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豔紅發帶
豔紅發帶
她伸出雙手,痛苦的在臉上無端抓撓着,直至指尖将秀麗的臉頰撓出血絲也不肯放過,本就淩亂的烏發也被拉扯起來。
倏爾,又将手從臉上挪下,死死扣住自己的喉嚨,另一只手又向口腔內探去,發出幹嘔的聲音。
她擡頭看向床沿站着的兩人,語氣激動。
“救救我。”
“不,不,殺了我。”
那女婢先是露出驚喜的表情,而後又情緒激動的搖着頭,祈求着。
榆滿離得更近一些,這會更能清晰得見眼前這幅景象,如此熟悉,這與李掌櫃當晚的模樣別無二致,只不過這女子并沒有李掌櫃那麽凄慘。
這女婢情緒太過激動,并且與李掌櫃不同的是,她此時是有意識的。
随着一聲凄厲的尖叫響徹,榆滿又再次親眼目睹了,真正的開膛破肚。
女婢雙目無神,渾身不住的痙攣着,就見她一把扯開自己的裏衣,鮮血染紅了榆滿的床鋪,一直流淌到她的腳邊也未曾停歇。
再次目睹這番場景,說不害怕那是假的,只不過鎮定了許多。
她試圖念起安神咒,但卻毫無作用。
甩出一張符紙,無果。
心知這下必是要讓女子生生給熬過去了,于心不忍,但也并無辦法。
“我也無能為力,此地古怪,久待不得,我懷疑整個鎮子被人下了秘術,你且當心,從今往後時刻待在我的身邊,不得擅自行動。”
敘止傳音而來,榆滿不得開口訴說的驚慌,總算在這一刻得到釋放。
“我自此踏入這長興鎮就總覺得自己記憶恍惚,有時清醒有時迷茫,本想提醒你們,卻不知為何開不出口,許是這秘術作祟。”
敘止抿了抿唇,地上鮮血流淌,一個箭步向前扯過榆滿,看着她的繡鞋堪堪沾到一小片暗紅,眸子沉了下來。
繼續傳音道。
“站遠些。”
她聽話的順着敘止的方向挪去,此時還真怕系統突然出現,讓她拒絕大師兄,畢竟在這種情況下只有大師兄才是自己唯一的依靠。
如果得罪了他,那就難辦了。
等站直身子後,又聽敘止說道,“此地詭異,施展秘術的人可随時監視,我們的一舉一動皆在他的掌握,着實讓人不愉。”
榆滿回應了聲,便将目光再次落在女婢身上。
此刻她終于有絲理解,大師兄所說的是什麽意思了。
那種明明在眼前發生,卻又無能為力的感覺,只能眼睜睜看着卻什麽都做不了。
是不是時間長了她也真的會做到漠視呢,榆滿不清楚。
只是此刻她的內心的煎熬的,她連想幫助女婢減輕痛苦都做不了,而女婢接連承受的傷害,就算是她,也覺得實在殘忍。
這些人到底做了什麽,才能使得這幕後之人下此狠手。
或許他們真的做了些傷天害理的事情,但她不知全貌,也不敢随意下定論,只是漸漸也聽進了大師兄的話。
床榻上女婢已然氣若游絲,卻依舊有着意識,不甘心的望着二人。
“你們救不了我,也殺不了我。”
她的聲音顫抖着,發出嘶啞的嗓音,“為什麽不讓我死,死不了,我根本死不了……”
女婢伸手捂住肚子,防止腸子流出,神情木讷,只一個勁的說着話。
榆滿不忍再見,拉過敘止守在屋外。
她情緒淡淡,只覺着這一天之內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卻是她隐于仙門永遠都接觸不到的事情。
原來這便是人間嗎?
在仙門的時候,衆師兄和平共處,互幫互助,仙門中人本就稀少,時間對于他們來說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事情,日子久了也就更加凝聚了。
敘止見她皺着眉頭,心知這是必經的一道心理過程,開口道,“對你來說,這确實有些殘忍,往年來,第一次下山的任務總不會太過苛責,只不過未曾料想你會尋來,我想,你需要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榆滿點點頭,逼迫自己不再去思考,定下心來。
夜風微寒,小雨忽至,淅淅瀝瀝落在院內。
二人擠在檐下避雨,榆滿緊緊湊着敘止,被他的發帶吸引住了目光,那發帶呈鮮紅色,上面繡有金色符文。
他晚間為方便行動,倒将頭發全部束了起來,紮了個馬尾,更顯少年意氣。
如果不是見過他這張臉,也不會相信仙門大師兄是眼前這位少年。
不過修士的容顏本就不是衡量年齡的标準,也不知大師兄到底活了多久,說話總是老成的很。
榆滿身子一直不大好,只是在檐下吹了會風,這會竟有些暈乎乎的,怕是這兩天過度勞累所致,她不由抱緊了雙臂搓了搓。
“披上吧,別着了涼。”
敘止從乾坤袋中拿出一件披風,語氣柔和。
榆滿剛要點頭接過,就聽見系統提示的滴滴聲,“警告,拒絕大師兄。”
敘止眼見着面前的少女,縮回了雙手,朝自己開玩笑道,“沒事大師兄,我不是身子冷,我是心冷。”
他沒說什麽,點了點頭就将披風放了回去,神色淡然,看不出情緒。
只不動神色的向前站了一步,擋住了部分風雨。
安排給榆滿所住的院落并不偏僻,但卻有些荒涼,李掌櫃只說是因為最近府上有不少來客,只餘下這麽幾間,她也就住下了。
院內只一間屋子能住人,其餘皆鎖了起來,這也使得他們二人只能站在檐下躲雨。
百無聊賴之際,榆滿只能盯着敘止的發帶發呆,看着那古怪的咒文,張了張嘴,只覺得那咒文有些眼熟。
似是注意到榆滿的視線,他轉過身來輕聲問道,“怎麽了。”
榆滿猶豫了一會,還是說道,“大師兄,你這個發帶長得好奇特,這是什麽法寶嗎?”
