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004章 第 4 章
趙家人不依不饒,還大放厥詞,說給孫蘭莺一天時間考慮,要麽進趙家門,要麽進牢房門。
此事驚動孫大伯一家,他們趕來後孫大伯唉聲嘆氣,教育孫蘭莺道:“好好的女郎,怎麽動手打人?若是悍婦名聲傳出去,你還要不要嫁人?”
孫蘭莺父親去了,孫大伯自視該擔起教導晚輩的職責,話裏話外都是讓她溫良賢淑,等以後找個好婆家,做個相夫教子的好妻子。
被趙小郎撬門時的驚吓、被趙家脅迫時的恐懼驚慌,都遠不如此刻親人責怪來的傷人。
受到傷害的明明是她,若她不動手,就會在趙小郎那失了清白,到時候孫大伯說什麽?莫不是讓她絞了頭發做姑子?
受害人是她,為何大家都站對方,反過來罵她?
一屋子的孫家人,全部都對她怒目而視,好像是她犯了滔天大罪,合該被處罰一般。
孫蘭莺不由得委屈的眼睛泛紅,為自己争辯,可一個人的聲音被掩蓋住,孫家大伯母聲音尖利,目帶嫌棄道:
“蘭莺啊,不是大伯母說你,這件事就是你不對,趙家小郎家世好樣貌也好,他鐘意你想要娶你過門是好事啊。”
“大伯母覺得是好姻緣,大可以讓茹兒妹妹嫁過去。”
茹兒是孫家大伯的老來女,寶貝眼珠子似的,因此一聽孫蘭莺這樣說,孫家大伯皺眉,大伯母撇嘴。
“茹兒還小,況且這件事和她也無幹系。蘭莺啊,大伯母都是為了你好。外面都是趙家人,不給他們說法恐怕不行啊。”
大伯母繞來繞去,總算說到她想要說的重點。
“既然你要入趙家門,那是不是得把孫家的東西留下?”
孫蘭莺詫異:“什麽東西?”
Advertisement
“就是秘方啊,你這孩子,大伯母都是為了你好。秘方是你父親給你的,就是孫家的寶貝。如果成親後你帶去夫家可不行啊,必須留在孫家。”
這番話給孫蘭莺氣笑了。
孫家堂屋說大不大,能裝下滿滿的孫家人;說小不小,卻連小小的她都容不下。
從剛開始的憤恨到現在的情緒平平,孫蘭莺對孫家人已經不抱一絲希望。
孫家兩兄弟怕趙家人纏身,也都不敢留下。外面巷子口站着趙家人,大有若她不同意,便把她搶進趙家的心思。
……
暮色四合,家家戶戶都到了做飯的時辰。
孫蘭莺漠然靠在椅背上,鼻尖萦繞着各種氣味,她一動不動,若不是睜着眼睛,還以為她睡着了。
“小娘子考慮的如何了?”
屋門口站着來福。
他是下午時候聽到消息從牆邊跳進來的,說要帶孫蘭莺走。孫蘭莺自然沒同意,來福磨破了嘴皮子,才讓她有所動搖。
事實擺在這,前有狼後有虎,跟着來福走,反而是最好的選擇。
孫蘭莺想了一下午,最後終于點頭。
來福喜不自勝,高興道:“那我們這就走。”
“等等,還有事未處理。”
即便對方是土匪,孫蘭莺也在試圖講道理,和來福說了規矩禮儀,來福還以為她要彩禮,連忙把懷裏的荷包掏出來,裏面是銅板和飛錢。
孫蘭莺抿了下唇,“我有件事需要你幫忙。”
來福一口應下:“小娘子盡管說。”
等來福走後,孫蘭莺快速清點自己的細軟,其實也沒什麽錢,但還是小心翼翼的包好,又收了幾件應季衣服,整理好之後,竟然只有一個小小的包裹。
擦了下額頭的薄汗,孫蘭莺起身去主屋。
這是她父母活着時候生活的房間,現在雖然不住人,但她隔三差五就會收拾,因此一塵不染,瞧着像是有人居住一般。
整個孫家都沒值錢的東西,孫蘭莺帶走一個小盒子,那是裝有父母遺物的器具,又把房間打掃一番,來福也回來了。
“小娘子,你的地契。”
來福不明白,都要離開這裏了,何必還要花錢贖地契?但見孫蘭莺寶貝似的疊整齊貼身放好,來福便沒問,只催促她快些,趁着天沒黑離開。
孫蘭莺拿起包裹垮在肘彎處,随來福悄無聲息的出門來到牆根底下。
就在來福上牆要拉她的時候,孫蘭莺忽地小聲道:“等等。”
來福心裏一咯噔。
莫不是反悔了?
見孫蘭莺轉身往屋裏跑去,來福立刻從牆頭上跳下來,趕忙跟了上去。
“小娘子,你幹什麽去啊”
孫蘭莺回身比劃一個噓,示意他別出聲,免得被外面看守的趙家人聽見。
她快步回自己房裏後,把桌面上的蠟燭點燃。
來福點頭,暗道女郎不止瞧着貌美,還是個聰明人。這樣等天黑時候外面人瞧見光亮,就不會疑心屋裏沒人。等到反應過來時,他們早就跑出不知道多遠了。
走出城門時候已然黃昏,孫蘭莺最後回頭看一眼生活了許久的地方,來福催促好幾聲,她才繼續跟上。
據來福所說,青木寨就建在青木山上。騎馬也要兩天兩夜的路程,何況孫蘭莺從未騎過馬,只得放慢腳步慢慢走。
孫蘭莺對來福頗為警惕,但來福規規矩矩,對孫蘭莺很是尊重,夜裏休息時,讓孫蘭莺住在落腳的破屋裏,他守在外面。
烈日炎炎,趕路叫人心慌氣燥,孫蘭莺便問來福關于趙大郎的事情。
“我們二當家可是人中豪傑,打遍山寨無敵手,一把大斧虎虎生風!”
