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終章
終章
不知道是不是身體的虛弱連帶着精神的脆弱，江杉大病一場在家請了兩整天的假才勉強能下床。
躺着的這兩天時間裏，她昏昏沉沉做了很多個夢，清醒的時間遠沒有夢中的時間多。
很多時候從夢中驚醒時臉上還挂着眼淚，醒來後沒一會就像是失去了記憶那般，什麽也想不起來，只剩下滿腔難以抑制的悲傷與孤寂，堵得她心裏悶悶地像是塞滿了棉花。
第二天晚上，江杉白天睡了很久以至于醒來吃了藥後夜裏反而清醒地睡不着，她打開了手機，點開了班級微信群翻着列表，點開了那個眼神定格過無數遍的頭像，頁面瞬間跳轉，也一如浏覽過無數遍沒有任何變化的頭像與背景。
江杉看了很久，手機在黑暗中發出的慘白熒光照在她同樣蒼白毫無表情的臉上，她突出從相冊中翻出了一張像素極低的照片換成了頭像——
那是一張從室內朝窗外郁郁蔥蔥滿是綠葉的照片，樹葉上跳躍的光因為像素太低反而變得朦胧，像是舊時光中記憶不清的朦胧夢境。
江杉點擊了确定後把手機摁滅，一顆心在黑暗中逐漸跳動加快，又随着漫長流逝仿佛沒有盡頭的時間而逐漸平複下來，她盯着依稀不清的天花板看了好一會，打開了手機又換回了之前的頭像，然後把手機一扔閉着眼睛強迫自己睡覺。
這一夜過去，江杉第二天甚至沒等到鬧鈴響便自然醒了，她覺得身體輕快不少，下床時那種頭暈目眩想吐的感覺也緩解了許多。
她拿起手機準備給領導發個消息告知今天自己正常出勤，發現微信通訊錄上多出了一個紅點。
江杉還沒來得及疑惑，手指已經下意識點開，一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頭像跳了出來，連帶着江杉的心猛地一跳，她甚至覺得那一瞬間自己忘記了呼吸。
那頭像下跟着一句——江杉，我是葉初。
時間擰成一條扭曲隧道，将她直接傳送回了八年前，葉初笑盈盈地站在她面前，揮手跟她打招呼——江杉，我是葉初。
江杉鬼使神差地點了接受。
兩人的對話框瞬間生成頂在了聊天的最上層。
江杉正想改一下備注，就看到上面顯示——對方正在輸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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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
一個可愛的小女生揮手說着“你好”的表情包跳了出來。
愣是超出了江杉設想的八百種開場白和應對方式，以至于她的手在屏幕上停滞了許多，也沒動作，直到對方又補了一句——我是葉初。
江杉很快回了——我知道。
【在杭州？】
【對。】
對面靜默。
江杉等了會，退出了微信切到工作軟件上給組長留了個言就收拾東西出門了。
一直等到她打卡才又掏出手機，發現葉初給她發了消息——我這周末來杭州出差，方便見一面嗎？
可能是沒等到江杉的回複，過了五分鐘後又發了條——不方便就算啦。
橫亘在兩人之間的那長達八年的時光，仿佛是給回憶鍍上了層柔光，那些尖銳與矛盾全都消失不見，只剩下流淌在內心深處的溫熱。
【方便，一起吃頓飯吧】
江杉原以為她會很緊張或者說有些想要臨陣退縮，然而在她發完消息之後，她的心裏一片平靜。
這一刻，她突然意識到，這中間的八年時光看似轉眼間，實則的的确确确确抹去了許多。
自那天之後葉初偶爾會發兩條消息過來，江杉上班時間不怎麽看手機，等到下了班她也沒有精力再去忖度要回什麽，因此兩個人聊的并不多。
甚至在周五的時候，葉初那條微信響起時，江杉正在開會，只是草草瞥了一眼。
一直等到晚上九點，江杉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了自己那個像是樣板房一樣的出租屋才又想起——我明天早上到杭州，我去哪裏可以找到你？
她看着微信對話框，楞神了很久，又擡頭透過玻璃窗望着漆黑的夜色很久才回道——我去車站接你吧。
葉初很快回了——好。
第二天，江杉正常的生物鐘醒來，淺洗漱了，連個防曬霜都沒抹，套着短袖長褲出門去接葉初。
她按指引在高鐵出站口等着，時間雖然早，但是車站已經有不少游客。
江杉遠遠站在人群後，靠着承重柱低頭翻着手機。
“我到了。”
微信消息彈出來，江杉下意識擡頭，視線在人海中穿梭，很快被捕捉。
葉初穿着樣式簡單的衛衣和牛仔褲，看起來和從前并沒有多大變化，非要說，看起來反而更陽光了。
兩人的視線相隔十幾米的距離于空中交織在一起，有什麽曾被滞留在八年前那個夏天穿過無數難捱歲月在此刻悄然迸發，歷久而彌新。
她直起了身，迎着他的目光走向前去。
江杉想說聲好久不見，卻在葉初徑直走來用力擁住她時，卡在喉中。
那個懷抱用力到江杉麻木的靈魂都仿佛感受到了疼痛和顫抖，她楞在原地，最終伸出手輕輕環住了他——“對不起。”
對不起，因為我的怯懦逃走了。
對不起，因為我不敢相信你的愛而退縮了。
對不起，因為我沒能接納自己而拒絕接受你。
我不知道是否每個人的青春都是無悔，是否都熱烈而盛大，或者是否也充滿了遺憾和想要再重頭來過。
所幸我們都平安且健康地長大了，不論這個過程是順利還是艱辛，我們也擁有了屬于自己的那條道路。
我們曾相伴過短暫旅程，如今我們又再度重逢。
江杉擁住他，又仿佛是透過他擁住了這八年間無數個艱難時刻都不曾放棄過的自己——
我依舊愛你。
我願意相信你，相信你的愛。
我會永遠陪着你，永遠愛你。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