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分別
分別
——阿黃——分別——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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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阿竹吃起飯,外婆正想起身坐會凳子上。
外頭就傳來幾十天沒見付奶奶的聲音,付奶奶喊了一聲就自己進屋找外婆。
見他們都在吃飯:“剛吃飯啊。”
外婆:“對啊,要不要坐下一起吃點。”
付奶奶:“不了不了,剛在鎮上吃了。”
外婆端着碗:“孫子是去上學了嘛,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付奶奶:“沒有,他爸媽帶他去玩了,我一個老婆子折騰不起就自己回來了。”
付奶奶看見餐桌前的阿黃,正在伸手拿桂花糕,就對着他笑着:“阿黃還記得我不?”
阿黃終于拿到了桂花糕,他咬了一口放在嘴裏,聽着付奶奶的話點點頭。
記得,是帶他離開那個黑色屋子的人。
付奶奶對外婆說:“這孩子還是不講話嘛?”
外婆喝了一口稀飯,看了一眼阿黃:“沒有,平時他對阿竹還能說上幾句話。”
付奶奶:“哦~那就好,我看他臉上都長了不少肉,在你家吃的還挺好的,不過其實我來這還有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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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說:“是要把阿黃接回去嘛?”
付奶奶點着頭:“是,不過,不是我接他回去,是他爸媽,我回來的路上碰到阿黃的爸媽了,他們現在正站在你家橋頭前。”
外婆側了側身子往門外看去,果然有一男一女正站在她家橋頭前,時不時伸出頭往她屋子裏望。
這對夫妻打扮的非常潮流,看起來應該不是特別窮,阿黃過去應該不會在繼續吃苦。
外婆張口說:“叫他們進來一起吃飯吧,吃完飯我再給阿黃收拾行李。”
付奶奶說:“他們不吃飯了,來的路上和我一起吃過了。”
外婆放下碗筷,嘆了一口氣起身說:“那好吧,我去給阿黃收拾東西。”
外婆收拾好東西,阿黃正好吃完午飯,付奶奶也趕緊出門叫那對夫妻進來。
夫妻都挺有禮貌的,進門都是點頭向外婆問好,阿竹和阿黃坐在沙發上看着兩個陌生人,那對夫妻先是看見阿黃被養的很好,松了一口氣。
外婆将阿黃的行李交到他們手上,夫妻包了一個紅包給外婆,外婆卻不要,她說還得謝謝阿黃陪着阿竹,不然阿竹在這就會無聊了。
但夫妻依舊将紅包遞過去,外婆推回去,來來回回的折騰好幾分鐘,最後還是夫妻先敗下陣來說:“陳婆婆謝謝你,前幾年我們創業失敗,将剛生下來的阿黃扔到他爺爺家,現在我們創業成功了,回來接阿黃跟我們到城裏去生活,等明年我們有空了就帶着阿黃來看你。”
外婆點着頭同意。
夫妻對沙發上的阿黃招手:“阿黃來,爸爸媽媽來接你回家了。”
阿黃不認識他們,但骨子裏的血緣讓他忍不住想靠近他們,可他不敢動。
阿竹趴在沙發上說:“阿黃,這是你的爸爸媽媽嘛?”
最後,外婆牽着阿竹到後院去,讓他們自己先培養着感情。
阿竹看着外婆将自己的玩具放在阿黃的行李裏,疑惑的說:“外婆,阿黃是不是要走了?”
“對啊,他爸爸媽媽來接他了。”外婆将行李的拉鏈拉上。
“那阿黃還會回來嘛?”阿竹蹲下去。
“會吧。”
“外婆,別又騙我。”
“外婆什麽時候騙你了。”
“剛剛,外婆說要給我做南瓜藤吃。”
“外婆這次不會騙你了,阿黃明年暑假肯定會回來陪我們。”
“哦。”
阿竹點點頭,将外婆剛拿好的拉鏈拉開,放進一個奧特曼的玩具。
外婆不知道阿黃最喜歡的玩具除了汽車人,也喜歡奧特曼。
外婆摸了摸阿竹的頭,對阿竹說:“我們出去送送阿黃吧。”
阿竹點點頭起身:“好。”
屋裏的阿黃已經站在自己爸爸媽媽面前,他的左手和右手都牽着人。
外婆将另一個行李給他們:“剛剛忘了還有一點東西給他收拾了。”
“麻煩你了。”夫妻将行李接過:“我們也要走了。”
“再等下。”外婆喊住他們:“阿黃喜歡吃桂花糕,我給他包一點桂花糕帶到路上吃。”
阿黃和他的爸爸媽媽站在橋的那面,外婆牽着阿竹站在橋的這面。
雖然不是親生,但養過一段時間,如今人走了,難免心裏會有點難過。
阿黃和自己的爸爸媽媽走在路上,突然回來看了一眼外婆他們。
阿竹朝他揮手說:“再見,明年見!”
阿黃掙脫開爸爸的手:“再見!”
人消失在路的盡頭,外婆牽着阿竹回屋,雖然平時阿黃不愛講話,但人少了一個,還是覺得家裏少了什麽東西。
阿竹一個人看着動畫片也覺得少了一點什麽,外婆正在給家裏打掃衛生,人少了家裏就變得大了起來,外婆拿着掃帚走到電視機旁邊,看着電視機上的紅包,是那對夫妻留下的,看來是趁她帶着阿竹到後院的時候放在這的。
外婆突然無力的坐在一旁,她突然想起,阿竹的暑假是不是也快完了。
正想着,家裏的座機就想起什麽,阿竹率先拿起座機:“喂,誰啊!”
