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早産危機
早産危機
周六不上課,宋沅照例早上六點起床,開始和沈利競速學英語。
屋外卻傳來一陣嘈雜,甚至有鄰居出來破口大罵:“大早上的嚷嚷什麽啊?讓不讓人清淨清淨了。”
宋沅本不想理,卻聽見道歉的聲音無比熟悉,是蔣素英。
他趕忙跑到窗前,往下一看,居然是蔣素陽帶着大肚子的王春菊來了,兩個人把蔣素英圍住,似在争論什麽。
而蔣素英彎腰給鄰居道完歉後,就要回屋去,顯然不想搭理這兩個人。
王春菊拉住她的手,臉色非常卑微,竟然在大庭廣衆之下給蔣素英“噗通”一聲跪下了。
圍觀的鄰居們皆是副吓了一大跳的樣子,紛紛猜測起此情此景是為何。
蔣素英無奈轉身,好說歹說地把王春菊勸着扶了起來。
王春菊起來後,還不停抹着淚。
蔣素英不知向他們說了什麽,蔣素陽冷哼一聲,便帶着王春菊走了。
宋沅正想下樓,迎面便碰上了母親。
他趕緊把蔣素英扶進屋,幫她倒了杯白開水,忍不住擔憂地問:“媽,他們怎麽又找來了?有沒有傷到你?”
蔣素英看着紅色塑料杯裏晃蕩的水面,眼神有些悲哀,扯出一個牽強的笑容,“沒有,沅沅,你不用擔心這些。”
宋沅不信,還想再說什麽,觸及到母親溫和的眼神,又把話悄悄咽了回去。
蔣素英起身去把早就做好的早餐端了出來,一如既往地喊他們:“沅沅小利,先別學了,先吃飯,吃飽了才有精力學習。”
沈利早就聽見了動靜,卻不知自己能以什麽身份出現,不好摻和這些家事,只能自行在屋裏等待。
此時他恰如其分地走出來,幫蔣素英端碗。
蔣素英心事重重地喝着一碗稀粥,連鹹菜也不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良久,她開口:“沅沅,小利,我對不起你們。”
“怎麽了?”宋沅停下了手中的筷子,焦急問。
“接下來的時間,我們得節衣縮食一陣了,我答應給他們一千塊錢,先應急用。”
宋沅心頭一緊,一千塊,那是什麽概念?普通農村人一年都未必掙得過來。
蔣素英一個人苦苦支撐着中藥鋪,從哪裏能拿得出來這麽多?
可她不願多說,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宋沅只好先不過問。
下午宋沅和沈利在中藥鋪學競賽題,突然聽到門簾被掀開的響動,擡眼一看,是臉色難看到極點了的蔣素陽和唯唯諾諾的王春菊。
“你們來做什麽?”宋沅竭力維持住面上的冷靜,卻不由得帶了幾分質問的意味,這樣的親戚根本沒必要尊敬。
王春菊看向宋沅的眼睛,扶着自己隆起的孕肚,頗為艱難地往前挪動了幾步,道:“沅沅,你別這樣對你舅舅說話,你聽我說,大姐她只給了我們二百塊錢,現在她不知道去哪了,我們只好先來這裏等她。”
宋沅渾身氣得發抖,母親只給他們二百,只是因為她一時間拿不出一千塊,分着給還不行,還要上門來鬧,當真是厚顏無恥!
沈利按住宋沅的肩膀,讓他冷靜下來,轉身搬了一個椅子,對王春菊沉聲說:“請坐。”
一個大肚子的孕婦一直站着,确實不太好,萬一出了什麽事,傳出去可就是中藥鋪的過失了。
王春菊卻不坐,遲疑地看了蔣素陽一眼,後者鼻孔裏冷哼出聲,毫不客氣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甚至翹起了二郎腿。
王春菊默默退到丈夫後面,不言不語。
宋沅看不下去了,又搬出一張椅子給王春菊,“坐吧。”
王春菊又看了蔣素陽一眼,等他板着臉點頭同意了,才扶着肚子艱難地坐下。
剛一坐下,蔣素陽便說:“快叫你媽出來,老子沒時間在這兒耗,趕緊的,她要是拿不出來那麽多錢,就把中藥鋪給老子賣了。”
“這不可能。”宋沅堅決回絕了他,又跟他據理力争:“中藥鋪再怎麽樣也不會成為你的財産,就算是法律都不會允許。”
“法律?你懂個狗屁的法律!”蔣素陽大聲嚷嚷起來,“法律算什麽?我是她弟弟,她弟弟有難,她就合該幫我!要不然爹娘養她那麽大幹嘛?我們是一家人,輪得到你這個外姓人來幹涉?你這小兔崽子敢跟老子叫板!”
他越說,臉色越扭曲駭人,就差拍案而起把宋沅打一頓了。
下一秒,他從椅子上“噌”地站起來,一腳踹翻了那張椅子,上前兩步抄起桌前的算盤便朝宋沅砸過去。
沈利閃身将宋沅護在身後,生生挨了那一下,不顧肩膀處傳來的劇痛,将算盤撿起來,竭力忍受着血液裏沸騰的厭惡,跟他對峙,“你別沖動。”
蔣素陽那雙猥瑣又歹毒的眼睛打量了一下沈利的臉,開口便是冷嘲熱諷:“哦,我當是誰呢,怪不得,原來是養了個小怪胎在家裏,不然怎麽會拿不出錢來!”
