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別開燈
別開燈
這幾個月的時間，江杉就像是做了一場夢一樣，她甚至逐漸忘記了那個陰冷的寒假是如何度過，忙碌而充實的高三讓她有時恍惚，他們似乎還在，就像之前一個電話打過去就能聽見聲音，只是她太忙了，沒時間打，也沒發生什麽特別的事情，不需要打，除了每月江星短信問錢還夠花時，她才看一眼手機，其餘時間，她都把手機鎖在櫃子裏，就像把自己不想面對的那些現實問題，情緒問題一并都鎖了進去。
現在，高考結束了。
她再沒有理由，沒有資格，沒有能夠自欺欺人的借口去逃避了。
高考結束的第二天就是畢業典禮，江杉跟江星商量自己先回宿舍收拾東西，江星則在學校附近定了個酒店等第二天畢業典禮結束帶她回家。
江杉回到宿舍，打開行李箱開始往裏塞東西，除了必要的衣物和書以外，其他的都不準備帶走，她一邊收拾，判斷着這物品的去留，就仿佛在對自己的過去那段短暫而無憂無慮一去不返的日子作最後的割舍。
其實狠下心來，草草也沒幾件。
江杉很快就收拾完，似乎她只是一個輕裝留宿的過客。
她癱坐在桌椅上，望着面前的書桌發呆，那上面還有她曾經雕刻的一些模樣難辨的木雕，一些攢錢買的小說漫畫，落了灰，她也都不準備帶走。
不知坐了多久，夏日的晚風拂動着窗簾揚起她的發絲。
江杉擡頭往外看了一眼，暮色已四合。
嗡的一聲，她放在桌上的手機振動了一下，是葉初的一條短信——
“你在學校嗎？”
江杉看着短信，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卻是——
帶不走的，只能留下的，還有他。
她手指輕動，回了一個“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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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葉初的消息便回了過來——
“晚上一起吃個飯吧！”
江杉還未來得及回，緊接着下一條信息便跳了出來——
“方便嗎？想見你。”
江杉握着手機，盯着頁面上的文字，出了神。
她給江星打了個電話：“姐，我晚上想在學校睡，明天早上去酒店找你可以嗎？”
江星朗聲道：“可以的，正好我好好休息一下，放松放松我這兩天緊繃着的腦神經。”
江杉差點笑出聲：“謝謝老姐，辛苦老姐！愛你。”
江星懶懶嗯了一句就把電話挂了，表示糖衣炮彈也無法淨化她的靈魂。
江杉挂完電話，剛剛那股傷春悲秋被江星一句話給攪和的煙消雲散了，她給葉初給了個消息——怎麽說這頓飯也得我請師父吃才行。
消息剛發出去沒多久，一個電話便打了進來，葉初充滿笑意的聲音傳來：“那你快下樓，師父再晚點就要被餓死了。”
江杉站在陽臺上往下一望，果然有個依稀可辨的人影正站在樓上沖她揮手，隔着九層樓，江杉也不知道他能看清自己嗎？
電梯的上方小小的顯示屏中，數字正在隔着固定時間跳躍變化着，不知是不是因為快速下降失重感導致的，江杉盯着那塊顯示屏，心突然随着那變化的數字劇烈跳動了起來，以至于在她走出門見到葉初時，心跳也未曾平息，仿佛還有愈演愈烈的形勢。
葉初穿着款式簡單的白色T恤和淺色長運動褲，俊朗的面容正帶着笑意望着她。
江杉朝他走來：“想吃什麽？”
“随便，吃什麽都可以。”葉初上前幾步迎着她，嘴角上揚。
晚風徐徐，揚起江杉并沒豎起的長發，帶起陣陣不知名的香氣，似有若無往葉初的鼻尖鑽。葉初側頭不動聲色注視着她，短短幾個月，那張原本總是笑着的臉龐如今神色淡然，仿佛是沐浴月色的昙花，綻放着令人驚心動魄的清冷美。
江杉察覺到他的視線，擡起頭，黑沉沉的眸子中是無聲詢問。
葉初下意識避開，看向了遠處，耳尖泛着微紅：“我們等會吃什麽？”
“……”江杉眉心微蹙，“既然師父吃什麽都行，我們就開封菜吧。”
葉初胡亂嗯了聲，瞥見江杉垂在身側的手，有心想伸手去牽，卻又退卻。這幾個月他雖然一直陪伴在江杉身邊，但是卻不敢有一絲逾矩之舉，生怕給她帶來困擾，時間還長，不急這一時……
