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這樣的語氣, 斯樾在午夜夢回間聽過了無數次。
是他在數月以來,最希望聽到的呼喚。
可他并未忽略晏久的聲音裏藏着的無盡的委屈,入骨的恐懼, 這無疑令斯樾感到甚是不安:“久久, 你怎麽了?”
晏久不自覺地埋怨他道:“你為什麽沒有接電話?”
斯樾一怔,回頭看了眼病房門,猶豫地輕抿着薄唇,卻不知道該如何向晏久解釋。
之前久久打電話過來的時候,爸爸正在做MRI,失去了意識的患者需要家屬陪同,因此他便把手機和袖扣、領帶夾之類的東西都一起放在了外面,所以才沒有接到電話。
久久如今剛有了這麽一點恢複的跡象, 此時若是知道爸爸進了醫院,一定會再次受到強烈的刺激。
沒等斯樾想出一個合适的理由,就聽見晏久輕聲道:“沒關系,我信你。”
斯樾心頭滾燙。
這個驚喜對他來說太過突然。
“我現在馬上過去。”斯樾一分鐘也等不及了。
他可以讓文征或者施郝仁過來照看爸爸。
晏久始終都被頭暈目眩的感覺籠罩着,連思緒都變得異常遲鈍。
他忘記了斯樾看不到他的動作,呆愣愣地搖了搖頭,輕聲道:“我現在……還沒有完全恢複。”
想不起他們是幾歲的時候認識的,想不起他們領證的日期,更想不起斯樾在他懷孕的期間, 是如何趕也趕不走地朝着他的肚皮叫爸爸的。
斯樾連聲安慰他:“沒關系,沒關系的久久,我陪你慢慢想,你不要自己想那些事, 等我去接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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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我沒想起來太多的事情, ”晏久貼着手機聽筒的耳朵微微發燙,“但是我有點想你。”
斯樾一個戀愛腦哪受得了這個。
他的喉結不受控制地滾了滾,聲音又輕又慢,像是生怕會吓到晏久:“久久乖,我現在就過去。”
晏久剛要再拒絕他一次,手機就突兀地振動了一下。
流暢的網絡讓手機即使在通話中也可以收到微信消息。
晏久把手機從耳邊移開,點擊查看——
【笙哥:小晏,我剛剛在白洛的手機屏幕上看到了一個“斯”字,是聯系人】
【笙哥:可惜我沒看清後面的那個字,你要不要問問斯先生?】
晏久知道笙哥不是在大驚小怪。
畢竟斯姓少之又少,偏偏卻又出現在了身份敏感的白洛身上,不能怪賀雲笙起疑。
雖然他相信斯樾,但是卻不知道這個問題會不會成為一條線索,如果不告知斯樾的話,也許會耽誤揭開真相的進度,所以不管有用還是沒用,都要簡單地提一句。
“你剛剛給白洛打電話了嗎?”晏久問道。
斯樾詫異地反問:“白洛?我給他打電話做什麽。”
“剛剛笙哥跟我說的,他看到白洛的手機屏幕上有‘斯’姓的聯系人出現。”
斯樾皺了皺眉,默默回憶起了可能與白洛相識的斯家人。
晏久猜到了斯樾在想什麽,便不想打擾他:“我懷疑我失憶的事情跟白洛有很大的關系,所以趁着這幾天做節目,我想再仔細了解一下,你不用來接我。”
斯樾相信晏久的判斷,但他解決事情的方式,一向跟晏久大不相同。
可在這種時候,斯樾并不敢跟晏久對着幹,只得溫聲應下:“好,那你好好休息。”
晏久“嗯”了一聲,正要挂電話,就又聽見斯樾說道:“那你睡前給我打個電話好不好啊?如果不想打電話,就給我發條消息,要是能拍張照片就更好了,一定要躺進被窩裏再做這些,不然會着涼的。”
晏久:“……行。”
光憑這個磨磨唧唧的戀愛腦行徑,他就更能斷定自己确實是恢複了部分記憶了。
完全沒記錯。
結束通話後的斯樾并不打算聽晏久的話,他現在只有面對面地見到晏久,才能夠相信剛剛的電話不是假象。
他等不起。
病房裏,晏婷婷正靠在窗邊的沙發上休息,神色憔悴。
面對再經受不起大波折的父母,斯樾只能策略性地說道:“媽,久久剛剛給我打了個電話,讓我在他過幾天結束錄制之後,給他做糖醋魚和鍋包肉吃,還說讓我現在去給他和帕帕送兩套換洗的衣服。”
這個說法,一來可以在媽媽的面前體現他和久久之間的感情有了新的進展,讓她能夠把這件事當成一個好消息告訴爸爸,也好對病情的恢複有助益。
二來是不讓他們對久久的記憶恢複抱有太大的期待,以免希望落空,獨剩失望。
果然,聽完斯樾的話,晏婷婷疲憊的臉色都有了些光彩,她驚喜地站起來:“真的呀小樾?”