“怪胎”二字屬實是踩到雷區了,沈利攥緊了拳頭,他本就比蔣素陽還高,居高臨下地俯視他,竟讓蔣素陽不由得升起幾分懼怕的意味。
但沈利尚還稚嫩的面孔落在蔣素陽眼裏,他很快就自大地認為心裏的畏懼只是錯覺,一個小屁孩而已,能把他怎麽樣?
“你再說一遍?”沈利面上冰冷,語氣卻帶了幾分愠怒。
蔣素陽面目猙獰,挑釁道:“說就說,老子還能怕你不成?”
“你這個怪物,這裏的人誰不知道,你害死了你父母,打傷了你叔叔,還霸占着家産不讓他回家!你是個什麽貨色,也配老子跟你說話?你不忠不孝不義,還敢瞪老子,你再瞪,你再瞪——?!”
“呵。”沈利突然輕笑一聲。
蔣素陽倏忽間有些發毛,心裏那股畏懼似乎怎麽都壓不下去。
他也信了大雜院街坊鄰居的傳言,這個沈利殘忍無情,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什麽事都幹得出來。
下一秒,宋沅卻從沈利身後出來,猛地扇了蔣素陽一巴掌。
“啪”的一聲在空氣中炸開,巴掌聲清脆又響亮,直打得蔣素陽都偏過頭去,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道歉。”
宋沅氣得雙眼通紅,嘴唇都在忍不住地顫抖,身板挺直,一副絕不退讓的模樣。
他好不容易才把沈利從那些惡劣的事中救出來,不是任由他人三言兩語糟踐的!
沈利一怔,這是他第一次見宋沅如此生氣的模樣。
記憶裏的宋沅溫吞,善良,柔軟,驕傲。
卻從未過盛氣淩人或桀骜不馴。
宋沅這麽生氣,居然是為了他。
只因為他被人說了兩句,就值得如此氣憤嗎?
沈利心中湧現出異樣的情緒,像是有一粒種子在心裏發芽,悄悄綻放出了一朵小小的花朵。
“宋沅,你他媽敢打我?我殺了你——”蔣素陽被激怒,臉紅脖子粗地就要伸手掐住宋沅的脖子,手臂卻在下一秒動不了,是沈利及時攔住了他,死死抓住他的手臂,讓他一動都不能動。
沈利眼中笑意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憎惡和冰冷,“我說了,你最好冷靜一些。”
他的眼瞳明明是幽黑的深色,在蔣素陽眼裏,卻如蛇瞳般詭異,令人不寒而粟。
王春菊哭着走過來,生怕沈利真要對蔣素陽做什麽,忙拉住丈夫,哀勸道:“勝男他爸,你別跟小孩子一般見識啊,咱們來這裏不是鬧事的,你坐下……”
蔣素陽丢了面子,一把将沈利甩開,抽出酸痛的手臂,醜陋的臉上還多了一個巴掌印,顯得狼狽又可笑。
他推開王春菊,不耐煩地道:“滾滾滾!老爺兒們的事你一個娘兒們別瞎摻和!滾一邊兒去!”
王春菊被他這麽一推,卻因大肚子而保持不住平衡,一個沒站穩便直直地向後跌過去。
“小心!”宋沅下意識驚呼,甚至想要伸出手去拉她。
可一切就在電光火石之間,都來不及了,王春菊一下摔倒在地,臉頃刻間就全白了。
宋沅從櫃臺後走出來,趕緊查看王春菊的情況。
王春菊死咬着嘴唇,不說一句話,臉卻憋得烏青,額頭上都滲出了密密麻麻的細汗。
“你感覺怎麽樣?”宋沅探向她的手腕,脈象紊亂,極為兇險。
王春菊搖搖頭,痛苦得連句話都說不出來。
宋沅親眼看見,一股血如涓涓細流,從王春菊身下流了出來。
他大驚失色,趕緊回頭看向蔣素陽,“你還愣着幹什麽!快去外面叫車啊!”
蔣素陽被宋沅打了一巴掌,心裏不痛快,因此也極為不樂意地說:“你在命令老子嗎?你要是想出頭就趁早死了這條心吧,她皮實得很,出不了什麽事。”
王春菊的身體已經在發抖了,她的嘴唇毫無血色,喃喃道:“冷……好冷……我冷……素陽……冷……”
一聲聲的呼喚,蔣素陽卻置若罔聞,反而眼珠一轉,似乎在思考什麽。
沈利正要沖出去,蔣素陽卻搶先一步出了門,看到旁邊有個鑼鼓,便拿起來敲。
路上行人來來往往,被這聲音吵到,都不禁回頭看向中藥鋪門口。
蔣素陽一邊“哐哐哐”敲鑼,一邊大喊大叫:“醫死過人的中藥鋪又要把我媳婦害死了!殺千刀的中藥鋪害我媳婦早産!我媳婦生死未蔔!各位父老鄉親們,你們評評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