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陷阱
陷阱
“那就不分開。”
那聲音溫柔有力，似是有魔力吸引着江杉緩緩擡起了頭，對上了葉初的視。
車在有些颠簸的路上一上一下地晃着，晃得她睡意逐漸濃烈。
她索性閉上了眼睛，把頭靠在葉初肩上：“肩膀借我靠一會。”
葉初心中一恸，覺得全身的神經末梢都齊刷刷失靈，僵硬得不能動彈半分，他就這樣維持着這個姿勢，一直到車停進了校園裏。
他伸手推了推還在熟睡的江杉，長時間沒說話，聲音有些沙啞：“我們到了。”
江杉睜開了迷朦的雙眼，眼睛中還帶着些水汽，顯然是精神還沒能緩過來，葉初突然覺得她這幅模樣有些可愛，柔聲道：“我們到學校了。”
江杉揉了下眼睛，哦了一聲，人睡醒了腦袋也清醒了，突然反應過來自己睡前都幹了什麽，她假裝沒有看見葉初眼裏湧動着的情愫，取過自己的背包就跟着人流下了車，但是大腦像是被按下了靜音鍵，唯獨留了一句“不分開”空蕩回響。
江杉回到學校後，觀察了幾日，發現葉初對自己和之前并沒有什麽不同的地方，兩個人還是會照常偶爾打個招呼，遇上了就一起在食堂吃飯，甚至連她主動去請教問題，葉初也只是條理清晰解答，沒有一句多餘的話。
江杉那天在車上提起的心這段時間又慢慢落了回去，她就當沒這回事發生。
到了周六，按照前段時間的慣例，江杉一般上午九點左右會先去教室和葉初碰面，如果葉初帶了兩個人的早飯，就會先在走廊上解決，再去閱覽室找個角落開始自習，沒帶的話就啃江杉帶的幹面包，中午兩人會一起去校外吃了午飯再去書店磨蹭一兩個小時再回去。
二十一天一個習慣，江杉這周末的作息都已經快刻進骨子裏了。
這天，江杉腦子還沒清醒，生物鐘已經支使着她走向了教室。
葉初在走廊上看見她，迎了上去，手裏拎着一個黃色的保溫包和一疊周刊報紙。
隔了十幾米遠，江杉就聞到了一股撲鼻的食物香氣，勾得她小饞蟲蠢蠢欲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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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都什麽忘了自己原本在想什麽，一個健步上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個包問道：“帶的什麽還用了保溫袋，好香好香！”
葉初一笑，點了一下她的腦袋：“好吃的。走，找個地方炫了。”
江杉雀躍着跟着葉初來到了頂樓。平時頂樓很少有人來，除了幾臺空調外機和散落的廢舊桌椅外沒有什麽別的東西，甚至水泥都沒有鋪好，一到下雨天就有好多積水的坑。
葉初把保溫包遞給江杉，攤開報紙把一張桌子和兩張椅子包好。
江杉已經打開了保溫包，把食物往桌上擺，兩碗打包的胡辣湯、一盒煎餃、一盒湯包、還有兩個茶葉蛋，另外還有一盒切好的水果用玻璃保鮮盒裝着，單獨放了個小包，包裏用錫紙裹上放了冰袋，拿出來還帶着絲絲涼氣。
葉初把食物盒挨個打開，在胡辣湯裏挨個放了勺子，然後打開一次性筷子遞給江杉。
江杉還盯着盒子裏的水果發呆，那裏面的水果的，草莓和青提明顯是已經洗好上面還挂着水珠，右半邊是切好的擺放整齊的西瓜，新鮮程度一看就是早上起來處理的。
她擡頭望了一眼葉初：“師父，你這有點像是殺豬前讓豬吃頓好的一樣？我不會被美食誘惑掉進被殺掉的陷阱裏吧？”
葉初觑了她一眼：“殺掉倒不至于。我可是良民，不幹那違法亂紀的事情。”
江杉心一橫，想：管他什麽陷阱，先讓我做個飽死鬼。
她端起碗喝了一大口湯，感覺五髒六腑都舒坦了，然後夾起一個湯包蘸滿了料汁往嘴裏一塞，辣子的香氣混着極酸的醋，江杉覺得這一口下去她的天靈蓋都在發顫，不自覺眯起了眼睛。
葉初把茶葉蛋剝好重新放進餐盒裏，取過濕巾把手擦幹淨後也開始用飯。
兩個人偶爾對視一眼，美食的慰藉可謂在此刻共感。
江杉吃了兩口，就放下了筷子，葉初注意到她的動作，有意想讓她再吃點，只見江杉叉起了一顆草莓塞進嘴裏，臉頰鼓得像屯糧食的松鼠，那顆草莓對江杉來說有點大，她前兩口嚼得有些費勁，些許汁水溢出唇縫，原本的唇色顯得更明顯。
葉初看得心頭一跳，連忙垂下了眼，避開了自己的視線。
“你有想好去哪所大學嗎？”
江杉被葉初突然開口吓了個猝不及防，去哪所大學？她現在才高二，想這些還太早。她往椅背上一靠：“這，一廂情願怕是不行吧，我想去也不代表人家願意收我啊。”
“那你有想去的嗎？”
“呃……”江杉望了葉初一眼，“你是不是有想去的？北京那兩所？”