斯樾點點頭。
晏婷婷笑了起來,小聲地催促道:“那你快去吧,正好也不用再過來了,這兩天把你累得夠嗆,好好在家休息休息。”
“好的,媽,那我先走了,”斯樾掏出手機,對晏婷婷說道,“我讓施郝仁過來幫忙吧。”
确認施郝仁從家裏出發了之後,斯樾才離開。
他剛把車駛出地庫,手機就響了起來。
斯樾戴上耳機:“您好,哪位?”
“斯先生您好,我是京海Mercedes-Benz隆星行售後服務顧問小方。”
“您的愛車于三月前送修到我店,工作人員從車裏找到了一臺平板電腦,不過當時由于工作人員的疏漏,導致遲遲未能通知您前來取回,對此,本店全體員工深感抱歉。”
“我們已經用适配的充電器為您的平板充電完畢,經檢查後确認完好無損。”
“請問我們是把它送到您家裏,還是公司呢?”
比起取回一個一文不值的平板電腦,斯樾自然不會對自己做出的去接晏久的決定産生動搖的心理。
不過心中那突然間漾起的怪異直覺讓他鬼使神差地多問了一句:“平板的壁紙是什麽樣子的?”
如果是久久的平板,那麽鎖屏壁紙應該是帕帕的百天照;如果不是……
“斯先生,壁紙是藍色背景,正中央寫了一個……字體有點兒偏圓的‘洛’字。”售後顧問如實回答道。
斯樾心頭巨震,瞬間想起了久久之前問的那句“你剛剛給白洛打電話了嗎”。
原來如此。
事情似乎真的在朝着更好的方向發展。
售後顧問半天沒有聽見斯樾的回答,還當他生氣了,于是小心翼翼地問道:“斯先生,請問我們是把它送到您家裏,還是公司呢?”
斯樾踩下剎車,利落甩尾掉頭:“誰也別動它,我現在就過來拿。”
結束了和斯樾的通話,晏久回到客廳,挨着丁思胤坐在了沙發上,低頭攥着手機不吭聲。
若非被病痛與缺失的安全感所折磨,他鮮少會露出這樣類似于脆弱的情緒。
怔愣間,晏久再次感受到了白洛朝他投來的戲谑目光。
總導演見晏久回來,立即讓工作人員從評論中多抽取幾個觀衆們對晏久提出的問題,作為他中途離開的小小懲罰。
晏久無奈地笑着應下。
【嗚嗚嗚嗚推着眼鏡笑起來的久久真的好人夫啊,我要死了啊啊啊】
【長出來!長出來!求求了!】
【面對總導演這麽“苛刻”的要求,他也乖乖聽話,怎麽病了的時候會這麽軟fufu啊!!!】
【哈哈我發現總導演是真好喜歡逗久久啊,故意讓工作人員挑一些會讓久久臉紅的問題來問他】
【這個總導演真的比上一個好得太多太多了,他很會照顧嘉賓的情緒】
【是噠!就像剛剛截到的那張圖片裏面,有人問靳光老師的感情狀況,他直接就拉下臉讓工作人員跳過了】
正當現場氣氛還不錯的時候,別墅的入戶門突然發出了一聲巨響。
屋內的衆人紛紛回過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
一衆攝像師也不約而同地調轉了鏡頭,讓直播間的觀衆們可以看清來人的臉——
【我靠,黑皮帥哥,媽呀,這是驚喜環節嗎?】
【他這個架勢……看起來好像不是來參加節目的,反倒像是來找茬兒的】
【廚房那邊兒的工作人員入鏡了,他好像很驚訝的樣子哈哈哈】
【連工作人員都覺得驚訝的話,估計他真的不是節目組請來的嘉賓哈哈哈】
【不過他真的好帥啊天哪】
【難道是私生粉?】
【他要是私生粉的話可就出問題了,我感覺他這個身材……是栾池都會被他打死的那種】
晏久驚訝地站了起來。
茍酉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有關于白洛的事情,他知道斯樾會解決,但沒想到這個效率會……
這麽快。
不過……斯樾讓小茍過來是幹嘛的?
