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

第24章 冰雪舞廳

冰雪舞廳

“雪殿下。”

“知道了。”雪面向風，“你去幫我搬進岚送的禮物。”

銀發于後背批散開來，落開月輝散漫無邊，雪深藍的禮服拖在光潔的涼白石階上，舉步間搖曳生姿，他端坐于王座之上，眼眸裏更加冷冽。

三天前，他去找過息，息對他表面恭敬。

“衛兵統帥。”雪讓所有人都留在外面，第二塔樓中爐火熊熊燃燒，爆裂聲如雪地中折下的樹枝，被行人無情地踩斷。

“王子殿下，您有什麽事嗎？”

“我聽人說起過你與我母親。”

“說什麽？”息的語氣瞬間強烈，幾乎不及思考就蹦出三個字。

“說你喜歡她？”

“不，殿下，我恨她。”

“你失禮了，不過我想知道為什麽。”

息站起身，“殿下，我希望你過一個愉快的生日。”

“最後一個生日，你的意思是。”雪毫不示弱，“我有權利知道真相。”

“她殺了我的父母，自此，我費盡千辛萬苦，迎着世人的偏見和那些貴族的冷眼，當上冰城主侍衛的唯一目的就是為了複仇，而他娶了她，還說既往不咎！”

“哦，那我母親很厲害。”

“她是一個妖怪，千軍萬馬都——”

“所以，你們也未必能打過我。”雪輕輕一笑，“那就做個交易，我自願獻出生命，怎麽樣？”

“我憑什麽相信你？”

“這是那封信件。”雪攤開手，“和绶帶放在一起呢。”

息見到丢失已久的靛藍色封面，銀色印記鮮明如初，打開信紙，筆力蒼健的字跡歷歷在目，他沉沉坐回椅上。

“你收好這封信件，我不求你效忠于我，而是求你把冰城主記在心裏。”雪說道，“北境很久之前就有一個預言，說黑夜與白晝終将相融，并還給北境一片青綠。你是星光鎮的人，不會不知道這點。”

“當然，殿下。”

回到此刻。

風點燃明燭，寒徹冰棱上一道亮光乍起，如同星辰墜下九天劃出的尾翼。雪沒有動容，冰雪舞廳擠滿了民衆，讓暗殺更好下手，風警戒着，卻無事發生。

水晶穹頂流動神聖而斑斓的明光，栩栩如生的雕塑仿佛在高牆上盤旋飛舞，一切混亂中有序，狂熱中冷漠，風似乎回到入冬宴那天，可他的雪殿下已然出落得如天仙下凡，美的極致而遙遠。

此次，前來祝賀的不止有普通的北境貴族，連王城的公主殿下靜也莅臨北境，靜一頭被陽光吻過的金發，兩顆沁藍的眸子裏含着溫柔的水光，她與雪同歲。風基本弄明白北境，漠海與山水的三地聯盟，以山水為尊。北境是雪王子，漠海有泉公主，山水則是前國王陛下親生的兩位公主和一位王子，大公主嫁人了，清國王剛繼承王位，只好由靜公主來祝壽。

靜公主與雪王子同席，二人舊相識，交談甚歡。風被支開很遠，只有當他捧上岚所贈禮，北境最北邊，永遠不化的冰柱時，才得幸停留在雪身邊一剎。他連夜未嘗休息，為得就是十二月初趕到還有時間陪陪雪，但他沒給他這個機會，而今天，就是雪的生日宴，一月十三，十三是個不好的數字，風心裏默想，他一眼不落地觀察他的一舉一動。

松一個人出席，他蒼老了不少，今年送上的冰雕是一整塊未經打磨的方石。

“我派柏去卧海管理春小麥播種了，你不用擔心他不來我會責怪。”雪對着松說，“和凜一起，你應當放心，不過，他們現在該路過星光鎮。”

“殿下，犬子若有所用，當是老夫之榮。”

“那最好。”

衆禮物堆積如山，雪似是身體不适，與靜道別後準備離席。

“雪殿下！”風顧不上禮數，繞過衆人走到雪旁邊，當時關在一邊。

“什麽事嗎？”

“殿下，您能否抽一點時間？”

“怎麽？”

“一個地方，就在城堡邊的地方。”風幾乎是懇求。

“我今天乏了。”

“殿下，只要您看一眼就好。”風跟上跨步行走的雪殿下，“殿下，記得您說過，真正的花，是長在土裏面的。”

“那又如何？”雪嘴上不松口，步子卻停下來。交易裏他必須早早回到自己的房中。按冰城主吩咐，若雪十五歲前發病嚴重，息必須協助松等到雪十五歲時才能殺死他并自殺，讓松的兒子柏上位。這對息來說沒有好處，對松來說也未必劃算，柏是一個尤其孝順父親的人，他不可能染着父親的血坐上北境之主的位子。他們都是為了履行一個對死人的諾言，不過，什麽是嚴重？雪明白冰的擔憂，日漸明白了，不過，他有信心，不過，他還需要借五年時間。

“雪殿下，這邊。”雪最後還是依了風，走在長廊上，他想起跟蹤風的那個夜晚，突然有些舍不得。寒風凜冽，刺骨而來，雪拉進外衣，他們在往城堡東門走，他燒花的那個門，雪的步子慢下來。

“你要帶我去何處？”

“騎上馬，不遠。”

雪算是佩服風，他讓關等在原地。雪心中複雜，風此刻在腦後系上了藍白的發繩，飄揚在空中，如同雪遇見風時他手上纏的細絲一般，在天地間，在人群中，都渺小異常，卻似乎有種吸引他去靠近的力量，不論再如何渺小也要閃亮……

“雪，殿下。”風退居一旁，映入眼簾一片純白，不是雪，是含雪的陽光。

悠悠空地上，一捧熱泉倒映出叢生的清幽綠植，在漫天飛雪中簇擁着短暫的生命。

“你知道我不願意看到花朵凋零的。”

“嗯？”

“所以。”雪劃亮一束光芒，“下次換一個禮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