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試探
試探
幾巡過後，大家借着“真心話”說了許多該說不該說的，一時間氣氛火熱。
“七個三！”說話的是他們同行中的一個男生，因為常年皮包骨頭，大家都戲稱他為“筷子兄弟”。
筷子兄弟一推鼻梁上架着的厚重眼鏡，瘦削的臉頰因開口說話更凹陷地誇張，一張臉只剩張着的嘴了，江杉覺着自己仿佛看見了某副名作。
他的下家正是江杉：“八個三。”
“九個三。”美人絲毫不考慮，直接跟着喊。
再往下，只見王衡一臉便秘的表情望着衆人：“不是？九個三都沒人開？”
江杉擡了擡眼：“沒人開，你開不就得了？”
王衡把杯蓋擡了縫，又看了眼自己的點數——光是他手裏就四個，這他怎麽開，只好強裝着面上的平靜硬着頭皮道：“大家都不開我也不開，十個三。”
葉初：“十一個三。”
最後一位小胖舉起了肥嘟嘟的小手比畫道：“十二個三。”
“十三個三！”
江杉：“……”
“那我，十三個四？”
衆人一驚，能喊到十三個三說明大家三都很多，十三個四可就未必了。
王衡立馬跳了出來，生怕江杉反悔似的：“開！開開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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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杉：“你小子今天就是逮着我開了？”
說罷拿開了自己的杯蓋，下面正是三個四，兩個一，一時間衆人接續露出自己的點數，加在一起林林總總竟有十五個，點數一占居多，王衡頓時發出一聲慘叫：“我選真心話！”
“真心話，敢不敢玩啊你？”江杉無情嘲笑他。
年輕人最經不得激将法，王衡聞言果然熱血往腦門上一湧：“那就大冒險！這有什麽不敢的！說吧，你要我幹嘛？”
江杉眼珠一轉，開口：“要不你五十個俯卧撐？”
王衡：“……”心想這确實有夠冒險的。
五十個做完他可能直接就趴下了。
江杉見他不動，忙催促道：“快啊，我幫你數着。”
王衡有心想給她一個惡狠狠的眼神，又怕待會這主換個什麽更刁鑽的，只好皮笑肉不笑找了個空地就開始做。
“一、二、三……”
“三十五……”
王衡撐着身體的手臂正在瘋狂顫抖，他覺得這把自己下去了應該就再也撐不起了，忙給江杉投了個投降的眼神，江杉心領神會，上前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背上：“行了，小夥子要加強鍛煉啊！”
王衡被這突如起來的外力壓倒了他最後一絲力氣，整個人直接趴在了地上，還沒等他緩個神，就覺得背上一輕，江杉被葉初一把拉了起來。
動作之迅速，連江杉自己都沒反應過來，那只手力氣大得吓人，幾乎是直接給她拽起來的，她勉強穩了穩身形，才不至于踉跄，她不自覺地疑惑擡頭去看那人。
葉初和她對上視線才反應過來自己都做了什麽，忙松開了手，找補道：“我怕你起不來，拉你一把。”
江杉轉了轉自己的手腕，發現才一會的功夫，上面就多了幾道指痕，因為一時回不過來血而白的泛着青。
她指了指王衡：“你怕我起不來？你不應該怕他起不來嗎？”
葉初下意識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和地上還趴着的人對上了視線，楞了片刻，忙伸出手。
王衡借着他的力道起了身，沖着江杉抱怨：“姑奶奶，您真是心狠手辣，我差點今兒就爬不起來了。”
“過獎過獎。”江杉拱了拱手，好意提醒道：“為了自己的幸福，好好運動吧少年。”
