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v17(早戀)
v17(早戀)
溫寧沒眼去看自己放大無數倍的大餅臉, 咕哝了幾聲,揚長而去:“會拍就拍,不會拍就不拍了。”
拍出不美觀的照片、掃興的人是周寅初。
可難堪的氣得臉頰通紅的仍然是溫寧。
周寅初:“有陣子沒練習攝影技術了。”
眼底卻不見得有一絲的歉意:“不過, 你在我的鏡頭底下依然漂亮。”
就和之前在酒店一樣,他虛假地千篇一律地稱贊着她的美貌, 除此以外, 別無新意。
他不知道的是, 這些年,僅靠“花言巧語”通常來說,而且又是這種老套重複的、無法變着花樣的話, 在網絡的大環境下,是根本談不到女朋友的。
溫寧一時間差點忘了周寅初的財富等級。
也是,如他身家背景一樣的人,壓根兒就不用學。
很多年前, 眼前的男人似是在和很多年前一樣,總是漫不經心地哄着人。而她, 總是不滿足于他的态度,以及不自省。
他們為此争執、吵架、冷戰。
和普通的庸俗的情侶沒什麽兩樣。
可當她意識到今天的周寅初仍然願意勉為其難地說着從不擅長的話,溫寧就沒有辦法和當年一樣計較了。
尤其是他當她再一次有求于人的時候。
她的面色終于緩和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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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看僧面看錢面,溫寧以前不曾直視他于普通人之間的經濟差距,但現在的她卻沒有辦法不熟視無睹。
可周寅初卻覺得, 是自己不費吹灰之力哄好了溫寧。
他提議:“要不,再來照一張?”
“不了。”
溫寧連忙擺手, 打斷了周寅初自以為是的願景。
他們身旁的那位中年婦女卻不滿足于溫寧這種級別的大美女最終以一張醜照告別這個網紅打卡地,浪費了女娲娘娘賜予的美貌, 也顧不上責怪她那攝影技術稀巴爛的老公了,主動請纓道:
“不如, 我來幫你太太拍吧。”
周寅初随手就将這臺相機給了別人,動作如行雲流水,一刻也不曾猶豫過。
屏幕上出現了與之前截然不同的畫風。
“你看,你太太其實很上相吧,可你剛剛沒事放大別人的臉幹什麽,怼臉能拍出什麽來。”女人順帶連着周寅初一塊兒教訓了一番。
這也是難得一次周寅初在面對指摘時并不反駁。
陌生女人充斥着善意地為她抓拍了許多組照片,起初溫寧怯生生地面對鏡頭,比起鏡頭,鏡頭外時不時以灼熱的目光傾注在她身上的男人才是她無法徹底松弛的理由。
周寅初漆黑的眼眸更像是一個鏡頭,他的鏡頭語言單一、強勢。
欣賞之餘,無一不是占有欲在作祟。
好在,女人攝影技術過人,将她堆砌如标準假笑的面孔拍得有幾分文藝的質感。
正當溫寧以為差不多該收場了,此刻,周寅初估計也同樣認為這惹人心煩的拍攝告一段落,正不疾不徐地拿着帆布包走近自己。
女人拍攝的動作卻沒有立即停滞,一并将兩人轉身的畫面悉數按下了快門。
也正是最後那張扭頭時,兩人相對,卻差點撞到彼此身上的那一瞬間,光就那樣直射在他們的身上,不偏不倚,仿佛将整個熱烈的夏季的驕陽都傾注在了他們的身上,捂着額頭半遮面的女人,以及目光将其環繞、包圍至于進攻直白的男人,都将永遠定格在這個畫面中——
沒過多久,周寅初從儲存卡下載,反複觀看着他們彼此交錯的身影。
“謝謝,你把我……我們拍得很有感覺。”
溫寧并不是個自然熟的人,但對于人家一會踢他們占了位置、一會又親自上陣協助拍攝的好意,她不得不表示一下感激。
“你本身長得太好看了,怎麽拍都是無死角啊,也不知道你老公怎麽找到那迷之角度的……”
溫寧柔聲辯解:“他不是我的丈夫。”
面對女人的誤解,她對他們的關系解釋了一二。
“抱歉,誤會了,”女人心直口快道,“看你們的相處模式,還以為是和我們一樣的老夫老妻呢。”
“我們确實認識蠻多年了……”
溫寧一時間不知道從何說起。
她和周寅初的關系從來都在禁忌的區域範圍內,可一旦來到了陌生的地帶,他們之間似乎也沒有必要處處遮掩、隐瞞。
只不過,依然不知道如何表述,她沒辦法一言以蔽之,也沒有辦法松弛地言笑晏晏地講起兩人故事中間的曲折……一不小心很自然地脫口而出,差點淪為了一場一五一十的老實交代。
而後,她才後知後覺地重新為他們開脫、說明。
正在她試圖以三言兩語巧妙帶過的時候,卻又好巧不巧碰觸上男人的目光。
似是饒有興致地聽她如何別扭生硬地表達。
“我們以前談過,那會兒還是高二……”溫寧不情不願地承認,好像在這件事上,哪怕完全沒有熟人的情況下,她仍是三緘其口的。
女人眼底放光,一路上拉扯着她就八卦道:“那你們可算是‘早戀’!”