來福提起趙大郎時,滿臉的崇拜,可孫蘭莺聽了卻是遍體生寒。
照來福的說法,她的未婚夫,那位趙家大郎,是個身高體壯絡腮胡子的壯漢。
不由得咬着下唇,思量該如何不惹怒對方的前提下,将兩家的婚事退了。
可這天來福卻笑嘻嘻的說:“我出發前二當家的就已經着手準備婚事了,估摸着等我們到山寨,當天就能成親!”
孫蘭莺慌亂的沒握住缰繩,差點從馬背上摔下去。
“要……這麽急的嗎可有三媒六禮要走,嫁衣等物件也未添置……”
“哪有那麽麻煩,”來福打斷她的話,“我們又不在意這些,早點拜堂成親,往後我們都稱呼小娘子為嫂嫂,對了,二當家有個弟弟喚作二郎,等到九月中旬便要過來投奔二當家。”
來福似乎并不在意那些禮儀,聽他的意思,趙家大郎好像也不在意。
孫蘭莺不由得有些焦急,若當真到山寨,豈不是直接拜堂成親了?
“來福,你是不是該給他傳個消息,說我們到了。”孫蘭莺垂着眸子,心裏慌亂但面上鎮定,“其實我父親臨去前曾找人算了一個良辰吉日,算算日子,正好是十天之後。”
孫蘭莺本想說一個月或者兩個月,但又怕對方覺得太久拒絕,所以提出十天。
這十天裏,她有機會見到趙大郎,倆人相處下來如果合适就成親,如果不合适,她便想辦法退了這門婚事。
來福本不想傳消息,但一想自己出來好幾天,而且事情也辦妥了,傳個消息叫山寨裏人安心也好。
最主要的是,告訴二當家,女郎貌美,可早日成親。
飛鴿展翅飛出林子,倆人的身影越來越小,最後只剩下茂盛的樹冠。飛鴿認路,等到黃昏時分,就已經抵達青木寨。飛鴿落下,瞳孔裏映出點點火光。
偌大的青木寨陷入混亂,到處都是鐵石相撞之音,嘶喊聲不絕入耳。
一道清瘦的身影緊緊握着一把長劍,脊背挺的筆直,猶如山中翠竹。黃昏時分,昏黃的光亮落在他臉上,眼角那顆小痣上染了殷紅。
“說,還是不說。”他薄唇輕啓,聲音清冽之中帶着啞,眸色晦暗,沉沉盯着對面之人。
與他身上染血相比,對面之人就顯得落魄不少。發鬓散亂,衣着污穢多是血跡,撕開的衣裳之下,露出大片翻開的血肉,紅色的血液争先恐後的湧出。
他咳了咳,手中的大斧像是支撐不住龐大的身軀,沒一會便轟然倒地。
火光沖天中,他看見那人舉劍朝他走來。
……
孫蘭莺和來福是在天黑之後才趕到山腳下的。
來福兩只手指曲起放在口中,吹起一段口哨,像是鳥鳴一般。
孫蘭莺沒懂他在做什麽,過了會,來福四處看看,道:“奇怪,今日難道沒人值守嗎?”
見孫蘭莺站着不動,來福亮起一個火把,同時解釋道:“往上走就是山寨,雖然位置不好确定,但總要防範一二,因此夜裏會有人值守。不過今日不知為何沒有,興許山寨有什麽喜事。”
每次有喜事時,大家都偷摸喝酒,喝醉了便忘了值守一事。
青木寨乃是大山寨,山寨裏人不少,安危一事倒是不用擔心。來福叉着腰哈哈笑:“興許是二當家算時辰,猜我們這時候到,正在山寨裏大辦宴席呢!”
孫蘭莺眉心跳了跳,緊張無措的捏緊袖口,嗯了一聲後就不知道說什麽了。
前面來福帶路,邊走邊自豪的道:“沒人帶路很容易在山裏迷路,不僅找不到山寨不說,還容易被野獸咬死!山裏虎狼野豬不少,小娘子跟緊我。”
孫蘭莺還真害怕了,一路上都沒怎麽說話。
等到來福說還有約莫一刻鐘就到時,孫蘭莺抿了下唇,說道:“我們原地修整一下吧。”
來福以為女郎要見到未婚夫緊張,想要收拾妥當再見,于是答應下來,正好歇歇腳喝口水。
孫蘭莺喝了口水後,緊繃的雙肩放松不少,等到再往山上走時,她嗅到淡淡的血腥氣。
還以為自己出現幻覺,可眼看着前面就是山寨大門,血腥氣也越發的濃烈。
“來福,你有沒有聞到血腥味?”
來福搖頭:“沒有啊。”
孫蘭莺自小嗅覺就比普通人靈敏,她相信自己不會聞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