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
07.
沈清芷剛走到地鐵站，哥哥沈書蘅打電話過來，問她在哪兒。
她報了站名，沈書蘅道：“你找家店坐會兒，我開車過去接你。”
“大概七分鐘後到。”
不遠處有公交車站，沈清芷走去站臺，在長椅上坐下來。站臺這邊人不多，頭頂有濃蔭，微風拂過，帶來一陣清涼。
“哥，今天周一，你公司沒事麽，怎麽突然想着來接我？”
說起來，徐行簡也是。
上班時間還有閑情逸致評論她朋友圈，有些颠覆她對他的印象。
電話那邊，沈書蘅頓了兩秒，微笑着說：“今天外勤，事情辦完了。”
“可以直接下班。”
他沒給她接話的時間，直接轉移話題：“阿芷，我看見你朋友圈了。”
“咱們得好好慶祝一下。”
沈清芷擡頭看天，樹葉罅隙漏出來的天空透着藍，“老地方？”
“嗯，老地方。”
在沈清芷的印象中，哥哥特別熱衷“慶祝”和“紀念。”小到幼年時耍泥巴得第一，大到高考、獎學金、交換名額、找工作，沈書蘅總能找到慶祝的由頭。
從前沒錢，他送她紙星星、明星片、糖果，陪她到處去玩去瘋。後來乍富，他開始訂專門的場地，比如主題樂園、高空餐廳、星級酒店，其中體驗感最好、服務最佳的，當屬千星國際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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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酒店被他們稱作“老地方”，這是屬于他們兄妹倆的暗語。
挂斷電話，沈清芷點進社交平臺，搜索短劇相關的最新資訊。
看了幾分鐘，不遠處傳來一陣喇叭聲，她擡頭看過去，沈書蘅恰好從車裏探出腦袋，沖她笑了笑。
沈清芷将手機塞進背包側袋，挎着包往灰色卡宴那邊走。她坐進副駕駛座，系好安全帶，在引擎聲調整坐姿。
車子開出一段距離，四下路況不錯，沈書蘅把着方向盤，故作輕松：“阿芷，我聽說淩雲影業也在招人。”
“不多拿幾個offer再定？”
今天上午，他去老東家天盛集團開會，被告知賠償方案——對賭失敗，天盛賠償繁星集團5個億，按照補充協議，他得承擔三十幾個點的債務，合計1.7億。
這個結果和他預料的大差不差，他早有心理準備，因此內心并沒有太大的波瀾起伏。然而來之前，從幾個股東那兒聽說徐行簡近況，他瞬間不淡定了。
也不知道是什麽孽緣，他攤上這位祖宗還不夠，如今他妹竟然也遇上了。
“不用了吧。”妹妹的聲音拉回他的思緒，“我只是要一個平臺攢資源，風禾還是淩雲，對我而言沒差。”
“現階段是項目選我，我沒資格挑。”沈清芷冷靜道，“就像這兩家公司，能進已經是幸運，我不想折騰。”
恰好遇上紅燈。
沈書蘅停住車，定定地看着身旁的妹妹，眼裏寫滿了欣賞。
沈清芷感受到他的目光，輕勾唇角，笑道：“幹嘛這樣看我？”
“沒什麽。”沈書蘅嘴角微揚，眉頭舒展，“就是覺得我妹妹真優秀，有目标有幹勁，作為你哥我挺驕傲的。”
哥哥總是不吝贊美，沈清芷聽罷笑容更深，“畢竟近朱者赤嘛。”
“你也不賴。”
沈書蘅徹底被她逗笑，心裏那點兒擔憂很快消失得無影無蹤。
來之前他查過，風禾近年來不停擴張，內部事情一堆……
徐行簡空降CEO，肯定特別忙，應該不至于閑着沒事給人穿小鞋。
想着，他忍不住叮囑沈清芷：“阿芷，以後在工作中受到任何委屈，千萬別憋在心裏，你可以跟哥哥講。”
“哥哥永遠是你的後盾。”
沈清芷點頭，認真了兩秒笑道：“沈書蘅，我雞皮疙瘩起來了。”
淡淡的陽光落進車裏，沈書蘅也跟着笑，“說實話，我也有點兒。”
-
抵達酒店接近三點半，兩人悠閑地喝了頓下午茶，休息過後一起去玩保齡球、打室內高爾夫，直到飯點。
吃飯是在酒店餐廳的大包間，房間被布置得很漂亮，鮮花環繞，氛圍感十足。坐在長方形餐桌兩側，透過窗，剛好能看見外面碧波蕩漾的湖。
晚餐是中式Omasake，菜品由廚師包辦，有季節時令，也有經典菜式，擺盤小巧精致，風味口感俱佳。
二十多道菜陸續品嘗完，窗外的夕陽已經落到地平面以下，沉靜的湖水在夜色下泛着細小漣漪，神秘而美麗。
吃到尾聲，沈清芷去了趟洗手間。出來洗手時，外邊突然進來好幾個人，興致勃勃地聊着同一個話題。
“聽說今晚的慈善拍賣，有家奢牌選送了一對超級漂亮的鑽石耳墜，不知道會被哪位老板拍下欸。”
“據前方探子來報，耳墜已經開始拍了，起拍價2000萬。”
“多少？兩千萬？！這麽高的起拍價，這是奔着上億去的？”