他能跟白洛把道理講明白嗎?
茍酉似乎是臨時從哪個夜總會的場子趕過來的,一身休閑運動裝,配合着他吊兒郎當的混世魔王樣兒,倒真的有幾分令人倍感不寒而栗的氣勢。
他站在客廳環視一周,最後将視線鎖定在了沙發正中間的白洛身上,緊接着,邁開腿便朝沙發走去。
“哎,這位同志,您是誰呀?”總導演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架勢。
但看着茍酉的恐怖體格,出于保命的前提,他還是克制住了自己朝眼前這個突如其來的造訪者破口大罵的沖動,換上了謙卑而又不失禮貌的笑容。
茍酉指指攝像頭:“關掉,全部。”
【憑什麽啊?】
【有意思,憑他一句話就能讓我們看不到洛洛?】
【哪兒來的傻逼啊,趕緊滾,別耽誤我們看洛洛】
總導演從業三十餘年,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麽霸道的年輕人。
他心虛不已地做出一副硬氣的模樣:“憑……憑什麽?”
茍酉也不多廢話,掏出手機,看也沒看地就怼到了總導演的耳邊:“你不想聽我的,就聽他的吧。”
總導演不禁覺得他的這個行為有點兒好笑。
憑什麽随随便便地就讓自己接電話啊?他可是本欄目的總導演!浮雲衛視的中流砥柱!
茍酉不耐煩地歪頭看了一眼梗着脖子不肯聽電話的總導演,粗聲粗氣地問道:“不接是吧。”
他沒有用疑問的語氣,像是已經為忤逆自己的人想好了下場。
總導演抽了抽嘴角。
……似乎不太好惹啊。
他憋屈地看了眼在場的其他工作人員,
助理導演回給他一個“我也沒經歷過這種情況啊”的卑微眼神,暗戳戳地從口袋裏掏出了手機,想要偷偷報個警。
總導演把耳朵湊到聽筒邊,詫異地“喂”了一聲。
然而下一秒,聽到聽筒裏聲音後的他霎時間立正站好,恨不能當場放個血表個忠心:“哎,臺長,您吩咐,啊?不是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哎,好好好,好的好的好的,哎,好的。”
聽到總導演說道“臺長”兩個字的一瞬,助理導演屏幕上的1、1、0還沒按完,手機就險些吓得甩飛了出去。
原來這黑皮哥們兒來頭這麽大。
總導演跟随着自己的語言節奏點頭點得頭暈,聽見臺長挂斷了電話後,他雙手捧着茍酉的手背,把手機推了回去,“您收好。”
茍酉鎖了屏,順手把手機丢在了身後的沙發上,像是還有其他的事情沒做完。
總導演大手一揮:“臺長吩咐,關掉所有設備!”
直播間瞬間被掐斷。
“讓你們關掉錄像設備,”茍酉難得好心地解釋了一句,“是為了你們好。”
說完,他轉過身,再次看向同樣一臉詫異地看着自己的白洛。
蛋卷兒緊張地往哥哥的身後縮了縮。
這個人好可怕,該不會要來打蛋卷兒吧?
茍酉站定在白洛的面前,低頭俯視着他,像是在确認:“白洛?是吧。”
白洛勾唇點了點頭。
丁思胤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
他一手夾起Phoebe和妮妮,往前走了兩步,把櫻桃和丘丘也摟在了臂彎裏,确認晏久随時都能夠捂住帕帕的眼睛後,轉身朝樓上走去。
總導演覺得這個氣氛實在不太對勁兒,忍不住開口問道:“這位先生,雖然臺長那個……但是我還是想知道,您是來……”
然而為時已晚,這邊兒總導演的話音未落,那邊兒的茍酉已經一把揪住了白洛的衣領。
在工作人員們的驚呼聲中,他将自己的拳頭向後撤了半個手臂的距離用作蓄力,緊接着,以雷霆萬鈞之勢,徑直鑿在了白洛的臉上!(1)
白洛被這陣強悍的力道掄得當場仰面摔在了地上,口鼻登時溢出鮮血。
蛋卷兒驚恐萬分地尖叫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小茍:現在知道我是來幹嘛的了吧
久久:o.O
【(1)各位寶貝請注意,在現實生活中,小茍的行為是錯誤的,荒謬的,值得批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