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深陷修羅場

第43章 化險

化險

兩人緊緊相擁，緘默無言。

冬季的寒風夾雜着雪礫拍打在玻璃窗上，發出接連不斷的聲響。可蘇時钰的耳朵裏，只剩下聞洵胸腔裏心髒跳動的聲音，一下又一下，铿锵有力，砰砰作響，像是要沖出血肉，落進他的懷裏。

時間像是過去很久，又像是只過去了五六分鐘。

直到一道沙啞的嗓音打破漫長的沉寂。

“對不起。”

蘇時钰一頓，詫異地從聞洵的懷中擡起頭，不解而無措，像是在疑惑為什麽聞洵要跟他說這三個字一樣。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

聞洵眼眶微紅，雙眼布滿血絲，那雙墨黑的眼瞳裏，堆滿了數不盡的苦楚。

蘇時钰想問他為什麽要跟自己道歉，可話還沒說出口，就聽到三聲敲門聲從身後響起。

“蘇先生，我們可以開始了。”是Ada醫生的聲音。

蘇時钰一下子掙脫聞洵的懷抱。

下一刻，随着門把手的按壓，鎖芯離開鎖扣，門從外被人打開了。

蘇時钰瞬間緊張到不行，擔心Ada醫生會不會吃驚于突然出現在這裏的聞洵，讓後叫安保人員過來将他帶走。

然而一切壞的想象全然沒有發生，門外的Ada醫生見到蘇時钰身後的的聞洵，絲毫不意外，像是早就知道他來了一樣，對他輕輕點了點頭。

“去吧。”聞洵忽然開口對他說，“先去跟醫生聊聊。”

蘇時钰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男人的雙眼微紅，臉上卻已經恢複了往常的神色。

蘇時钰跟着Ada醫生來到專門的問診室，裏面的裝修風格十分複古，深綠的牆面映着窗外和熙的日光。他來到單人沙發裏坐下，臉上的表情很淡，心裏頭像是裝着事情一樣。

Ada醫生問他：“想喝點什麽？”

“跟以前一樣就好，謝謝。”

蘇時钰也算是這裏的常客，每次來只喝紅茶。

Ada醫生從櫃子上拿了一個馬克杯，将準備好的熱茶倒到杯子裏，放置在蘇時钰面前的茶幾上。

接着她坐到蘇時钰隔壁的沙發上，雙手交疊置于膝蓋上，随意的态度，像是對待一位老朋友一樣：“昨天晚上睡得怎麽樣？”

“還可以吧。”蘇時钰看向她，想了想還是問道，“他怎麽會在這裏？”

這個“他”是誰自然不言而喻。

Ada醫生說：“他是專門來找你的。”

蘇時钰微微蹙眉：“你知道他是誰？”

Ada醫生輕笑了一下：“當然了，昨天他來到這裏找我的時候，就已經告訴了我他的身份。并且希望我能給他看看你的病歷記錄，不過出于職業道德跟相關規則，我拒絕了他的請求。”

她頓了一下，接着到：“他就是一切的起因吧。”

蘇時钰沒有承認，卻也沒有否認。

Ada醫生從他的态度裏，自然明白這是被自己說中了，也明白了當日她詢問蘇時晖時，對方給出的模棱兩可的答複：“你現在對他是什麽感覺？”

蘇時钰想了下：“不知道，很矛盾。”

每次跟Ada交流的時候，蘇時钰的心态都很平和，與其說Ada是他的醫生，倒不如說Ada像是一個可以傾聽他訴說心事的樹洞。

“我、我不知道該怎麽說，他失憶了，忘了這些年的事情，也忘記我們已經分手很久了。”

“他一直對我說愛我，想重新跟我在一起，雖然我還是很喜歡他，但我覺得......我們不能再繼續這樣錯下去。”

“如你所見，還有不到半個月的時間，我就要跟另一個人結婚了。我原本以為等到了那個時候，他或許就會徹底死心放棄，但現在看來，好像是我異想天開了。”

“有時候我也感到很迷茫，也很害怕，我怕他現在來找我只是因為他什麽都不記得了，忘掉那些糟糕的回憶，在他的心裏我還是當年那個我，沒有傷害過他的我。”

“可要是有一天，他全都想起來了，想起來我是如何傷害他，摒棄他，說出那些難聽至極的話。”

“到那個時候，他肯定不會再想着要跟我複合這件事，而是用憎恨的眼光看着我.，厭棄我，巴不得離我遠遠的.....就像這些年一樣，他沒來找過我，我當然也沒來找他。”

