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兄長
第32章 兄長
虞寧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小小的馬車裏,姐妹倆四目相對,沉默了半晌。
看見了什麽?是她大早上的偷偷回廂房還是沈拓送她到院子外面?
須臾,謝盈春捂着嘴笑了,緩緩道:“诶呀,三姐姐你這麽緊張做什麽,你放心,我是不會跟家裏說的,就算是四姐我也不會說的。”
“你……看見了什麽呀?”虞寧其實拿不準謝盈春說的究竟是什麽,因為謝盈春臉上的神情太過輕松,像是打趣,沒有一絲發覺天子秘辛的的緊張。
清晨時沈拓送她回來,穿的只是尋常一襲長衫,與尋常男子并無差別,所以……
“三姐,你有了心儀之人怎麽沒跟家裏說呀,大伯母那樣疼愛你,出嫁招贅都無所顧忌的,這男人無論是什麽身份,大伯母都會向着你的,怎麽還要私下裏偷偷見面,難不成是他的身份有什麽不能說的嗎?”
虞寧狠狠松了一口氣,果然,謝盈春并沒有看見沈拓的臉,應該只是粗略看見了一個背影而已。
“盈春,你既然看見了,那我也就不瞞着你了。”虞寧松泛了許多,笑着說:“其實他并不是哪家的公子,只是出身微末的販夫走卒罷了,彼此相差太多,所以我就沒有和阿娘說,想着再看一看,等我确定了自己的心意,那時候再說也不遲呀。”
謝盈春有些驚奇地說:“三姐姐定是謙虛了,我今日看了他背影一眼,只覺得高大挺拔,氣勢非凡呢,很像是從從過軍的,或是在京中謀了侍衛之類的差事。
而且他身上穿的衣衫也不是尋常樣式,看着簡單卻也是尋常人家舍得用的料子,我在京中這麽多年,這點眼力還是有的,三姐姐你就不用诓騙了我,就算此人不是出身于高門世家的,也定是小有家資,不會太差。”
虞寧暗道自己蠢,說個謊都能漏洞百出,同時也對謝盈春的細心嘆服,“還是你眼力好,确實沒騙過你,不過等到時機成熟,我會與家裏說的,今日的事就拜托五妹妹保密了。”
“放心吧三姐,我守口如瓶。”
*
馬車行到永寧侯府的側門口,姐妹倆進了家門,府中下人忙忙碌碌的,看起來都行色匆匆,像是家裏正在辦什麽大事一樣。
謝盈春随手攔住一個人丫鬟詢問,這才知道家裏是真的有大事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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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大哥回來了,就在正院呢,怪不得丫鬟婆子們走路這麽忙,原來都是會在為家宴做準備呢。”
謝盈春臉上浮現幾分喜色,拉着虞寧往正院走,“三姐姐還沒見過大哥吧,我們快去,大家夥都在正院堂中,我們現在去還能趕上熱鬧呢,不是說了十日後回來的,怎麽提了這麽多天,這麽還真是好大一個驚喜呢。”
虞寧沒見過這位親兄長,也是十分好奇,跟謝盈春快步往正院走。
路上遇見謝妤華,三人正好同行。
前幾日下了雪,但正院被下人們清掃的幹幹淨淨,莊嚴肅穆,不見積雪泥土。
午後日光和煦,暖融融地灑下,讓庭院多了幾分生機和惬意,這院子仿佛是知道有家人歸來一般,氣氛十分應景。
正堂中,阮老夫人坐于上首,幾個兒媳坐在兩側,小輩們則是紛紛擾擾地站在圓桌前拆着兄長帶回來的禮物。
謝遇棠和謝遇恪得了喜歡的東西,嘴甜地拜謝兄長。
阮老夫人特意将身旁的位置讓給長孫,聽謝遇瑾講一些在邊關的見聞。
此番歸來,謝遇瑾尚未定下京中官職,但料想不會太差,畢竟他是立了功才調回升遷的。
聊得正歡,丫鬟進來通報,說三位娘子來了,霍氏笑着讓丫鬟們将幾位娘子迎進來,但阮老夫人面色卻不太好。
姐妹三個一進屋,謝遇瑾的目光就落在了那張陌生的面容上。
許久未見,謝妤華和謝盈春都笑着給謝遇瑾見禮,虞寧站在她們中間,卻因為陌生而說不出話來,只能幹巴巴地跟着一起見禮。
謝遇瑾立馬走到三人面前,虛扶着虞寧的手臂,一臉慚愧,“我,受不起小妹的禮,原是我當向小妹賠罪。”
說罷,他彎腰作揖。
阮老夫人見此臉色直接黑成了鍋底,但礙于長孫剛剛歸來,沒有說什麽難聽的話。
堂堂侯府世子,乃下任家主,更是嫡長兄,豈有對妹妹彎腰行禮的道理,這個丫頭片子怎麽敢接受,當真是從山野長大的,沒有禮數,不知所謂。
虞寧一頭霧水,不知道謝遇瑾為什麽要這樣,迷茫地望向霍氏,但親娘并無阻攔之意,只是對她微微一笑作為安撫。