待沈清芷沖完洗手液泡沫，有關拍賣會的實況轉播也來到了最後：“結束了，那對耳墜被繁星總裁拿下，成交價是1億7千萬，破了近兩年的記錄。”
“近兩億買對耳墜，有錢人的世界我不懂。話說回來，繁星的Boss是誰啊？今年多大？長得帥嗎？”
“徐行簡，三十歲，國內投資圈不敗神話，人帥錢多且單身，妥妥的鑽石王老五，你要是心動可以去追。”
聽到熟悉的名字，沈清芷眸光一頓，她又擠了泵洗手液，細致地搓開，豎着耳朵聽身後的人講八卦。
“這麽優秀還單身，要麽濫情，要麽對女人不感興趣。”一道偏粗的女聲說，“我猜他應該是後者。”
“嗐，你還真猜對了。”聲音細長的女生接話，“聽金融雜志的同事說，徐行簡只對財報和股票K線圖感興趣，每天不是在開會，就是在開會的路上。”
“那他還有空來競拍？”
“你在想什麽，人家有助理啊，電話溝通就行，還需要親自到場？”
“……”
沈清芷聽完八卦回包間。
桌上的盤子撤得差不多了，只剩兩碟沒吃完的甜品。
哥哥沈書蘅低着頭在刷手機，眉心微微皺起。沈清芷見狀，好奇問：“哥，你在看什麽，表情這麽嚴肅？”
沈書蘅放下手機，“沒什麽，剛剛朋友分享給我八卦，說他鄰居花1.7億拍了對鑽石耳墜，我有點驚訝。”
“我剛剛在洗手間也聽說了。”沈清芷喝了口椰汁，漫不經心，“聽說是慈善拍賣，就在酒店三樓，才結束。”
沈書蘅沉默着，沒說話。
他努力七年換來的全部身家，一朝落敗賠了個底掉。結果，姓徐的動動手指，輕飄飄就捐出去了。
天底下那麽多數字，偏偏是1.7億，和他的賠付數額一模一樣，又偏偏是徐行簡，他很難不多想。
沈書蘅越想越不是滋味。
他化悲憤為食欲，吃完他那份甜點，又額外叫了份草莓西多士。
-
兩周後。
9月23號，周一。
上班第一天，為了避開早高峰，沈清芷選擇提前自駕出門。
自從大二暑假拿完駕照後，她幾乎沒再碰過車。入職前這兩周，她每天花三到五個小時出門練車，熟悉燕北路況，現在已經可以正常上路了。
七年來，沈書蘅陸陸續續購置了五輛車，價格從二十幾萬到幾百萬不等。她開的是家裏最便宜的一輛車，剛買時市價27萬，現在降到22萬，二手折價更低。
她是抱着撞壞了不心疼的心态開的，不過體驗過後，她發現車子本身性能不錯，短途完全夠用。
在地下車庫停好車，她坐電梯直上11樓，去人事部辦入職手續。
據合同所寫，導演崗位試用期半年，工資不打折，項目分成照發。半年後有一部合格成品直接轉正，無作品則根據日常工作參與度和完成度評判。
也就是說，只要她順利拍完那部穿越短劇，她就可以和風禾簽訂五年期合同。五年時間，足夠她拍出一部代表作了。
拿完合同和工牌，沈清芷坐電梯去19樓，電梯門開的瞬間，她恰好看到部門總監和徐行簡在外面。
“徐總早，江總監早。”
男人看着她，眼神很淡，沈清芷從中讀不出什麽信息，“早。”
她從電梯裏出來，停在一側幫按電梯，準備等人離開了再走。
此時，男人忽然說：“公司每個月有打車補貼，可以不用擠地鐵。”
沈清芷對上他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禮貌笑道：“謝謝徐總關心。”
“我今天開車來的。”
她解釋，“最近兩周一直在練車，現在已經可以正常上路了。”
徐行簡淡淡地嗯了聲，轉頭看江越，“我去繁星一趟，你半小時後再上去。”
江越懵了兩秒，“行。”
等人進電梯，他小聲嘀咕：“繁星中高層這幾天不是集體放假去團建了嗎？開會都沒人，他去那邊幹嘛？”
再說了，這個點還沒上班呢！
江越嘟囔着，視線不經意落在旁邊的女生身上，忽然會意。
他挑了挑眉，在心裏暗嘆：徐老狗你就裝吧，還說對人家姑娘沒意思？這會兒辦公室沒別人，特意把他留這兒，潛臺詞不就是讓他帶小姑娘熟悉熟悉環境麽？
認識這麽多年，江越可沒見過他對別人如此體貼過。說沒私心，誰信啊。
“走吧。”江越收起思緒，伸手往裏一指，“我帶你逛逛19樓。”
沈清芷點頭，臉上逐漸露出期待的笑容，“謝謝江總監。”
江越打趣：“不用謝我。”
“要謝就謝——”他頓了頓，嬉笑道，“咱們大忙人徐總剛好有事。”
沈清芷聞言摸了摸鼻尖。
她偷偷瞥了眼電梯，如果她記得沒錯，繁星集團包攬這棟樓最上面二十層，如果徐行簡要去繁星，這會兒電梯應該還在亮燈。
難道……
他是故意找借口離開的？
恍神的片刻，電梯忽然亮起指示标。沈清芷看着不斷上行的箭頭，悠悠松了口氣。
與此同時，空蕩的電梯裏。
徐行簡看着鏡面之中倒映出來的自己，左心口處，有種難以言說的情愫在肆意瘋長。
如同野草，怎麽燒也燒不盡。
一分鐘後，電梯停在45樓。
他輕輕斂眸，按了下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