“撕心裂肺的感情經歷過一次就已經讓痛不欲生了，我并不覺得還有那個命可以經歷第二次。”

“我們倆就不應該再繼續有交集。”

蘇時钰在訴說心事的時候，Ada一言不發，就好像真的只是個不會說話的木頭一樣，只是靜靜聆聽他的煩惱。

等到蘇時钰說完，過了半分鐘，确定他不會再說其他，Ada醫生才開口：“所以你這次病情複發，也有他的一部分原因，對嗎？”

良久，蘇時钰才點了點頭。

Ada醫生掃了一眼他身後的那扇門，忽然說道：“那你希望兩個人最好的狀态是什麽樣？”

他希望兩個人最好的狀态是什麽樣？

這個問題若是放在以前，他肯定會說，他希望兩個人最後可以有情人終成眷屬，幸福快樂的在一起，過完這美好的一生。

但這個問題出現在了許多年後的今天，時過境遷，物是人非，直到如今，蘇時钰已經不會有這樣天真的想法了。

沉默良久後，蘇時钰說：“我不知道。”

又過了一會兒，他說：“還有不到半個月我就要結婚了。”

“我跟他的緣分已盡，以後也不會有其他可能，就像我剛才說的，我們兩個人之間不應該再有交集，對他是如此，對我也是如此。只是希望他以後能好好的，就夠了。”

Ada醫生點點頭，似乎已經感受到蘇時钰內心的糾結，選擇到點為止，換了個話題：“前天晚上發生什麽了？是覺得哪裏難受？聽你哥哥說，你本來是想打電話給我。”

“那天晚上……”蘇時钰想了想，“可能是因為白天的那些言論吧，加上本身就有點着涼，晚上躺在床上的時候，就是聽到很多人在我耳邊罵我，那些聲音很大聲很煩很吵，聽多了心裏很難受。”

Ada醫生寫字的手一頓，顯然想起了蘇時晖告訴她的那些網絡暴力。她接着問：“那昨天呢？”

“昨天還好，凱萊布醫生給我開了藥，吃完睡得很沉，沒做夢也沒有再聽到其他聲音。”

兩人又交談了十幾分鐘，直到Ada寫完最後一個字母，将筆蓋蓋好，檔案本合上。

“我明白了，這些日子要多注意休息，我一會兒再給你開兩個星期的藥，這些天就不要管網上那些恩恩怨怨的事情了，多看對你沒有好處，你現在要做的就是保證每天心情愉悅，也不怒要讓自己太多勞累，過度的疲勞也會引發心理問題。”

蘇時钰嗯了一聲。

Ada醫生說：“你感覺自己看到這些傷人言論不生氣，心态好像很平和，所以你就覺得沒關系，這些事情不會影響到你。”

“但事實上，這很可能只是你以為的而已，語言是世界上最能傷人的利器，有時候它造成的傷害，甚至要比子彈跟尖刀要來得更加可怕。”

交談結束，蘇時钰準備跟着Ada醫生去拿藥。一拉開門，一眼就看到站在門口的聞洵。他不知道在這裏站了多久，眼眶的紅早已退卻，只留下一雙漆黑的眼睛裏面裝着蘇時钰看不懂的情緒。

Ada醫生從後面探出頭來，視線在兩個人身上來回轉了一圈：“你們先聊，我去給小蘇先生拿藥。”

說完，便從旁邊走了出去。

只剩下蘇時钰跟聞洵四目相對。

蘇時钰猶豫半天，問他：“你…在這裏多久了？”

聞洵說：“從你進去之後開始。”

這個意思就是聽了全程。

蘇時钰沉默不語，心裏說不上是輕松還是更加凝重，他早就知道以聞洵的性子不可能乖乖地呆在休息室等他，在Ada醫生面前說的那些話也有很大一部分是故意講給一牆之隔的聞洵聽的。

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聞洵在聽完那些話後，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

是如他所願，兩人繼續做回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還是選擇繼續糾纏，至死不罷休。

他不知道。

但聞洵一定在心裏做出了決定。

一陣電話鈴聲突兀地響起，蘇時钰還以為是自己的手機，摸出來發現什麽都沒有，這才意識到是聞洵手機的來電。

聞洵看了一眼來電備注，直接當着蘇時钰的面接起電話，就聽電話那頭的人告訴聞洵，說事情都處理好了，已經拿到确鑿證據，一會兒各個部門稍微準備一下，今晚就可以大面積的澄清謠言。

