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烈日伸出一只沒有形狀只有橙色的大手輕撫着随處不是平房就是屋頂為彩鋼瓦房子的華煙村，令整座村子透着生機。
村子裏一條路面潮濕泥濘的小巷內，一戶平房的院子大門外。
“苗醫生這次多虧你啊，”短發微卷，穿着淡紅色格紋罩衣的劉繡朝着對面比她矮上許多的苗娥激動道，“不然我們家老李只怕得被這反流性食管炎折騰得好幾天吃不下飯，只剩哼哼唧唧。”
白發梳到腦後成圓髻，穿着大紅色上衣，黑色花紋褲的苗娥臉上笑容燦爛：“不客氣哦。快回去照顧老李，他随時都會吐，吐出來就好了。”身高和劉繡差不多，長發半紮，身着白色為底色、裙子上分布着櫻桃圖案連衣裙的顏欣，站在苗娥身旁，兩人身後停着一輛電動車。
聽到苗娥這麽一說，劉繡急忙道：“好咧，那我這就回去照顧我們家老李，苗醫生和欣欣慢走啊！”話落她促步返身回去。
苗娥和顏欣轉身面向電動車，準備離開。
苗娥快步繞到電動車尾箱處，打開尾箱将肩上挎的急救藥箱放進去。
顏欣看着苗娥，試圖商量着說道：“奶奶，剛才來的時候是奶奶開的車，現在換我來好嗎？”
顏欣和苗娥剛才出門的時候起先是顏欣開的車，可是還沒開到半路，苗娥就鬧着非要自己開車，顏欣勸不住苗娥，只好依從苗娥讓她開車。
“不用不用，我就喜歡騎小電驢！”苗娥飛快關上尾箱，繞到電動車前頭坐下，兩只手分別握上手把，“快上車！”
顏欣眸光猶豫地看着苗娥，她走到苗娥身旁：“奶奶，我想開車，可以麽？”
先前她已經依從了奶奶讓奶奶開車，可是現在，她不想再依從奶奶。雖然奶奶開車的技術很好，可是，奶奶畢竟上了年紀，為了奶奶的安全，還是讓她來開車為好。
苗娥忽地沖着顏欣笑得不懷好意：“欣欣是想看奶奶表演一哭二鬧三上吊？”
顏欣還想繼續勸說苗娥，但又怕苗娥真的鬧起來，她只好道：“那奶奶慢點開。”說着，她走到後座，小心地跨坐上去。
“出發！”苗娥開着電動車前行，經過潮濕黃泥黏地的路面駛向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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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娥兩只手分別抓着車把，開着電動車迎風行駛在水泥路上，跨坐在身後的顏欣雙眸寧靜，半紮的長發随着風向後微揚，道路兩側分別是倒退的草地，不時能看到草地上有老舊的房屋。
“我開車最穩啦！從來沒有摔過！”苗娥目視前方高興地開口。
顏欣感到有些犯難，她踟蹰了一會兒，說：“奶奶，電動車還是不要騎為好。”
她并不建議奶奶開電動車，幸好平日裏有林姨在，林姨有辦法讓奶奶不騎電動車出門。
林姨是苗娥診所裏的中藥師，也因為此次她有事請假一段時間，所以顏欣才有機會來當苗娥的助手。
苗娥并沒有将顏欣的話放在心上，她歡悅道：“村裏的老人都不騎小電驢，就只有我騎，我是村裏最靓的那個老人哦！”
顏欣禁不住嬌笑。
忽地，電動車莫名其妙停下。
苗娥和顏欣俱是發愣。
苗娥操作了番，一臉驚訝：“車壞了！”
顏欣滿臉詫異：“怎麽會壞了呢？”她忙下車。剛才她們出門的時候奶奶有說過，這輛車每隔一小段時間就會做一次檢查。
“沒事沒事。”苗娥下車，将電動車推向路邊，顏欣跟着她，“我給飛姝打個電話，讓她過來接我們。”苗娥将車停放好，便走去一邊打電話去了。