葉初深呼吸強壓下心中的沖動，正準備開口找個什麽話題，突然手上傳來冰涼柔軟的觸感，他瞬間大腦空白了，下意識去看。
江杉握住了他的兩根手指，正擡頭望着他。
葉初心如鼓擂，跳個不停，血液齊刷刷往上湧，他的臉頓時染上了一片緋紅，江杉饒有興致地打量着他瞬間變紅的臉，似是頗感興趣。
還未等葉初反應過來，江杉又縮了下手，他立即反手握住，将她的手掌包括在自己手心裏。
兩人對視，似有若無的情愫蔓延在空氣中，帶着盛夏特有的草木味，熾熱而清澈。
葉初拿着托盤回位置上時，江杉正靠在座椅裏，出神地隔着玻璃窗望着外面。
視線所落之處，是一個紮着沖天辮的小女孩正左右兩只手各牽着自己的爸爸媽媽，手臂上綁着蝴蝶結彩帶，上面拴着一只在空中随風搖擺的粉色卡通氣球。
葉初把食物往桌上輕輕一放，坐在了她對面，說了聲：“稍等我下。”便轉身快步往外走去。
江杉望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推開門轉身消失在了視線裏。
她撐着腦袋接着發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少頃，葉初便回來了，他一只手背在身後，一只手推開門，旋轉的門碰到了懸挂的鈴，發出清脆的叮鈴聲，他有些氣喘大步走了上來：“送你個小玩意。”
說着他背在身後的手伸了出來，赫然是只五彩的花瓣氣球，正中間還畫着笑臉，葉初把彩帶綁在了江杉手上，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江杉心中微微一動，一種難以言明的情緒湧了上來，甜蜜、酸楚、晦澀，還混雜着濃重的遺憾與不舍。
以至于葉初與她對上的這一眼，都仿佛被她眼中複雜的情緒吸引着一腳踏空入了無敵渦流中，下意識檢讨起來：“怎麽了？太幼稚了嗎？”
江杉搖搖頭，晃了晃手腕，飄在半空中的氣球跟着晃動起來。
“不幼稚，剛剛好。”
葉初給江杉帶上了一次性手套，把漢堡外裹着的紙衣半拆下來遞給她，江杉看着他的動作好笑道：“真把我當小孩了？”
葉初早就習慣做這些事情，他頭也沒擡把醬料挨個拆開：“你不就是個小孩，做不出來題會急哭的小屁孩。”
江杉哼了一聲，咬了口漢堡：“考完了，再也不用做題了。”
“哦吼，完蛋。”葉初用紙巾輕輕擦掉她嘴角粘着的醬，“那你豈不是出師了？我這個師父要名存實亡了啊。”
江杉舉起咕嚕嚕冒泡的可樂：“那這頓飯就算是謝師宴了。感謝師父這麽多年來的孜孜不倦……”
然後卡殼了。
葉初嘴角噙着笑一言不發望着她，也不準備接話，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江杉搜羅了半天也沒找着個合适的發言詞，末了一咬牙：“……一切都在可樂裏了！”
葉初好笑地舉起可樂跟她碰了個杯：“榮幸之至！”
“考完了，有想過去哪所大學嗎？”葉初嚼着食物問道。
“沒，等分數出來吧。”江杉看了他一眼，“先說好，我要是分數不夠，別勉強。”
葉初全然沒在意：“我相信你，畢竟是我座下唯一弟子，想來也差不到哪裏去。”
“你倒是真有自信。”
“那你暑假有什麽安排嗎？”葉初又問道。
“暫時沒安排，找個家教賺賺錢？”江杉咬着吸管有些迷茫。
葉初把原本想說的話咽了回去，點點頭道：“那也挺好的。”
“你呢？”
“我？我還沒想好，沒什麽特別想做的事情。雖然高考結束了，一點感覺都沒有，有種明天還正常上課的錯覺……”
江杉點點頭：“我也有這種感覺，可能很多事情就是這樣？萬分期待的事情等真正到來的那天反而無感。”
葉初察覺到她言語中的苦澀，下意識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頭發：“期待本身更令人期待，也不失為一種快樂。”
江杉突然一把拉過他的手，把自己的手上的綁帶拆開來系在了他手上，小聲說道：“還是有點幼稚的。”
葉初看着自己手上的粉色綁帶，不由得在她額前輕敲了一下：“可以，那你待會別走我邊上，以免別人看見誤會。”
