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5
視頻通話結束,賀念竹握着手機在風中淩亂。
大腦被幼崽那張神氣活現的臉蛋占滿,該說不該,那精致得像瓷娃娃的臉和他妹妹許念橙有七分相似,就連嘟嘟嘴生氣的小模樣都如出一轍。
賀念竹覺得自己的手都在顫。
不會吧……
猶豫片刻,他果斷抓起外套朝外走:“文哥,晚上的慶功宴我就不參加了,晚上有事要趕回家一趟。”
“啊,是和夫人有關的事情嗎?”
賀念竹神色凝重,不置可否的點頭。
圈內人都知道他母親許意柔病重的消息,猜測不久便會離開人世,因此經紀人沒有一點懷疑,直接答應下來。
*
吃過早餐,許清硯在洗碗收拾桌子。
許意柔盤腿坐在沙發裏,面前擺了盤切好的水果,捏着水果叉一會兒一塊哈密瓜,一會兒一塊猕猴桃吃着。
她小嘴塞得鼓鼓囊囊,活像只小倉鼠,嘴唇被果汁浸染得紅潤水亮,更添可愛。
許清硯從廚房出來,入眼的便是她小小的身姿一抖一抖,笑得格外開懷。
他冷峻眉眼不自覺柔和下來。
許清硯走近撥了撥許意柔淩亂的頭發,矮下身詢問:“媽媽,需要我幫您把頭發紮起來嗎?”
從起床到現在她都還散着一頭軟發,時不時擡手撥弄一下,讓患有輕微強迫症的許清硯有些在意。
“好啊好啊。 ”許意柔小雞啄米的點頭,白嫩臉蛋顯出些許狐疑,“不過大寶你會嗎?你給女孩子紮過頭發呀?”
“我應該會。”
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紮頭發總不至于比工作難度還高,叱咤風雲的霸總大兒子雲淡風輕的認為。
——t沒過一會兒
“哎喲好痛。”
“大寶,我不要紮緊緊的,頭好疼~嗚!”
她感覺她圓圓的杏眼都快勒成吊梢眼了。
許清硯驚的松開手。
他頭次嘗到到挫敗的滋味,從開始的松弛自信,到嚴陣以待,最後承認紮頭發比處理工作更難,不得不黯然放棄。
“抱歉媽媽,我太笨了。”他垂眸低聲,黑色皮筋孤零零套在他的兩根手指上。
許意柔龇牙咧嘴的揉着自己的頭皮,聽見大兒子的話,小眉頭皺的飛起,抗議道:
“誰說你笨的,你才不笨呢。”她昂着下巴,“你可是我鵝子,我鵝子就是最棒最聰明噠!”
許清硯從小智商超群,性子又最沉穩,從小參加各種國際競賽,大獎拿到手軟,家裏有個房間專門騰出來放他的各種獎杯與榮譽獎章。
看着他在各種大賽裏發光發熱,作為母親的許意柔說不驕傲是假的,她偶爾會陰暗的想,那對抛棄了他的親生父母如果知道他是那麽優秀的孩子,肯定腸子都要悔青了吧。
許清硯:“謝謝媽媽。”
心裏淡淡的挫敗感消散了。
“不用謝啦。”許意柔大眼睛滴溜溜轉了轉,滿含期待又不好意思的瞄他:“真要謝謝我的話,那請我吃冰淇淋吧!我要那種比我臉還大,比花盆還要高的大冰淇淋!”
“……”許清硯艱難的提醒,“媽媽,您剛吃完早飯。”
“那不是你要感謝我的謝禮嗎?”許意柔理直氣壯,一手摸摸腦袋,“你看,你說要幫我紮頭發,結果都沒有紮好。”
理智上許清硯知道該堅定拒絕,情感上他卻猶豫着不忍心。
許意柔切換委屈臉:“大寶,媽媽這麽點小要求你都不能滿足嗎?我還是不是你最親愛的媽媽了。”
許清硯最受不了媽媽露出委屈的小模樣,他雖然無奈妥協,但殘存的最後一絲理智讓他只買了個最小號的冰激淩。
許意柔握着比想象中縮水一大半的冰激淩歡快的吃起來。
*
晚上九點,從隔壁Z省開車回來的賀念竹終于趕到家門口,按響門鈴。
許清硯打開門。
“哥,我回來了。”
賀念竹進門的瞬間,就被客廳裏穿着粉色居家服的小姑娘吸引,那小姑娘見到他的剎那,小炮彈似騰騰騰沖了過來。
二話不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擡起肉乎乎的小手掌,往他屁股上啪啪兩下。
“……”賀念竹呆住。
“叫你不認我還沒禮貌,打你屁股!”
