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像孩子一樣
像孩子一樣
——肺癌——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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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會就出結果了，出了結果我就接你回家看阿竹。”
“哦。”
為了不讓女兒擔心，外婆還是忍着難受吃了幾個馄饨。
以前都是女兒和阿竹生病的時候給他們買馄饨吃，現在突然反過來了，她還有點不習慣。
女兒去拿檢查報告了，外婆一個人低着頭坐在醫院走廊上，等着女兒過來。
不多的醫院走廊上，響起局促的腳步。
外婆擡頭看，自己的女兒拿着檢查報告站在她面前，眼眶也微微泛紅，外婆此時如同孩子一樣聽着自己女兒的話一句句蹦出來。
“媽，你騙我。”
“醫生說你上次來檢查過，是肺癌晚期。”
“你騙我是普通的感冒，拿點藥就急沖沖回家了。”
“為什麽不接受治療？”
“我以為你病好了。”
外婆張着嘴想說什麽，但還是閉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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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沉默了一瞬間，給自己的老公打着電話，而後又跑到住院部去給自己的媽辦住院手續。
外婆看着女兒急沖沖的背影想，上次醫生說她的病治不好了，吃着藥還能緩幾年，但昂貴的藥她支付不起，也不想讓自己的子女為她擔心，于是撒了謊回家，這樣還能陪自己老頭子多過幾天。
女兒的住院手續很快就辦好了，給她安排的VIP病房。
這個病房她不喜歡，沒人陪着她說話。
病床前圍着許多人，是她好久不見的親戚。
醫院下了最後的通牒，說她活不過這個冬天了。
她們坐在病床前商量自己的後事。
外婆低着頭躺在病床上望上窗外，窗外下了雪，很大也很美。
而她像個孩子一樣，無助、害怕地聽着他們讨論自己的棺材、自己要埋葬的地方。
病房的門前響起一聲稚嫩的聲音。
“外婆！”
是阿竹，放了學的阿竹被爸媽接到病房前。
阿竹越過人群去抱病床的外婆，外婆艱難地起身抱着阿竹。
阿竹笑嘻嘻的說：“外婆，今天我被幼兒園的老師誇了，他誇我日記寫的好。”
“是嘛，阿竹好厲害。”
病床前的人似乎不願意打擾着溫馨的一刻，全部閉上了嘴巴出門讨論。
阿竹依在外婆懷裏說：“外婆，你也要去遠方了嘛？”
剛才他們在讨論去世，外婆說去世是要去遠方了。
“是啊，外婆要去見你外公了。”
阿竹沒見過外公，他說：“是嘛？那外婆見到外公記得說阿竹想見他。”
“外婆記住了。”
外婆的咳嗽越來越嚴重了，吃不下飯的她，臉頰已經沒多少肉，只剩皮子挂在臉上。
外婆已經累的睜不開眼睛，她的病床前已經沒人了，全部都是儀器，她勸過女兒不用浪費錢，但女兒長大之後就不在聽她的話。
機器上的線條平靜的輸出。
外婆臉上的吸氧管上呼出的氣體代表她還活着。
阿竹站在病房前看着外婆，他問媽媽：“媽媽，外婆去了遠方會變成什麽？”
“會變成人，變成和阿竹一樣大的人。”媽媽經過這幾天的平複，語氣中終于沒有帶着苦澀。
“和阿竹一樣的人？那外婆又可以陪我玩了！”阿竹在媽媽的懷裏激動的說。
阿竹又說：“那外婆什麽時候醒啊，阿竹還想給她念我寫的日記呢。”
“媽媽也不知道。”
“好吧。”
阿竹讓媽媽給自己放下來，他要寫日記了。
媽媽卻說回家寫，今天探病時間到了。
媽媽抱着阿竹回家，阿竹看着幽深的走廊，媽媽總是對阿竹說長大一點也不好玩，因為長大之後的時間會變得很快。
希望外婆變成和阿竹一樣大的人，要慢慢長大，這樣陪着阿竹的時間就會多一點。
外婆是在除夕節前去世的。
媽媽給外婆舉辦了葬禮，最後将她的骨灰灑在那片竹林中，那是外公以前埋葬的地方，是外婆要求這麽做的。
冬日，沒有冷風，但竹林無端搖晃，似乎在回應自己妻子的到來。
阿竹第二年的夏天回到了外婆家。
他喊了一聲外婆，但沒人應。
夏天的景色和當年一樣，什麽都沒有變，唯一變得是人。
阿竹站在橋上，外婆不在了，阿黃也沒有回來，遵守承諾的人只有他。
榕樹下的涼蝦也不在了。
爸爸坐在車上喊：“走了。”
媽媽沒有來，她怕觸景生情。
阿竹應了一聲，最後看了一眼院子。
關于外婆的日記，他終于可以停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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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書完。
敬我們失去的童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