待在原地的顏欣，目注着面前的電動車，又擡眼環顧四周，她的對面是水泥路面，她的身後是一望無際的稻田，顏欣又将目光投在面前的電動車上。現下的她沒有什麽事可做，只能是看車了。
顏欣耳朵敏銳地聽到了電動車車輪摩擦地面行駛過來的聲音，她循聲轉頭看去，短發烏黑，身上的短袖T恤長褲也是黑色的清俊男人正騎着電動車過來。
顏欣眼神湧起驚詫，她還沒反應過來，清俊男人的車就停在了她面前的電動車後邊。
“煥楚？”顏欣雙眸微睜大，眸子裏的疑惑清晰可見。好巧，竟然能在這裏遇見煥楚。
“診所裏有人過來抓藥飛姝趕不過來，”原本站在不遠處打電話的苗娥興沖沖走到顏欣身邊，“阿楚的茯苓園就在附近，正好午飯點快到了，阿楚要回家吃飯，我就讓他提前下班，順道過來載欣欣回診所換飛姝過來接我。”
讓她換飛姝？顏欣愣愣地看向身旁的苗娥，不，這是不妥的，怎麽能由她換飛姝，留奶奶一個人在這裏呢？
顏欣急急道：“奶奶，我在這裏等飛姝過來接我，奶奶就跟煥楚回去好嗎？”她不能留奶奶一個人在這裏，這樣不安全。
臉上正笑悠悠的苗娥瞬間板着臉，雙手交叉抱臂：“我不開心了！”
顏欣見狀，眉眼間一片焦灼不知所措。
若是她不依着奶奶，奶奶接下來怕是會坐在地上。
顏欣思來想去，終是妥協道：“那奶奶稍等，飛姝很快就會過來。”
苗娥臉上瞬時烏雲轉晴天，且是太陽高照的好晴天，她歡喜道：“好啊好啊。”
顏欣一臉莫可奈何，旋即她疾步走向秦煥楚：“麻煩煥楚了。”她跨坐在秦煥楚背後的後座上。
一股秦煥楚從來沒有聞到過的誘人馨香慢慢侵襲向他的鼻息，讓他的心弦微動，薄涼的雙眼裏閃過一絲異色。
他看了下路邊的苗娥：“我們走了。”
“奶奶就待在原地不要走動。”顏欣雙眸裏滿是不安擔心，“飛姝很快就會過來。”
苗娥趕緊揮手：“快走快走！拜拜！”
秦煥楚載着顏欣離開。
微風徐徐，秦煥楚開着電動車在水泥路上勻速行駛。
坐在後座的顏欣心裏始終記挂着苗娥，雙眸裏盛滿了擔憂，她道：“煥楚，可以麻煩你開快一些嗎？我不放心奶奶，我想讓飛姝快一些過去接奶奶。”
秦煥楚面不改色道：“好。”他驟然加快車速，電動車飛速行駛，顏欣的青絲被風吹得向後使勁揚。
顏欣無意間掃了下秦煥楚的肩膀，竟看到一只白蟻從他腋下爬上肩膀！顏欣驚呼：“呀！煥楚身上有白蟻！”她連忙擡手掃向白蟻，秦煥楚也迅即空出手掃向肩膀，不料，車頭一個不穩失衡，猛沖向路旁的泥田。
“呀！”在顏欣的嬌呼聲中，電動車一頭紮進泥田裏，兩人被甩向泥地。
趴在軟乎乎黏糊糊的泥田裏的顏欣，緩慢爬坐起身，一旁趴在泥田裏的秦煥楚也坐起身來，顏欣下意識看向對面，正好撞上秦煥楚看過來的目光，兩人四目相對。
“噗嗤！”瞬間雙雙笑出聲。
顏欣被泥田裏的軟泥糊了一身，那張臉俨然成了小黑貓，對面的秦煥楚情況和她差不多，臉上身上也滿是軟泥，仿佛成了泥人。
秦煥楚忍着笑，看向臉黑牙白笑顏爛漫的顏欣：“抱歉。”
顏欣一邊笑，一邊緩緩出語：“這不是煥楚的錯。這是一次讓人感到很新奇的體驗。”話落，她看了眼秦煥楚，“噗嗤！”兩人又是齊齊發笑。
煥楚。躺在床上的顏欣猛地睜開雙眸，入目一片漆黑。
黑暗中，她靜靜地睜着眼睛，眸光寧靜又夾雜着悵然。
許久，她向側翻身，輕緩起身，順手拿起床頭櫃上的遙控器按了一下按鍵，床頭櫃上的臺燈亮起，溫馨的暖光布滿整個梯形燈罩，發亮的燈罩進而微微照亮房間。