敘止搖了搖頭,“不是什麽法寶,這是我自己做的發帶。”
她有些訝然,驚奇大師兄居然也會做這些東西,而且看這發帶上的字針腳細密,沒有一定功底倒還真繡不出來。
似是看出榆滿眼底的不可思議,他轉過身子,雙手交叉環抱,淡笑了一聲,饒有興致地看着她,語氣散漫。
“小師妹這是什麽表情,難道是不相信這是我親自繡織的發帶?”
榆滿不知如何回答,難不成誇贊大師兄幾句?
“大師兄心靈手巧,這麽小的這發帶上竟也能繡出字來。”
她生為掌門獨女,自是不用同人間的大家閨秀一般學習女工,向來是有人将衣服首飾做好送于她,所以她并不擅女工。
敘止摸了下頭上的發帶,不知回憶起了什麽,“這倒不是什麽難事。”
榆滿好奇問道,“那發帶上的字是什麽意思,我竟從未見過。”
他含笑搖頭,并未回答,只說,“小師妹可喜歡,我可為你也做條發帶。”
看來是不想繼續往下聊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也無意觸碰,禮貌點點頭。
修士之間自是不用講究人間的繁缛禮節,她倒是知曉男女之間這樣做倒是有些逾越了,但是她和大師兄可是嫡親的師兄妹。
師兄為師妹做一條發帶,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榆滿得了允諾心裏倒也開心起來,只暗暗祈禱系統此時別再來作亂。
不知過了多久,屋內女人的聲音歸于平靜。
敘止先一步轉身踏了進去,只是在經過她時,在耳邊說了句,“注意腳下。”
她緊随其後,卻在靠近床邊時恍然大悟,原來他是讓她注意地上滾落的異物,榆滿忍不住想幹嘔,看着眼前風光霁月的敘止,卻還是生生壓了下來。
屋外雷聲轟動,雨落混着泥土的清香全被屋內腥臭的污血覆蓋。
聞着讓人作嘔。
她仔細避開掉落于地上的不明物,看着眼前的血人倒有些無從下手了。
“清潔咒。”敘止在一旁提醒道。
她這才提起神,念起了清潔咒,只不過這滿屋子的血跡斑斑和無名物體,應該不是清潔咒能夠清理掉的。
“大師兄,她居然一點傷痕都沒有!”榆滿驚嘆。
敘止早在榆滿念咒期間就已轉過身去,這時聽見動靜,才發覺這女婢除了衣衫被撕扯過之外,竟一點事都沒有。
“将她衣服穿好,明早醒來一問便知。”
榆滿點點頭,迅速給女子換上衣物,扶着她放到一張躺椅上。
她看着這滿屋的血水犯了難,活像兇殺現場。
“交給我吧,你先去休息,今天倒是辛苦你了。”敘止不由分說地将榆滿拉到屏風之後的凳子上坐下。
剛一坐下板凳,就覺得眼皮子如千斤般重,确實是累狠了。
屋外晨曦微光。
她是被人推醒的,而推她的人正是昨日救下的女婢,她神色木讷,雙眸黯淡,說話倒是清清楚楚,“姑娘,我名怡蘭,不能在此地逗留太久,我知道你們不是普通人,你有什麽想問的就問吧,也算是報答您了。”
榆滿剛被驚醒,意識朦胧,好在反應了過來,下意識去尋大師兄的身影。
“別怕,我在這裏。”
門口傳來熟悉的嗓音,是敘止,他輕靠門扉,看樣子是一夜未睡。
她坐直了身子,心裏卻在打量,他們确實像被安排好一般,一步步跟着規定好的劇情走着,現在出現的所有的人都像是提前安排好的。
會是誰呢,她想到了崔晚知。
不,不會是她,她只是一介凡人,身上的氣息再明顯不過,是沒有能力布下這麽大一張棋局的。
但她确實有問題,就算不是主謀也必定與幕後之人有着什麽關系。
思來想去,她知道該問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