小姑娘岔着小短腿,叉着小腰,昂首挺胸,氣哼哼板着臉說:“現在知道我是誰了吧?”
賀念竹心中巨震,試探着張嘴:“媽?”
這個語氣這個神情,和生病前的媽媽許意柔完美重疊,即便她變小了,但眉眼間熟悉的感覺讓他一眼認出了她,毫不遲疑确定那就是他媽!
“哼,是我。”許意柔皺着小鼻子,鄙視的瞪了把她氣成河豚的臭小子,“不是不要我這個媽了嗎?”
賀念竹倒吸一口涼氣,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認錯态度積極,主打一個能屈能伸。
他笑嘻嘻蹲下身,不動聲色上下打量了眼變小的媽媽,心頓時被萌化了。
白皮膚,大眼睛,睫毛纖細卷翹像把小扇子,一張粉嫩嫩的櫻桃小嘴,故意擠眉弄眼露出兇巴巴的表情。
以為是大老虎,實則是只嘤嘤叫的小奶貓,毫無威懾力。
“媽媽,都是誤會,我怎麽可能不要你。”賀念竹讨好的哄道,“無論發生什麽事,你變成了什麽樣都是我媽媽,我一輩子都只認你一個媽媽。”
“我以為變小了你就不認我了。”
許意柔既有幼崽的心性,又割舍不掉做母親的一面,賀念竹沒有第一時間認出她,她心裏其實又慌張又委屈。
她眨巴着眼,濃密的睫毛漸漸濕潤,一顆豆大的淚珠從眼眶滑落。
“我變回小孩子,讓你們叫我媽媽,是不是很丢人?”
許清硯和賀念竹胸口一悶,心疼得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賀念竹頭搖的像風車,手忙腳亂的從兜裏翻出紙巾為許意柔擦眼淚,磕磕巴巴說:“怎麽會丢人,媽媽你想多了,我不是說了嗎,不管你變成什麽樣你都是我媽媽,和大小沒關系。”
“嗚嗚嗚嗚——”
他們兄妹三人長那麽大,就沒見許意柔哭過,更別提怎麽哄哭鼻子的幼崽媽媽。
賀念竹趕忙用眼神求助大哥,接收到信號的許清硯沉思兩秒,放輕了聲音:
“媽媽,您別哭了,明天我們帶您去游樂園玩。”
話音剛落,許意柔小鹿眼唰地亮起:0.0
“真、真的嗎?”
“真的,不騙您。”
許意柔吸吸鼻子,下一秒破涕為笑,變臉速度之快讓賀念竹都看傻了。
不是,這就哄好了?
許意柔趁機提出要求:“那晚上我還要聽故事,你們誰給我講故事聽呀?”
“媽媽,我來!”
賀念竹立刻舉手搶答,他剛剛弄哭許意柔,心裏正愧疚的要命,好不容易有個表現的機會當然得抓住。
許意柔撇撇嘴:“二寶,你行嗎?”
她內心比較偏向大寶,因為大寶是個标準的低音炮,二寶性格太歡脫,她怕越聽越精神。
“媽媽,你這是不相信我嗎?”賀念竹心裏不平衡了,努力推銷起自己,“我原聲臺詞在一衆青年演員裏top3級別,還為幾部全民動畫動漫配過音,我是專業的!”
