床頭。
他躲在被窩裏,打開着電筒,翻閱着自己的畫冊,裏面一頁頁全都是許弈的臉龐。當翻到下一頁時,手一下子停住了,許弈在笑着。
這是在學校裏未見他露出過的爽朗陽光的笑容,張言棋死死盯着照片,這就是從來不會讨好任何人的太陽,他的太陽。
看着自己親手畫出來的許弈,張言棋的內心起了奇怪的變化。
如果是這樣平易近人的許弈就好了,好像就能觸碰到,他看着畫像,想起那日籃球館裏喝苦茶的許弈,張言棋不自覺地抓緊畫冊。張言棋喉嚨幹澀,不禁起來反應,垂下視線就能看見自己如此的亢奮。他一遍遍低聲喊着許弈的名字,咬緊的唇縫間洩漏出喘息。
他清醒的知道這麽做是不對的。
可是快感讓他的腦袋發麻,張言棋在興奮感作祟下喘息着,他看着床頭的苦茶瓶,又看着被自己弄濕的畫冊。
天吶,他剛才做什麽了!最珍愛的東西竟然被自己弄髒了,他的太陽被自己亵渎了。
這樣的自己,實在是太差勁了。
周末的清晨,一縷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星星點點射進屋內,照映在苦茶瓶上,猶如閃閃發光的水晶許願瓶。
張言棋起身拉起窗簾,簡單洗漱一下,背起畫夾,随手在餐桌上拿走一片三明治就出門了。
保姆從廚房出來,手中還拿着一瓶牛奶,看着桌上幾乎未動的食物,連忙搖頭嘆息。
這孩子哪都好,就是不愛與人溝通,可憐父母又從小不在身邊,如今養成了這種性格。
張言棋背着畫板,漫無目的地走着,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可好看的風景全都被卻人包圍,聚會,戶外燒烤,釣魚。
張言棋搖搖頭,沒有一個地方能讓他停駐下來。
今天恐怕是畫不了了。
一輛公交車從張言棋的身旁快速經過,張言棋心想不好,這是唯一去市裏的路線。
他本身走路就慢,眼看着乘客都要上完車了,心想,算了,要不還是等下一趟吧,也不過就是幾十分鐘而已。
當他看見許弈也在排隊上車時,原本慢步伐的他,加快了速度沖刺奔跑了起來,在司機關門的最後一刻,他終于艱難地擠上了公交。
他此時被人群擁擠着,無法往車廂裏頭走進,只能看着前面高個頭的許弈站在後車門,抓着把手。
張言棋覺得此時與許弈的距離,仿如隔着山海。
公交車一路颠簸得很,大部分人都是趕往市區的,下車的人寥寥無幾。
張言棋眼睛一刻也離不開許弈的身上,他穿得休閑,正背着書包,戴着耳機,全然不在意周圍的環境。
一路上張言棋搖搖晃晃,等到公交車到了市區時,才有不少人紛紛下車,公交車內頓時空曠了許多。
張言棋害怕許弈發現自己,扶着一旁的欄杆迅速地低頭轉身,可眼裏的餘光一直瞟向許弈。
張言棋覺得自己心虛極了,放佛就像個一個小偷。
他跟随着許弈下了車,一路尾随着他來到了一座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