但也就是在描述的這一瞬間——
溫寧恍惚覺得,酸脹苦澀的人生裏突然表達的東西裏不盡然是生活的麻木,而似有一絲摻雜的甜意。
但她絕對不能再說更多了。
男人手随意地撐在兩側的欄杆上,斜靠在上面,聽她談及過往的時候整個人都呈現出一種驕傲自滿的情緒來。
……
他們走遍了這個附近的沙場,以及一切人山人海的地方,等到天色變黑,氣候也變得陰涼,男人反而不再同她在外面游蕩。
那個女游客的身影已經離他們很遠了,周寅初的思緒卻遲遲沒有從溫寧的敘述中走開。
他說:“我還以為你忘得一幹二淨呢。”
當年的事,兩人誰也沒有過分提及,心照不宣地稱之為過去。
突然有人闖入了他們的世界,在平靜的湖底掀起了一絲漣漪,過去像是也展露出了那“十萬塊”以外的一面來。
那時,他們少年思慕,無知地以為所有的戀愛體驗都會如同他們一樣新鮮。
可以在一個蜻蜓點水般之後的吻中得到餍足,輾轉反側,第二天醒來依舊精神飽滿。
溫寧走開了幾步,而她的裙擺卻猶如當年張揚。
這不是她故意當中的一部分。
而時尚本身就像是一種輪回。t
今年,突然又流行起側面飄逸的裙擺,她沒怎麽細看,記得和何玫逛街時被強行塞了這一條裙,也沒來得及感謝亦或是拒絕。
紅色是豔麗的,總是更襯白色的肌膚,淡顏系的美人稍經濃稠色調的渲染,便可以美得不止清新脫塵。
她單手扶着江邊的欄杆,身後的太陽傘不知何時偏向了她這一側:“我的記性确實不算很好,随便講講而已,總不能讓別人一直這樣好奇地觀望着我倆,好似在看馬戲團的猴子。”
“是漏了一些重要的細節。”
溫寧扶額,臉再度不可避免地滾燙起來。
而她的種種表現,她也早知道就在眼前這男人的意料之中,輕易地露餡,也總能慷慨地證明,至今為止,她并沒有忘記他們之間的種種。
他雙手插兜,漫無目的的閑逛中,整個人愈發肆意張揚,似是無意提及,“誰追的誰,溫寧,你不會這點都記不清了吧。”
“那是因為很多人追你,我轉學後又不是那麽合群,”溫寧還是說出了絕口不提的真相,她想,這個秘密,她已經藏得足夠之久,久到已經沒有了保留的意義,“不然,我用得着湊什麽熱鬧?”
不過這話,經過十五年後再說出口,無論如何聽起來都像是一種無力的狡辯。
“追就追了,”心高氣傲的男人認定了一件事,“追我有什麽難以啓齒的嗎?”
溫寧難得沒有啞口無言,而是同他義正言辭地理論,“我才沒那麽想追你。”
卻不曾想過,這回退讓的是周寅初。
“那你不用追,”周寅初的身影紋絲不動,年少時埋藏的心思被他承認得坦蕩,“你只要站在那裏,我就會走到你身邊。”
那時,他便頻頻望向窗外的女生,試圖尋找其中她的蹤影。
任何一節課後,她不出現在那群為官的隊伍中,這都是對于他的一種亵渎。突然會讓周寅初覺得這樣的生活簡直無聊透頂,而一旦看見溫寧的身影,他便認定了她對自己心思,得想辦法讓她盡快地“得償所願”。
她并不知道,站在那一群女生之中,有多惹眼。
他終于在一個午後,帶着她走上了天臺,她卻表現得好似沒有站在喜歡她的人群當中一樣。
“跟我。”
她木讷地點了點頭。
那局促不安握緊的手也被他順理成章地牽了過去,她不似裝的,比他想象中還要生澀、內斂。
他以為,他們會這樣一輩子的——
不怪她,要怪也只能怪那個半路冒出來但好在早死的男人。周寅初也不知為何,分明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團聚、重修舊好的光影近在咫尺,可他卻不可避免地耳熱眼跳。
好似一種不吉的預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