聞洵嗯了一聲說：“我知道了，盡快處理完。”接着就挂斷了電話。

“放心吧，這場鬧劇很快就能結束了。”聞洵看着蘇時钰淺棕的漂亮眼睛，心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淡淡笑了一下，“我說過，我會幫你解決好的。”

蘇時钰立馬明白過來那頭電話是誰打來的，有些疑惑：“你們找到了什麽證據？”

老實說，在那種困境下蘇時钰已經不抱希望可以洗清自己身上的髒水，他沒有證據，對方肯定也拿不出實質性的證明來坐實他的罪證。

這件事情只能這麽耗着，即便他們靠着“對方沒有證據證明自己說的話并非造謠”打贏了官司，但大部分粉絲跟一些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吃瓜群衆斌不會因此買賬，要是對方有心，肯定還會再操縱水軍，繼續倒打一耙。

扯皮來扯皮去，最後的結果肯定不會好到哪裏去。

但現在，聞洵告訴他，他們已經找到了可以證明他清白的證據，在這種幾乎是啞巴吃黃連的情況下，居然還能開口找回自己的清白，難免引起蘇時钰的好奇。

面對蘇時钰的詢問，聞洵也沒藏着掖着，坦然道：“還是多虧你那位學弟。”

“學弟？”蘇時钰想了想，“你說林書啊，他做了什麽嗎？”

“他給我們提供了一段視頻。”聞洵說，“準确來說，他一開始是聯系的你，但是見你遲遲沒有回複他的消息，只好找上你的助理。”

“你助理既然自然也是聯系不上你的，但是她很聰明，她直接找到了我。把那段視頻完完整整給了我手下的人。”

蘇時钰有些奇怪：“這種情況下不應該先找我哥嗎？怎麽會去找你？”

在他的印象裏，自己的小助理似乎并沒有跟聞洵有過任何交集。

聞洵頓了一下，像是在猶豫要不要告訴蘇時钰，又覺得反正這事兒已經出了，蘇時钰早晚都會知道真相，于是老老實實道：“她是我安排過去的人。”

“啊？”蘇時钰只驚訝了幾秒，一雙漂亮的眼睛睜得很圓，難以置信道，“為什麽？”

“不知道”聞洵說，“可能之前的我是擔心你吧，這件事情我也是現在才知道的。”

蘇時钰本想說你自己安排過來的人，你怎麽會不知道，話到了嘴邊又堪堪剎住車。他忽然記起，這位小助理入職也不過一年多的時間，而眼前的聞洵并沒有那段時間的記憶，說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只是......一年前的蘇時钰早就跟聞洵分手三年了，他好端端的為什麽要安排人到自己身邊呢？

蘇時钰不敢細想下去。

現在再問這些問題似乎沒有任何意義，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人也沒辦法給他想要的回答。

“那個視頻內容是什麽？”蘇時钰問。

聞洵說：“你學弟貌似有兼職做自媒體博主，這次活動帶了個Go Pro準備做vlog視頻,他當時跟你說要去叫演員過來給你看看的時候，那個攝像頭沒夾穩，正好掉到隔壁的椅子上，把全程都錄了下來。”

“事後他發現攝像頭不見了還找了很久，說是拿到電影的投資經費，這幾天準備先剪一些預告視頻了，才發現當時錄下了這樣一段視頻。”

聽到這樣的回答，蘇時钰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愣了老半天才道：“這麽巧啊。”

說完，蘇時钰的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他拿起來一看，是蘇時晖發來的消息。

哥哥：[你結束了嗎？我事情處理完了，十分鐘後到。]

玉：[結束了，在等Ada醫生拿藥給我。]

蘇時钰回完消息，擡頭看向聞洵，似乎很糾結：“我哥一會就來了。”

聞洵立馬明白他的言外之意：“放心，我一會就走。”

蘇時钰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好道：“那你路上小心。”

“好。”聞洵頓了一下忽然說，“我可以抱抱你嗎？”

蘇時钰不明白為什麽，本來是想拒絕的，但他望着聞洵漆黑如濃墨般的眼睛，似乎察覺到了什麽，拒絕的話轉瞬變成了妥協：“好。”

也許是因為，面前的聞洵似乎有些難過傷心，又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得到準許的聞洵立馬伸手攬過蘇時钰的腰，兩只手緊緊将蘇時钰摟在懷裏，像力道很大，是要将他融進血肉裏一樣。

而後，蘇時钰忽然聽到聞洵帶着一絲顫音的聲音，落在他的耳邊：“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