顏欣将遙控器放回到床頭櫃上，在這淡淡暖色調的燈光中，她挪了挪身子，背靠着床頭，身上蓋着空調被坐着，柔順的青絲垂在胸前兩側，她柔麗的臉上，一雙眼眸裏有着失去後的惘然。
煥楚。顏欣在心裏輕輕喚着他的名。
沒想到她會夢見與煥楚相識相處的曾經。
與煥楚有關的一切都已經成為了過眼雲煙。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她和煥楚已經分手，他們再也沒有可能了。
顏欣所在的卧室外，整棟別墅外，夜空黑幽幽，夜空下的別墅散發着淺橙色的燈光，均勻的燈光分布在別墅的一層與二層，別墅周圍靜悄悄。
時間一分一秒流走，很快天亮了，不消片刻，太陽便高挂于天空中，盡情釋放着暖人的陽光。
“媽媽前幾天有偷偷過來看我。”叽叽喳喳的小鳥聲在四周蕩漾，別墅前，一頭青絲披散在身後的顏欣，臉上憂心忡忡，和一位中年男人漫步在花崗岩大道上，大道兩側是碧綠的草坪。
由于陪在顏欣身邊的這位中年人不是外人，所以顏欣并沒有刻意換上一身适合見客的服裝，而是穿着很随心。
一襲短袖絲綢睡裙，方形領口，顯出白如珍珠的肌膚，也顯出了優美的頸項。她嬌麗的臉上，總是溫柔恬靜的雙眸此刻卻浸染着些許憂愁：“媽媽跟我說，爸爸已經知道我躲在哪裏，還讓媽媽帶話給我，說我什麽時候想清楚了什麽時候回家。”
“你躲在這裏已經兩年啦！”走在顏欣身旁的中年男人顏支舉不假思索出聲，“不能再這樣躲下去了，事情總是要解決的嘛，不解決它就一直在那裏！”
顏支舉是顏欣的親叔叔。他是個微胖的中年人，頭發被剪成很有個性的飛機頭，略微發福的圓臉，鐮刀形狀的眉毛，一對似銅鈴的眼睛，寬厚的身上穿着一套黑白色相間的運動服。
顏欣緩緩地走着，她一對眼簾微垂。
叔叔說的是，她确實是不能再躲了，她也不想再躲了，可是，她沒有辦法。
顏欣的眉眼染上了愁緒：“爸爸的心髒病……爸爸不能再受到刺激了，我現在除了躲，暫時還沒有想到其他的辦法來說服爸爸。”
說服？！顏支舉驚訝得略微張嘴又快速合上，說什麽服啊！就算想出辦法來也沒用！就大哥那迂腐的思想，要能改得過來，母豬都會上樹叫兩聲！
顏支舉忍不住搖搖頭，忽而他想到了一個人，立馬轉頭看向身側的顏欣：“還有煥楚，就這樣散了啊？你當年二話不說就甩了人家，你這樣算是負心漢了，不對，是負心女！”
煥楚……驟然從顏支舉口中聽到這個名字，與秦煥楚的曾經，連帶着昨晚的夢，一下子如狂風沖刷着顏欣的腦海，她的心髒仿佛被一根細小的針猛地紮到，一陣錐心的疼。
顏欣輕抿了一下櫻唇，眼眸裏綴着憂郁，她忍着難受的心緒，輕輕說：“過段時間，我會回國向他道歉，希望能得到他的諒解。”
顏支舉不由得大聲嘆了一口氣。
顏欣望着遠處怔怔失神。
她對不起煥楚，對不起。可是，她不是故意的……她真的不是……
她迫不得已躲在這裏，已經兩年了，不知道煥楚還好嗎？他應該是恨……恨她的……
思及此，顏欣心如刀絞，一股海潮般的思念悄然刺穿這股心痛在心底裏發酵，她不禁喃喃：“也不知道煥楚現在過得好不好。”
忽地，顏欣感覺一陣頭暈目眩，眼前白花花一片還旋轉不停，她雙眸一閉，直接暈倒在地上。
“欣欣！”顏支舉驚恐地張大眼睛，他手忙腳亂趕緊蹲下扶起顏欣。
“欣欣！欣欣！”顏支舉驚慌失措不停喚着顏欣，但她依舊閉着眼睛沒有動靜。
顏支舉猛然扭頭沖着不遠處正在掃地的傭人大吼：“快叫救護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