江杉往後躲了一下沒躲開：“你放心，待會就離你八百米遠。”
葉初一把抓住她的手：“那可不行，你得陪着我一起丢人。”
果然，吃完飯回去的時候葉初故意用綁着氣球的那只手抓着她的腕骨，一路上都沒放開。江杉一開始只能裝死，假裝沒看見路人偶爾投來的目光。
等待兩人回到學校，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學校裏空無一人，靜谧無聲。
葉初步伐越來越緩，握着江杉的手卻越來越緊。
江杉打量着他的神色提議道：“要不我們再待會？去操場？教室？”
葉初飛快嗯了一聲：“教室吧，坐會。”
江杉看着他越來越紅的臉，輕咳了一聲，手抵在唇邊掩住自己的笑意。
葉初牽着她一路徑直走進了閱覽室，江杉摸索着想去找燈的開關，卻被葉初一把制止。
“別開燈。”
江杉收回了手，心在黑暗中加快了跳動。
直到兩人坐在了熟悉的位置上，江杉靠着牆，借着月色望着葉初，意有所指輕聲道：“黑燈瞎火……”
葉初望着她，看着如薄紗般的月色籠在她的臉上，那眼神中充滿了戲谑，仿佛那個精致的娃娃突然擁有了靈魂，因為他，而有了一絲生氣與溫度。
一想到這，葉初覺得自己的血都熱了起來，沸騰着叫嚣着在體內橫沖直撞，他甚至覺得自己有些輕微耳鳴。
江杉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望着他，等了半天似是失去了耐心，她微嘆了口氣，擡起手輕輕捧住了葉初的臉，閉上了眼睛，慢慢湊了上來。
在江杉捧住他的臉時，葉初的一口氣便卡在了胸腔中，連帶着那顆提起的心一同頓在了空中，時間似乎被無限拉長，長到葉初空白的大腦都開始懷疑自己會不會被這一口氣憋死時，那溫軟微涼的觸感落在了唇上，心髒陡然又落了下去，上下劇烈跳動起來。
砰砰砰——
心跳聲在靜谧的夜裏似乎清晰可聞。
江杉感受到他突然異常起伏的胸膛，自己也一時有些面紅耳赤，她垂着眼睫後仰着頭，想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葉初卻突然追了上去，手掌墊在她的後腦勺，江杉後背一下撞在了牆上，發出沉悶的一聲響。
葉初輕輕貼着她的唇，卻不知道該如何動作，只能用犬齒輕輕咬住她，往外輕輕一拉再松開，想看它充血而泛起紅腫，江杉被他咬得有些發痛，抵在他胸前的手不自覺發力，想推開他，葉初忙輕而柔地舔舐剛剛被自己咬過的地方，不斷安撫。
溫度順着兩人緊貼的上半身隔着薄薄的布料烘上來，江杉只覺得退無可退，避不可避，被那熱量一烤，意識也逐漸迷蒙起來，終是沒忍住溢出一絲難耐的“唔……”
那呻|吟帶着顫抖着的尾音在漆黑的夜空中似是無限回響，滑入葉初耳中，猶如輕柔的羽毛掠過，刺激得葉初大腦空白了一瞬，血液上湧，只想更貼近，更深入把那刺激的源頭狠狠堵住，方能緩解自己心中不斷泛起的癢。
溫軟濕潤滑入口腔，聲音消失了。
未曾涉足的陌生地方卻勾起了他極大的興趣，不覺展開了新的探索，攻城略地，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江杉的身體不斷泛軟，下意識攀住葉初的肩膀借力，柔軟冰涼的手臂緩緩擦過，仿若有微弱的電流密密麻麻掠過，葉初伸手箍住江杉的腰，兩人身體緊貼到不留一絲縫隙。
不知道過了多久，江杉覺得自己的嘴唇已經麻中發痛，葉初才微微放開她，額頭相抵，鼻尖相觸，黑暗中只剩下粗重的呼吸聲，漸漸平息。
葉初指尖搭上江杉臉側皮膚，輕而緩地摩挲了下，兩人同時睜開了眼睛。
江杉原本明亮的眸子起了霧，含着水汽朦朦胧胧望着葉初，葉初沒忍住在她的眼睛落下一吻，感受到她的眼睫輕輕顫抖，像是扇動着的蝴蝶翅膀，翻飛進了他心中，無限柔軟。
江杉閉着眼睛靠在他的懷中，呼吸此起彼伏。
良久。
“葉初……”
那喚他的聲音似有念力，狠狠一撥他的心弦，葉初摟着她，輕輕應了一聲。
“我會想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