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這是情.趣
這是情.趣
唐厭縮在謝枕戈懷裏,第一次感受到情緒失控是什麽樣子。
淚水像是決堤一般,怎麽都止不住。
他手指死死攥着謝枕戈的衣角,腦袋埋在肩膀上,無聲的哭泣。薄薄的襯衣被他的淚水浸透,唐厭臉頰貼着的地方都濕漉漉的。
沒想着要哭的,尤其是在謝枕戈面前,他最後一絲冷酷的面具都被自己親手揭下來,坦坦蕩蕩,都暴露在謝枕戈眼前。
“唐厭,哭出來也沒關系的,除了你和我,不會有人知道。你平常就是太壓抑自己了,哭出來,痛痛快快哭一場就好了。”
那麽重的擔子壓在這樣瘦弱的身體上,唐厭咬牙扛着,已經不單單用一個累字來形容了。
“才沒有哭,我不哭。”
唐厭推了推謝枕戈,伸手把一串串的淚珠擦幹,翻了個身把自己塞進被子裏,用亂糟糟的頭發對着謝枕戈。
謝枕戈戳了戳唐厭露出來的肩膀,下一秒,細長的指尖扯過被角,死死掖住,看樣子是打定主意不理他了。
“小先生,你要吃點東西再睡覺嗎?”
“不了,你出去吧。”
關門聲響起,唐厭這才稍稍探出來一個腦袋,他仰頭躺在柔軟的被褥裏,熱意從脖頸竄上來,把冷淡的眉眼都染上紅意。
太丢人了,他怎麽能在一天之內就哭兩次,太對不起他這個金主身份了,一點都不霸氣。
唐厭煩的在床上滾了一圈,惱羞成怒似的,把腦袋狠狠砸進枕頭裏,一點點用堅硬的殼把自己包裹起來,冷靜了好久,又恢複了冷靜自持的淡定模樣。
反正他又看不見,只要他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那就什麽都沒有發生。
對,就是這樣。
***
“早上好啊,小先生。”
唐厭眨了眨酸酸澀澀的眼睛,他連擡眼的動作都做的艱難。恹恹的嗯了一聲,才道:“早。”
謝枕戈視線落在唐厭紅彤彤的眼睛上,飛快的繞過餐廳的桌椅,拉着唐厭坐下。
“小先生,我拿雞蛋給你敷一下眼睛吧,應該能舒服一點。”
“嗯。”
唐厭仰頭靠在椅背上,眼睛閉起來,因為緊張,眼珠轱辘轱辘轉了兩圈,直到熱乎乎的雞蛋貼在眼睛上,唐厭才安靜下來。
“是不是有點燙,你稍微忍一下,涼了就不管用了。”
“嗯。”
唐厭被淺淡的薄荷香包裹着,手指按在餐桌上,飯香竄到鼻尖裏,冷冰冰的別墅突然就有了煙火氣。
電視機開着,播放着早間新聞,屋外是叽叽喳喳的鳥鳴,耳畔是謝枕戈灼熱的呼吸。
有那麽一瞬間,唐厭像是有了家的錯覺。
要是,要是謝枕戈沒有把他當成金.主,高高供在神壇上,能親近一點,哪怕一點點都好。
“好了,小先生,你看看有沒有稍微好一點。”
“好一點了,謝謝。”唐厭暗暗揉了揉發燙的耳尖,試圖讓碎發遮蓋住發紅的地方,卻不想,越遮越刻意,惹得謝枕戈唇角都跟着勾起來。
“謝什麽,舉手之勞。對了,那會張助理打電話來着,我接了,說是讓我今天也去公司一趟,是有什麽事情嗎?”
“可能是要見見你的經紀人吧。”
謝枕戈哦了一聲,心裏是有一百個不願意,見什麽經紀人,要是拉他去拍戲可怎麽辦。
***
“老板,曹小姐在休息室,你要見見嗎?”