許意柔渾渾噩噩大半年,很多東西都忘得七七八八,包括小兒子在混娛樂圈這件事。
經賀念竹這麽一提醒,她當即恍然,微微睜大了眼睛:“好好好,那就二寶你來吧。”
賀念竹露出勝利的微笑。
家裏沒有準備童話故事書不是大問題,現在網絡發達,用手機随便一搜就跳出來一大堆。
賀念竹風塵仆仆趕回來,先去洗個了個幹淨的熱水澡才躺在許意柔身邊講故事。
卧室裏,床頭燈泛着微弱柔和的光。
許意柔小小一團縮在被子裏等得犯困,她揉柔眼睛,淚漣漣打了個哈欠。
軟綿綿的抱怨:“二寶,你好慢哦。”
賀念竹一截勁瘦細腰靠在床頭,修長白皙的手臂虛虛圈住她,形成一個保護圈。
他眼皮低垂,在朦胧柔和的光線映襯下,許意柔露在被子外的臉蛋愈發圓潤Q彈,猶如新鮮出爐的白胖包子,讓人手癢的想rua一頓。
賀念竹卻硬生生忍住了,他的媽媽他知道,這時候敢rua她,她肯定要大發雷霆。
“媽媽,你想聽《三國演義》嗎?”
這玩意兒夠長,能講大半年。
“……”一句話直接把許意柔瞌睡都弄醒了,她擡起臉,滿是匪夷所思的問,“我不是小寶寶嗎?”
她可是小寶寶啊。
給一個四歲的小寶寶講《三國演義》聽他們主公來,主公去,就不怕她做夢都是那幾個黑皮大漢嗎?
“我不想聽!”
許意柔蹙着小眉頭,很傲嬌的拒絕後表示:“我要聽白雪公主,聽豌豆公主和賣火柴的小女孩!”
白雪公主啊,也行。
賀念竹摸摸下巴,都是些耳熟能詳的童話故事,橙橙小時候媽媽經常講給她聽,他在一旁都倒背如流了。
“好吧。”賀念竹清清嗓子,循着記憶慢慢講起白雪公主的故事。
“在遙遠的國度裏,住着一個國王和王後,他們渴望有一個孩子,于是很誠意的向上蒼祈禱……”
“當王後從魔鏡口中得知最美麗的女人是白雪公主,她生氣的說道‘可惡!怎麽可以有比我更美麗的人,我一定要把她除去’。”
安安靜靜聽着的許意柔忽然睜開眼,不滿的出聲糾正。
“不對不對!”
“不可能,哪裏不對?”
被打斷的賀念竹很是疑惑,演員對故事的記憶比普通人要持久深刻,何況一個被全世界都講爛了的故事。
“情緒不對!”許意柔一針見血的指出,然後露出嫌棄的小表情,“你怎麽能用那麽溫柔的聲音念壞王後的臺詞呢,你應該用惡毒陰森的聲音念才對嘛。”
“還有白雪公主應該用清脆甜美的聲音啊。”
“國王要用粗犷點的聲音。”
“二寶,你好不專業哦。”
胸口莫名被紮一刀的賀念竹:“……”爆哭。
他居然被媽媽嫌棄了!!
賀念竹一頭黑線,國王就算了,白雪公主和王後都是年輕的女性角色,總不能讓他一個大男人掐着嗓子念臺詞吧。
“媽媽。”他摸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委婉的跟許意柔打着商量,“要不今天咱們就湊合着聽聽算了,時間不早了得早點休息。”
明天讓大哥來換班講故事。
誰知許意柔小眼睛一瞪,小嘴連珠帶炮:“不行不行,你們三個從小媽媽就教育你們做事要認真,不要湊合将就,現在你長大了就拿我的話當耳旁風了是嘛?看我變小了好欺負是嘛?”
原來的媽媽他惹不起,變小的媽媽他更惹不起。
賀念竹麻溜滑跪認慫:“沒有沒有,媽,我哪敢t欺負你,我這就好好念,你別生氣了啊。”
許意柔輕哼:“你趕緊的。”
賀念竹痛定思痛,決定拿出配音時認真專業的态度來向媽媽證明,他是有實力的。
從頭開始講第二遍,他拿出最飽滿的感情,沉浸在整個故事中,捏着嗓子一人分飾十五角,包括旁白和七個小矮人都是不同聲線。
“……在全國人民的祝福聲中,王子和白雪公主将永遠快樂的生活在一起。”
念完最後一句,賀念竹累的口幹舌燥,他吐出一口氣,捏了捏喉嚨。
剛準備問問媽媽滿不滿意,低頭一看,小姑娘呼吸綿長平穩,臉蛋變成紅彤彤的小蘋果。
能回應他的只有一陣輕輕的呼嚕呼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