一行人唱完三小時實在覺得沒盡心，少年人總是有燃燒不完的活力，便相互約着等回了學校周末一定再約一次。
回去的路上正三三兩兩唠着嗑，一個男生走到姜婉身邊，開始有一搭沒一搭找話題聊天，江杉不忍打攪，故意放慢了步伐，落到人群後面，獨自一人欣賞起月色來，今天晚上的月亮藏着半邊臉在雲層裏，印着大片暈光，頗有一番朦胧美。
葉初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她身邊，順着她的視線擡起了頭，江杉察覺到身邊的動靜，回頭望了一下，清澈的眸子印着水銀一樣的月色，就這樣流淌進了葉初的視線中。這一回眸，竟讓葉初心頭一陣急跳，他下意識避開了江杉的眼神，慌亂的四下望着尋找目光落點。
江杉望着他不自然的神色，心中鬼使神差冒出了一個念頭，難道他真的喜歡我？
她拍了拍葉初的肩膀，示意對方自己有話要說。
葉初轉回視線，卻一時沒敢對上她的視線，目光落在了江杉右邊的臉頰中間的那顆小黑痣上，電光火石之間竟還察覺出一絲可愛來。
江杉雙手抱在胸前，墊了個腳貼近葉初耳邊，幾乎聲不可聞地開口：“你，是不是喜歡我？”
那聲音像條滑膩的游蛇，順着葉初的耳朵就鑽了進去，激得他整個耳朵連帶着臉迅速紅了起來，他退了半步微微拉開這過近的距離，擡頭飛快瞟了一眼江杉的神色，只見她泰然自若，并不見面上有任何情緒起伏，臉上不可察覺的紅暈帶着激蕩的心神如潮水一般嘩啦啦退去。半晌後，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沒有。”
“那你為什麽最近感覺怪怪的？剛剛還看到我坐在王衡身上還一把把我拽起來？你這有點像吃醋的表現啊？”江杉不肯放過他，繼續逼問道。
“那你為什麽大冒險選了我？”葉初黑的發亮得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額……或許，我喜歡你？”江杉瞅着他的神色，認真分析道。
葉初望着眼前人，搖了搖頭：“不，你不喜歡我。”
江杉突然覺得有些好笑，怎麽她自己喜不喜歡一個人，他這麽肯定？
“你怎麽知道，說不定我就是喜歡你呢？所以這麽多男生裏我只想跟你親近。”江杉逗弄他上瘾，循循善誘道。
“那你喜歡我，你想跟我在一起嗎？”葉初凝視着她問道。
沒得到她想要的反應，江杉略有些興致缺缺：“但你不是不喜歡我嗎，那光我想就能單方面在一起了？”
“那如果我說……”
“得，別說。變心太快的人，我可不敢。”江杉出聲打斷他後面的話。
葉初才反應過來，這人分明就是在欺負自己覺得好玩。
他一時覺得自己剛剛一番真心都喂了狗，羞憤喊道：“江杉！”
江杉見此人已惱羞成怒，可不好再繼續招惹他，連忙谄媚道：“小的在，大人有何吩咐？”
葉初壓根不吃她這套：“哪敢使喚您呢？姑奶奶。”随後甩下個冷臉就走。
事後，整個研學游葉初都沒給江杉好臉色看，別說日常的噓寒問暖和物資投喂了，縱使兩個人面對面碰着了，江杉主動跟他打招呼，他也是裝作沒看見，冷這張臉徑自走了。
江杉一連碰壁了好幾次偶遇，都沒能到對方的一個眼神，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好像真的把這祖宗得罪了。
本着同學之間應該秉持友好和諧的關系，江杉在回去的車上主動擠到葉初身邊，把人堵在了裏側的座位上。
葉初扭過去不看她，江杉從包中翻出一個方方正正的紙盒子遞到葉初面前，小聲哀求道：“師父，我給您賠禮道歉，別不理我呀！”
江杉瞅見他神色緩了下來，忙見縫插針繼續自己的彩虹屁：“這幾天沒有您的生活我可謂是世間萬物驟然失了色彩，就像是魚離開了水，一秒鐘都不能活！您就是我的陽光，我的空氣，我賴以生存的土地！”