“嗯。”
曹雯的名氣在圈內如雷貫耳,哪怕唐厭這個不怎麽關注娛樂圈的人都聽過她的大名。
唐厭聽說她從原公司離職是因為被手底下的藝人背刺,傷到了心,後來就一門心思搞投資去了。他能請到曹雯,也是花了不少心思,還搭上了一份合作項目,這樣的人,自然是要見見的。
“唐總好,久仰。”
曹雯聽聲音就是挺大氣的人,唐厭點頭示意,算是打了招呼。
“您想讓我帶的藝人是……這位?”
曹雯語氣帶着熟稔,不失俏皮,又有些幸災樂禍。她朝謝枕戈點了點頭,眼神流轉在他和唐厭之間,頗有些深意。
“嗯,謝枕戈,沒有拍過什麽劇,新人。以曹小姐的能力,就是素人想紅都不在話下吧。”
“唐總,這個我不否認,我之前帶過的藝人都是有強烈的,想要紅的欲望。可這位謝先生……”
曹雯意味深長的笑了一下,像是刻意停頓,而後才道:“他想不想紅,我都不清楚。他眼神裏沒有在娛樂圈占有一席之地的野心,能不能紅,全看謝先生自己。”
唐厭應了一聲,謝枕戈怎麽會不想紅,要是不想紅就不會冒着被戳脊梁骨的風險,來給他當什麽金絲雀。上輩子更不會委曲求全,跑去當不入流,露不了臉的群演。
“小先生,我跟曹小姐單獨聊聊吧,正好聊聊後面的工作規劃。”
“好。”
唐厭想,謝枕戈肯定是有些什麽話不想讓他知道。在謝枕戈心裏,他是外人,是冷冰冰的金.主,負責砸資源,砸錢就好,細節上的事情還是想自己做主。
小會客室裏。
謝枕戈進門第一件事就是鎖門,他倚在門框上,單手插在兜裏,用極致冷漠的眼神看着曹雯。
“曹雯,咱們應該見過。”
“謝總,您貴人多忘事,自然是見過。在秦家的家宴上,我還差點成了你表嫂。”
是啊,兩年前大年初一的午宴上。秦铮拉着曹雯,向親朋好友宣布,這是他女朋友,年內要完婚的那種。
那會謝枕戈只遠遠的看了一眼,之前唐厭說起這個名字他還沒什麽印象,現在一看,還是兩年前那個樣子。雷厲風行,沒心沒肺。
“謝總,你要替你哥興師問罪啊。”
“我沒有那麽閑,你們之間的事情我不清楚,也不想知道你為什麽會把他丢在訂婚宴上,有些話你應該告訴秦铮,不是我。”
曹雯臉上的笑意不減,可插在衣兜裏的手,卻快要把掌心刺爛了。再見到謝枕戈的前一刻,她還在祈禱是同名同姓,有些事她不想記起來,更不想和秦铮再有任何交集。
可現實有時候就是這樣,捉摸不透。
“那你呢謝總,謝先生,好好的謝家繼承人,跑來唐厭這裏當金絲雀,你什麽意思?”
唐厭是出了名的潔身自好,再加上本身有些缺陷,從來沒有什麽緋聞,謝枕戈是第一個。
呵,謝枕戈冷冷的笑了一聲,給了曹雯一個,你懂什麽的眼神,淡淡道:“情.趣。”
“所以,你倆真是那種關系?”
