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芭蕉船
芭蕉船
——馄饨——芭蕉——
-------------------------------------
阿彬将針扔掉,看了一眼外婆身邊的阿黃問:“他也發燒了?”
外婆剛将阿竹的褲子拉上去,又轉頭看了一眼阿黃,他的臉被吓白了,外婆伸手去摸了一下阿黃的額頭,沒發燙。
阿彬自己也上手摸了一下,沒發燒,應該是被打針吓着了,那就沒事了,阿彬直起身對外婆說:“我先給他打一針,你們在這睡一會覺,等明天早上如果燒退了,我就給你們開幾副藥回家吃就好了,如果燒沒退,我再給他輸點液。”
外婆:“麻煩你了。”
阿彬往後頭走去,再出來的時候手裏拿着衣服和被子:“陳姨,這衣服是我媽以前穿的,你先穿着。”
外婆連忙擺手:“不用不用,過會就幹了。”
阿彬知道老人性子倔,他換了一個話說:“你這滿身濕漉漉的,等會你孫子因為你身上的水不退怎麽辦?”
外婆這才接下衣服到阿彬指的地方去換衣服,換下衣服才發現出門的時候沒把鞋子穿好,導致後腳跟全是泥巴,鞋子也髒的看不清原本的顏色了,她不好意思找阿彬要了一雙涼鞋将腳沖洗幹淨,用拿着拖把将自己踩髒了的地拖洗幹淨。
阿竹還在喊着疼,外婆也只能坐在那幹着急,只能一遍又一遍輕輕拍打着阿竹的背讓他舒緩一點,阿黃早就撐不住到頭去睡了,外婆給阿黃蓋好被子又繼續去看着阿竹。
過了幾十分鐘,阿竹嘴裏才不喊着疼,外婆碰了碰阿竹的頭,不是那麽燙了,才放下心來躺倒一邊眯一會。
阿竹他們躺在裏屋的床上,阿彬早就起來在外頭的給別人看病,來他這看病的全都是老人,他們病怏怏躺在椅子上,長長的輸液管連接他們的血管,那是他們新的血管,輸液管裏的液體成為新的血液,輸液瓶冒出的氣泡成為新的心髒。
門外的陽光照在他們身上,也只會感受到死氣沉沉的生命。
天晴了。
Advertisement
阿彬重新拿了一個體溫計給阿竹,燒只退了一點,溫度保持在38度。
外婆問:“咋樣了,我家阿竹燒退了沒?”
阿彬:“還是需要挂點滴。”
她剛才摸了摸阿竹的額頭,不燙了:“不是不燙了嗎?怎麽還需要輸液哦。”
阿彬:“他身體其他部位溫度高但額頭不燙,應該是你孩子散熱不行。”
外婆聽了阿彬的話,摸着阿竹的身體,果然是燙的:“那還是輸個液吧。”
阿彬給阿竹挂上點滴後,轉身去了自己的廚房做飯吃,外婆看着點滴瓶重的藥水一滴一滴落在點滴泵上,在順着管子流進阿竹的手臂裏,而阿竹還在睡覺中。
醫館門前有賣馄饨的經過,阿黃吞了吞口水,外婆察覺到了就對阿黃說:“阿黃餓了?”
阿黃的眼睛從門口轉回來看着外婆,點着頭說:“嗯!”
外婆放下牽着阿竹的手對阿黃說:“那你乖乖在這看着阿竹,我去給你買馄饨。”
阿黃:“嗯。”
外婆摸着阿黃的頭就出門找賣馄饨的攤子,幸好他在不遠處榕樹停了下來,外婆小跑過去買了三碗馄饨回來,回來的路上還順帶買了一袋驢打滾。
等她拎着馄饨和驢打滾回來的時候,阿彬已經做好飯蹲在門口吃着了,外婆看着阿彬碗裏的幾顆小青菜再配着醬油吃都能吃的津津有味,外婆嘆了一口氣,她越過阿彬先将馄饨給餓壞了的阿黃,阿竹還沒醒,他的那份馄饨留着等會他醒了再吃。
外婆将手裏的另一碗馄饨拎了出去,她從背後看過去,阿彬身上的白大褂早就泛黃了,無論怎麽洗都洗不幹淨,拖鞋後腳跟也被磨掉了一塊,這孩子從小都是這樣節省。
“阿彬吃吧。”外婆将馄饨遞到阿彬面前。
阿彬看了一眼又低頭吃着自己的醬油拌飯,外婆蹲了下來說:“自從你媽走後,你是頓頓都不舍得給自己放肉啊。”
阿彬: “這叫健康飲食,說了你們也不懂。”
外婆:“我當然不懂你們年輕人的想法,但我也明白要好好吃飯,再不多吃幾頓以後就沒機會吃了。”
“你上次去城裏看病看的怎麽樣了。”阿彬沒有回答外婆剛才的話,他換了一個話。
外婆:“好多了。”
阿彬:“嗯,有難受就找我看,別自己憋着,有些病就是小病憋着變成大病。”
這個時候阿竹醒了,他在裏頭喊着外婆,外婆将馄饨放在阿彬身旁對他說:“知道了,我家孫子醒了我去看看他,還有馄饨記得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阿彬悶頭不說話,他低頭扒了幾口飯,用餘光掃了一眼身側的馄饨,是坤叔家的馄饨,再轉頭去看阿竹的外婆,她正哄着孫子吃馄饨,想了想還是伸手将馄饨拿到手裏吃了,不吃白不吃。
“外婆,我不想吃這個,這個沒味。”阿竹撇過頭去不想吃。