“當年,如果不是我粗心大意,貪玩胡鬧,也不會将小妹弄丢,此番大錯,我就是用性命賠罪也無不可,若非是我,小妹不會失散這麽多年。”
那時候謝遇瑾也不過是半大孩童,在元宵燈會出門游玩時,他甩開仆從,牽着小妹的手往戲班子裏面擠,結果兄妹兩個就被人群沖散了,為此,他愧疚多年。
女兒丢失後,霍氏傷心欲絕,因為長子從小阮老夫人養着,母子倆本就不親近,這樣一來就更是疏遠,女兒剛丢失的那段時間,霍氏甚至恨過謝遇瑾,拒絕見親生兒子。
阮老夫人本就偏心長孫,不喜歡霍氏和長房所出的女兒,見到霍氏因為一個丫頭就對長孫這般冷淡,就更加看不慣霍氏,婆媳關系惡化,這也是阮老夫人在虞寧回來後十分不待見的原因。
說到底,都是因為偏心長孫罷了,在阮老夫人心中,十個孫女也比不上一個孫子。
好在謝遇瑾不這麽想,長大後漸漸疏遠了祖母,漸漸緩和了霍氏心中的隔閡,在找回虞寧的事情上,謝遇瑾也出了不少力,他在朝中有了人脈之後,一直托人尋找線索,終于在年初将虞寧找了回來,彌補大錯。
“原來是這樣。”虞寧不在意地搖搖頭,“那時兄長尚且年幼,怎麽能怪你呢,而且我這些年在外面過得還好,沒有受過苦楚,兄長不用太自責了,那些事情都過去了。”
堂中說了好久的話,直到天色昏沉,用過了洗塵宴,衆人這才散去。
大家子散了,長房幾口人終于聚到一起,關上門說幾句話。
謝芝安與謝挽瑜回來的晚,沒有趕上一大家子說話的時候,等關上門,才有機會問起正事。
謝挽瑜:“大哥這麽急着回來,到底是出了什麽急事?”
“平西王有叛亂之意,諸多府兵喬裝進京,這次京中急召,不僅是我,鎮南軍裏的幾位副将都回來了。”
謝芝安神情凝重,“記得平西王上了折子,今年年節會進京獻禮,那不就是這半個月後……”
“是。”謝挽瑜神色很冷,遲疑着說:“聽說平西王與姑母早些年……”
三人的交談聲淡下去,再多的,虞寧和霍氏就聽不見了。
不過霍氏和虞寧也不太在意他們說什麽就是了,謝遇棠更不參與,三個閑人坐在外間羅漢床邊嗑瓜子吃點心。
三個說正事的人聊完後,一起走出來坐在外間。
謝遇瑾第一次見到虞寧和虞小寶,心中有許多話想說,一時不知道從何說起了,只好從虞寧以前的生活開始問。
虞寧覺得這個親哥不僅長得賞心悅目,脾氣也甚好,所以很樂意跟謝遇瑾說話。
一旁的謝挽瑜和謝芝安卻始終沉默着,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樣子。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霍氏累了,讓兄妹幾個散去。
謝遇瑾說要送小妹和外甥女回昶歡閣,謝挽瑜順路跟着一起。
走在半路上,謝挽瑜思慮許久,最後微微嘆了口氣,對虞寧道:“小妹,過幾日五妹妹進宮陪伴太後娘娘,你要不要也一起去?”
謝遇瑾轉頭與謝挽瑜對視一眼,眉頭輕蹙,正要說要,卻被謝挽瑜擡手打斷。
她繼續說:“陛下要用兄長,也不知道意在何處,我心裏不放心,事關謝家,我能否請小妹與盈春一起進宮,替我探探陛下的口風……”
謝遇瑾冷聲打斷,“夠了,挽瑜,這些跟小妹一點關系沒有,你說這事做什麽。”
“我這不是擔心你,陛下若是有意用你還好,若是……若是有其他的意圖,那豈不是借着平西王的機會,連帶着将謝家送走。”
謝挽瑜心中沒底,她不知道謝太後有沒有與平西王勾結,更不知道天子對謝家是什麽态度,若是謝家有誰能從天子口中探知一二,那就只有小妹一人能做到了。
但謝遇瑾不懂雙生妹妹心裏想的是什麽,他也不知道虞寧和天子之間的牽扯,只覺得謝挽瑜拜托小妹進宮打探消息實在太過離譜。
“陛下是什麽人,豈是你說打探就打探的!我相信陛下為人,此事你不必再說。”
謝挽瑜不說話了,低頭沉默。
氣氛陷入低迷,就在這時,虞小寶突然去拉謝挽瑜的手,撒嬌道:“姨母,讓我進宮吧,我想去我想去,我想見皇帝叔叔,讓我去吧!”
謝挽瑜摸摸外甥女的頭,沒有說話。
“小寶,宮裏不好玩,等你長大了舅舅帶你去。”謝遇瑾抱起小寶,溫和地說:“而且,小寶不能給皇帝叫叔叔,要叫陛下,不過你還小,這麽叫沒人會怪罪你。”
虞小寶疑惑,“為什麽不能叫叔叔呢,是皇帝叔叔讓我這麽叫的呀,他還說……”
還說只要是她想要的,都可以跟皇帝叔叔說,因為皇帝叔叔更喜歡她!
虞寧輕咳一聲,打斷了虞小寶的話,“大哥,阿姊,不如,就讓我和小寶一起去吧,小寶沒見過宮裏什麽樣,讓她漲漲見識也好,其實我也挺想去的,宮裏膳食當真不錯呢,我挺喜歡宮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