葉初聽她越扯越離譜，連忙回頭賞了她個視線，手指在盒子上敲了敲：“這是什麽？”
江杉忙從善如流停了話頭，把盒子放到他手上：“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葉初：“我沒手。”
江杉：“……”
是真祖宗！
她伸手掀開了上面的蓋子，裏面躺着一只人形小木雕，巴掌大的高度，五官并不是十分真切，只能勉強看出有鼻子和眼，發絲堪比小拇指，手和腳更是致敬了“哆啦A夢”。
人形木雕的胸口正刻着這位自言“沒有手”的正主的名字。那兩個字也是歪七八扭，一筆能劃拉好長，可見這“造物”者手藝。
江杉一臉期待地問他：“你能看出來這是誰嗎？”
葉初指着那兩個大字：“不好意思，我識字。”
江杉絲毫沒有半分羞愧，她拿過那個木人放在葉初的臉上對比：“不覺得很像嗎？我雕了整整三天，不覺得跟你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嗎？”
葉初伸手拿下木人，仔細端詳了一眼，最終是違背自己的良心：“是有點像的，尤其這……五官。”
江杉高興起來：“好好收着，這可是你十六歲的樣子！等你日後七老八十了再回過頭來看它，說不定還會感慨時光匆匆，青春不再~”
葉初：“我謝謝你。”
“不客氣，咱倆誰跟誰。”
江杉一路上拉着葉初手舞足蹈說了許多最近三天她“無意間”發現的八卦，楞是要把這幾天沒說的量全都一股腦補上，一聞到車味就頭暈犯惡心的毛病也不見了，整個人生龍活虎地都能原地轉個百八十圈。
說來也奇怪，和葉初坐在一起好像就只能聞到他身上淡淡清香，不知道用的什麽洗衣液牌子，江杉有心想求個同款，但是兩個人身上一個味道……
這想法剛冒出頭，她就感覺自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連忙甩頭把詭異的念頭從腦子裏趕出去。
葉初注意到她的動作，以為她開始暈車了，低聲關心道：“暈得很難受嗎？”
江杉啊了一聲，擺擺手：“還行。”
說罷，也不知道是不是念頭清的太徹底還是怎麽回事，車裏那股聞之想吐的汽油味又開始重新被大腦識別，她忙閉上了眼睛，試圖關閉自己的五感，降低自己的不良反應。
沒多久，她聽到身邊人拉開包取出東西的聲音，随後傳來一股清香撲鼻的桔子味。江杉睜開眼睛，見葉初骨節分明的雙手正扒着一只青皮的桔子，他手法很獨特，剝開後桔子皮還是一整張。
他把桔子皮塞進了江杉手中，開口道：“我聽說這個對暈車很有療效。”
江杉反手把桔子皮望鼻子上一蓋，又朝他伸出手：“我還以為師父只給我吃皮呢。”
葉初失笑，掰了一瓣放在她手心：“別吃太多，小心胃不舒服。”
桔子汁水豐足，酸大過甜，正是她喜歡的口味，她一邊嚼着，感受大腦和身體因為暈車炸起的毛被從頭到腳熨了個妥帖，她的視線落在葉初的側臉上，看着他因咀嚼而微微凸起的肌肉，高聳的鼻梁，濃密的睫毛微微扇動……
葉初察覺到江杉的視線，就任由她這麽看着。等解決了手裏的水果，他抽出一張濕紙巾開始擦手，江杉視線随着他的動作轉移到了他的那雙手上，少年身形還略微有些單薄，尤其是這雙手，不需要用力就能看到上邊微微凸起的血管，因為皮膚偏白，關節處透露出血色。
這雙手擦完後來到了江杉臉前，她游走的思緒瞬間被拉了回來，葉初取下了她粗暴蓋在臉上的桔子皮，換上了一張新的濕巾，“把臉擦了。”
江杉以為他要把那取走丢掉，忙诶了一聲，還未來得及開口，只見葉初抽了兩張濕巾把桔子皮裹好後重新遞給她。
江杉一邊擦着自己的臉，一邊接過。
好一會後，她悶聲開口：“師父，你這麽好，等畢業以後分開了，我舍不得你怎麽辦？”
“那就不分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