外婆:“生病了,吃什麽東西當然都沒味了,來,再吃幾口。”外婆将勺子遞到阿竹嘴邊,鼻子裏充滿了香味,但嘴裏依舊沒味。
阿竹吃了幾個就不想吃了,外婆替他解決剩下的馄饨。
外婆:“還有驢打滾,阿竹也吃點。”
驢打滾很甜,阿竹吃到嘴裏也還是有絲絲甜味的,他倒是多吃了幾口,剩下的都在阿黃肚子裏了。
點滴滴完,阿彬又給阿竹測量了體溫:“燒退了,我在給他開點藥,吃完藥再睡上一覺就好了。”
阿彬将開好的藥交給外婆,并囑咐一句:“記得飯後吃。”
外婆接過藥,掏出自己的錢包問:“多少錢啊。”
“43,你給我40就好了。”阿彬撥弄着算盤。
外婆的手指越過一張五十塊錢,拿起一張紅色百元大鈔,阿彬正要給她找零,外婆就背起阿竹牽着阿黃走到門口說:“不用找了,哪有人做生意還往回找零的,你自己生活都過得不容易,還有你借給我的衣服,等我洗好改天給你送過來。”
阿彬也不去追,他知道去追也沒用,默默收好那張百元大鈔,心裏想着等他們下次來在給他們優惠點,呸呸呸,他想的是什麽,哪有人還想再來醫館的。
外婆走在路上心裏想着,阿彬這孩子本來可以在大城市的醫院工作,可他還是選擇留在了自己的家鄉給他們看病,外婆去過大醫院,裏面的點滴一瓶都要七八十,更何況他還給阿竹輸了兩瓶,阿彬總是拿進藥的原價賣給他們,自己領着那國家給的的資助過日子。
恐怕那四十三中,還包含了今天早上的馄饨錢。
阿竹在外婆的背上悠悠醒來,他聽見街邊很吵:“外婆,為什麽那裏這麽吵啊?”
外婆:“今天有集市,他們都到集市來買東西。”
阿竹:“外婆,那我們去逛逛好不好。”
外婆:“你病還沒好,就想着要去玩了,等病好了,外婆就帶着你和阿黃來集市玩。”
阿竹知道外婆不讓他去玩,就将兩只手耷拉在外婆胸前,左手背上貼着繃帶,象征着他剛剛生病。
經過大雨的洗禮,村莊像是被洗劫幹淨一般,一整個亮堂堂的,稻谷上,小草上,荷葉上都挂着雨滴,在陽光照耀下像寶石一樣,看着就讓人賞心悅目,除了不好走的泥巴路。
“外婆,我們什麽到家啊。”又在外婆背上睡了一覺的阿竹問。
外婆擡頭看了看說:“快了,過了橋就是我們家了。”
過了橋,就是外婆家,外婆将背上的阿竹放了下來,他們才走一夜,地上又是許多被風刮落的樹葉,外婆嘆了一口氣,又得打掃一遍咯。
阿竹和阿黃坐在門欄前看着外婆掃地,阿黃突然說:“你還難受嗎?”
阿竹睜大嘴巴震驚的看着他:“你居然說話了!”
阿黃:“……”不知道為什麽他會震驚。
阿竹搖晃着阿黃的肩膀說:“你再說一遍。”
阿黃為了自己快被搖壞的肩膀,只好再說一遍:“你還難受嗎?”
“不難受了,只是嘴巴有點苦,吃什麽東西都沒有味道。”阿竹放下阿黃的肩膀托腮說。
嘴巴有點苦?還沒有味道?阿黃更加堅定自己不要生病,生病就吃不到好吃的東西了。
自從知道阿黃會跟他說話之後,阿竹就纏着阿黃說話,不過阿黃嘴裏也只會蹦出幾個嗯,哦,好的字。
阿竹:“阿黃你看,外婆的芭蕉葉被打落下來了,好大一片。”
外婆的院子裏掉落了一片被風打下來的芭蕉葉,芭蕉葉的葉邊微微泛黃,芭蕉葉的很粗,阿竹兩只手都擡不起來。
“這個能拿來幹什麽呢?”阿竹看着巨大的芭蕉葉陷入沉思。
阿黃:“不知道。”
兩個小孩坐在幹了的石階上,阿竹手裏托着芭蕉葉,舉到頭上遮陽,雨水順着芭蕉葉的紋路從葉尖滑落在長滿青苔的石頭上。
阿竹看着彎彎的葉面像是一艘小船,他放開手,芭蕉葉翻轉倒在地面上,這樣更像一艘船了。
阿竹拍了一下阿黃:“我們去放船吧!”
阿黃猶豫的說:“可外婆不讓我們靠近溪邊。”
阿竹:“不要怕,我們放完船就下來。”
“好吧。”阿黃只猶豫了一秒就同意阿竹的提議。
他們兩個趁着外婆進屋的時間,拖着巨大的芭蕉葉去往溪邊,上了橋阿竹和阿黃将芭蕉葉扔進溪水裏,看着芭蕉葉搖搖晃晃的落在溪水上最後回歸平穩的飄到溪水下流。
這芭蕉葉比他們制作的紙船穩固多了,不會被水打濕也不會進水,阿竹說這芭蕉葉就是屬于他們兩個的船,無論它飄到哪我們都是第一名。
看來阿竹還記得上次被外婆打擾而沒分出勝負的事情啊。
“诶,诶。”
阿竹和阿黃的耳朵被外婆揪住:“我就一會不在院子裏,你們兩個就又跑到橋上玩,掉下去怎麽辦。”
阿竹捂着自己的耳朵說:“外婆疼。”
外婆:“還知道疼,都給我下來。”
外婆揪住他們的耳朵一路拖到廚房裏才放下,因為快到吃飯的時間了,她還要做飯,就怕她做飯的時候,他們又跑到溪水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