“不是什麽金絲雀,是男朋友。”
在他心裏,唐厭從始至終就是他的男朋友,是他捧在手心裏,生怕他受一點委屈的男朋友。
“你倆,認真的啊。”
“當然。”
謝枕戈銳利的眉眼在提到唐厭的那一刻瞬間柔軟,像是高山上的皚皚白雪接觸到烈日,驟然化開,無端溫柔。
“我直說了,不用給我接戲,時尚資源也不需要,我就是個小透明,就一直透明下去就好。”
“謝總,這個我恐怕不能答應你,唐總花了大價錢。情.趣不情.趣的,是你們的事,我拿了錢,就得把事情辦漂亮,不能砸了我自己的招牌。謝總,沒什麽事的話,準備準備進組吧。我手裏的人脈資源,有的是。”
謝枕戈還想說什麽,又想到他倆單獨聊天時間夠久了,只能作罷。
拍戲拍戲,就知道讓他拍戲,誰知道重生的節點這麽尴尬,要是早一點就好了。
另一邊,唐厭把裝着他和唐耀陽頭發的塑料袋遞給小張,安排他盡快送去檢驗一下。
“老板,那筆錢的去向查清楚了。”
小張皺了皺眉,不知道應該怎麽開口,委婉的,斬釘截鐵的,還是修飾美化的。
不管哪一種,對老板來說,都太殘忍了。
“背後的人,是唐德州吧。”
“啊,老板,你,你知道啊。”
重生回來唐厭讓小張查的第一件事,就是公司有一筆賬每個月都流向同一個賬戶,這個賬戶背後的人是誰。背後還有哪些錯綜複雜的關系,關聯的公司有哪些。
其實,查一下,只是确認。那個人是誰,唐厭早就知道。
他出車禍那天,就是去和這家公司的負責人談項目,因為他提出來的條件死死掐住了唐厭的命脈,也掐住了唐氏的命脈。
去之前,唐厭就猜到那個人的身份,只是沒猜到,他會有去無回。
他喊了九年爺爺的人,在最後是害死他的兇手之一。
“知道。小張,公司要大清洗,你應該懂我的意思,潛移默化,悄無聲息,都換成自己人。跟唐家那些人有牽扯的,私下有往來的,都要換。你最近把高層拟一個名單給我,我有用。”
“還有,股份,你用新公司的名義,看看能不能把散股先買回來。剩下的,再慢慢來。”
唐德州不是最好面子,最在乎公司麽。那就先從他信任的老員工下手,一個不留。
“明白,老板,我先去忙了。”
咚咚咚。
“進來。”
“小先生,曹小姐先走了。”
屋裏只有謝枕戈和他,唐厭直挺挺的腰這才稍稍放松一下,軟綿綿的靠在椅背上。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敲着扶手,閉目養神。
“謝枕戈。”
“小先生,怎麽了?”
唐厭沒再說話,只是想叫叫他。偌大的辦公室,隔着小小的辦公桌,謝枕戈所有動作都逃不過他的耳朵。
“你想紅嗎?”
“不想。”
和唐厭預想中截然不同的回答,斬釘截鐵的不想,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為什麽,不想紅,還要費盡心思進娛樂圈。”
“我啊,為了一個人。”
謝枕戈視線久久落在唐厭臉頰上,他長長的睫毛在眼底打下一片陰影,歪頭看過來時,漂亮的眼睛懵懵的,像是剛剛睡醒的貓。
唐厭還沒有自作多情到,把謝枕戈心口那個人歸為自己。他不想紅,更多的是不想他們之間的關系被那個人發現吧。
唐厭呆呆的不知作何反應,在長久的沉默之後,才前言不搭後語說了句,“那個人一定很好很好。”
“嗯,很好很好。”
好到讓謝枕戈甘願為了他放棄一切,他只恨自己來的晚了些,沒看見唐厭最意氣風發的樣子。他記憶裏的那個人,在歲月的刻刀下磨平了棱角,斂起鋒芒,張弛有度。
唐厭還是唐厭,可不是那個總笑嘻嘻的唐厭了。
“謝枕戈,如果某一天你要離開,不用告訴我。我忙的很,沒時間注意你是走了,還是沒有走。”
鈍刀子紮在心口大抵就是這樣,持續不斷的疼。
唐厭呼出一口悶氣,欲蓋彌彰似的把語音朗讀聲開到最大,似乎這樣就能堵住自己的耳朵,連帶着謝枕戈的嘴巴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