葉初望着她，緩緩點個頭，沉默了良久後還是忍不住開了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江杉頓時有些無奈，她實在不知道像葉初這種天賦性極強的大神腦袋瓜裏是不是有一根二極管，一端站着清北，另一端堆着“其他”，也無法理解像她們這種平凡人從一端爬向另一端的艱辛：“清北，沒有人會不想……”
葉初望着她的眼睛突然像是有了光，他有些激動起來，語速都加快了許多：“只要你想，我可以幫你一起，還有一年多的時間，完全有可能。”
江杉無聲嘆了口氣：“哥，那可是清北，我即使是想也不過是肖想罷了。”
葉初卻不以為然：“一年多的時間，你現在的基礎又不差，年級前一百985是穩的，沖一沖說不定到時候清北搶着要你呢，有任何問題，都可以找我，我會一直在。”
江杉聽着葉初畫的大餅，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看着葉初神色飛揚，不想掃他的興，只好順着他的話說：“照你這麽說，還真是有這種可能……”
她故意頓了一下，把手搭在葉初肩上，湊了上去，“原來‘陷阱’在這等着我呢！”
熱氣噴灑在葉初的脖頸上，他覺得那片皮膚像是被螞蟻爬過一樣直發癢，他不敢擡頭看江杉的臉，但是嘴上還是忍不住問道：“那這‘陷阱’你要跳嗎？”
江杉笑起來：“那師父你可得努把力，争取一腳給我踹進坑底去。”
江杉覺得她現在和葉初應該是更好的朋友關系，兩個人的生活除了周末葉初會特地抽一個晚上和江杉以相互提問的方式過知識點以外，其他并沒有什麽特別的變化。
噢……還是有一點的，比如她要是有時候晚上犯懶，吃完晚飯逗留在教室裏和班級同學扯皮侃天說地的時候，葉初以前都是不管她，只在閱覽室等着。現在這小子已經幾乎形影不離，頂多讓她侃五分鐘。一過這個時間，便會走到她身邊，不說話，也不參與他們的聊天隊伍中，就像根柱子，突兀又沉默地杵在那裏。
存在感，非常強的那種……
這個時候還沒到江杉想當個睜眼瞎，其餘人都心領神會，烏拉散開。
江杉只好垂着腦袋，憋着一肚子廢話開始發悶，每當這個時候她都覺得葉初管她管得太嚴了，要知道她可是每天都必須要說夠一定量的廢話才能身心舒暢。
這樣時間一長，她更是趁葉初不注意逮着機會就拽着人唠閑嗑，江杉覺得自己跟在打游擊戰一樣，敵人還非常敏銳，幾場戰役下來她是又憤怒又疲憊地無聲舉起白旗。
不過也多虧了葉初這不給人喘息的“強化學習計劃”，江杉在新的一輪大考中，穩步邁進了班級前十。
江杉看到自己成績的第一反應是悄悄松了口氣，幸好這進步還比較明顯，要不然還真不知道葉初會不會一天給她十六小時都安排滿，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完全是他會幹出來的事情，光是想想她都打顫，恐怖如斯啊！
不論是班級排名還是年級排名，其實越靠近頭部動蕩得越厲害，稍不注意就會被後面的同學趕超，雖然每次都還是那麽幾個人，但是每次排名都還是挺難以預料的，即使是自我感覺良好，考出來排名也未必靠前。
等年級前兩百大榜貼出後，江杉拉着葉初一塊直奔公告欄，她擠着人群，從紅榜前往後數，一眼就看到了葉初的名字，年級第七。
江杉回頭沖他比了個大拇指，心裏感慨道，大神不虧是大神，長期穩定盤踞在年級前十，就以他現在這個成績，只要能保持住，清北确實不是問題。
然後開始一目十行找自己的名字，終于在前半張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江杉都記不得自己數到多少了。
葉初捏了一下她的手腕，把她微微拽出擁擠的人群。
“七十七。我剛數了一下。”
“噢？我這突飛猛進的排名，師父拿什麽獎勵我？”江杉一挑眉，擺出一副訛不上就不罷休的表情。
葉初敲了一下她腦袋：“不先慰問一下為師這段時間的辛勞，還反倒讨起賞來？”
“那師父想要什麽賞？要不徒兒我以身相許？”江杉湊過去，卻并沒有壓低自己的聲音。
身邊烏泱泱一群人聽到的可不少，紛紛回頭狐疑地望着他們。
葉初臉唰的一下就燒了起來，連忙左顧右盼回避視線，拽着江杉就走。
“你走這麽快幹嘛？”，江杉望着他紅透了的耳朵，大笑起來，“你還沒告訴我你要什麽賞呢！”
葉初終是受不了，一把甩開她，逃也似的跑了。
江杉望着那透着幾絲倉皇的背影，心裏突然湧出了一些異樣的感覺，她回頭望了一眼仍被許多人圍着的紅榜，突然覺得這個“肖想”也許真的能實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