電話裏頭傳來聲音:“阿竹,是媽媽啊。”
“媽媽!”阿竹的眼睛亮了一下。
“外婆在嘛?”
“在!外婆!媽媽再找你。”
外婆慢悠悠走過來,接過電話。
“怎麽了。”
“媽,後天我來接阿竹回家。”
“我知道了。”
不同于阿竹的開心,外婆身上湧出淡淡的悲傷。
家裏一下子走兩個。
如同豐收過後就是平靜。
外婆最後幾天都再給阿竹做些好吃的。
後天很快就來了,爸爸媽媽開着車在橋那頭鳴笛,阿竹跑出屋去看,看到的就是爸爸媽媽帶着禮物下車往外婆家走來。
外婆還在給阿竹他們裝着行李。
都是自家種的蔬菜,給他們帶回去吃剛剛好。
媽媽将禮物放到裏屋對外婆說:“媽,別裝了,吃不完。”
“吃的完吃的完,這麽多我一個人在家才吃不完。”外婆一邊塞一邊說。
媽媽說:“所以我一直勸你跟我回城裏,在這沒人陪你。”
“我在這挺好的,這裏有你爸,離開了就再也不看到他了。”外婆仔細檢查着還有沒有忘記給他們裝的。
媽媽嘆了一口氣,她争不過老年人的思想,将外婆給他們裝的東西都拎走。
外婆如同送阿黃那天,站在橋這頭,看着阿竹上車。
爸爸搖下車窗,阿竹趴在車窗前說:“外婆,真的不跟阿竹一起回去嘛?”
外婆搖着頭說:“不去了,外婆今年過年在家等你。”
“好。”阿竹揮揮手。
爸爸搖上車窗,媽媽站在車前對外婆說:“媽,給你買的東西記得吃,自己一個人在家也要記得吃點好的,給你錢不要舍不得花。”
“知道了知道了,快上車吧,等下回城就晚了。”外婆不耐煩的趕着他們上車。
媽媽皺着眉頭說最後一句然後上車:“要是想阿竹,你給我打個電話我讓你女婿過來接你。”
外婆不知道為什麽女兒越長越大就越唠叨。
溪邊的樹葉都開始變黃了,阿彬沒有撐過這個夏天,阿黃在秋天的第一天就離開了,阿竹在要落葉前也離開了外婆。
秋天的來臨,外婆的咳嗽越來越嚴重,阿竹坐在車上寫着日記。
日記上的每一篇裏都有外婆和阿黃,即使阿黃走了,阿竹的日記上總會添上一句,他和外婆想阿黃了。
這個暑假,阿竹喜歡上寫日記,他總是把一天的事情寫在日記上。
媽媽透過車鏡看向還站在橋頭的外婆,她讓自己的老公搖下車窗,對阿竹說:“阿竹,跟外婆最後告一次別。”
阿竹的腦袋伸出車窗:“外婆!再見!”
正準備離開的外婆聽到阿竹的聲音,停下腳步揮着手:“再見了。”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分別這件事,貫穿人的一生,無論是事物還是人,總會有分別那一天,我們應該早就習慣。
秋天很快就過去了,眨眨眼似乎就到冬天了。
他們這個小鎮從來都不會有雪,只有霜在草上。
外婆沒在種菜了。
她似乎感受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差,拿起已經封存很久的電話撥打自己女兒的電話號碼,電話那天傳來三聲嘟嘟的聲音,才被接起:“媽,怎麽了?”
外婆咳嗽了好幾聲,說:“我想去城裏看看阿竹。”
電話對面很快就回應了:“我讓你女婿來接你。”
外婆杵着拐杖坐在屋前等着人來接她去城裏,她已經很久沒吃東西了,身體的傷痛讓她忽視了饑餓。
這個夏天才過去幾個人,她都需要杵着拐杖才能走動了。
遠處有汽車的聲音,外婆顫顫巍巍站起來帶着自己不多的行李走到橋上。
女婿和女兒看見了,連忙下車扶住她:“媽,你就在家裏坐着就行了,路這麽滑萬一摔到怎麽辦?”
外婆擡頭問:“阿竹呢?”
“阿竹睡着了,就沒帶他過來,等會到城裏了就能看見他。”
外婆點頭:“那好吧。”
女兒和女婿扶着外婆過了橋,正要準備上車,外婆直起自己彎下的腰,最後看了一眼自己的院子上了車。
車子漸漸駛出村口,村口的榕樹下常年坐着人,如今天冷了就沒人坐着了。
車子也路過阿彬醫館,這裏早就變成了一個賣糧油的地方。
開了一天一夜他們進了城,不過方向好像不是往家裏開的。
外婆張了張嘴,想說什麽,但是最後還是閉上嘴巴。
車子在醫院門口停下。
女兒扶着外婆進了挂號處說:“你這一路上都在咳嗽,我先帶你去醫院看看。”
外婆點頭贊同自己女兒的擅作主張。
女兒給外婆報的感冒科,可醫生看着那報告,皺着眉頭說:“帶你媽去呼吸科看看。”
女兒又扶着外婆重新挂科,抽血,拍ct。
忙忙碌碌一天,才坐下來吃飯,但外婆吃不下。
她問女兒:“阿竹怎麽還沒過來呢?”
女兒吃着馄饨說:“阿竹還要上學,你忘了?”
哦,現在不是暑假,現在是阿竹上學的期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