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晏先生回你什麽了?”施郝仁掰開面前的黑刺榴蓮, 取出一瓣兒飽滿的果肉,津津有味兒地吃了起來。
他就住在斯家別墅的後院兒,吃喝都是斯家的傭人為他準備好了送過來的, 平日裏偶爾去京海市內的各大醫學院講講課, 其餘大部分的時候都窩在家裏看書。
斯總到底是個要面子的人,聽到施郝仁的問題,他從容地清了清嗓子,撒起謊來面不改色:“他說當然了,一定會給我拍個視頻發過來的。”
施郝仁撇了撇嘴:“不信。”
斯樾:“愛信不信。”
“我信不信倒無所謂啦,只是明天拍攝結束之後,鄙人可是要登門給晏先生複診的,如果不把情況了解得詳細一點, 恐怕會影響我對病情的判斷哦,”施郝仁吃完,又掰開一瓣兒,嘚瑟地朝斯樾晃了晃,“龍姨說晏先生喜歡吃這個,所以提前拿來給我嘗嘗味道好不好,還讓我明天去看望晏先生的時候帶兩個過去。”
斯樾只得咬着後槽牙,把對話框的界面朝向屏幕——
果不其然,施郝仁看清之後, 當即爆發出極其欠揍的大笑聲:“哈哈哈哈哈哈哈,媽的!哈哈哈哈哈,不行了笑死我了媽的,晏先生真是太行了哈哈哈哈哈……”
臉色黑得像鍋底一樣的斯樾:“……”
“哈哈哈哈哈我知道, 我知道晏先生肯定是想回‘好的’, 但是吧……”施郝仁放下榴蓮, 捂着肚子笑了起來,“但是這兩個字出現在眼前的視覺沖擊力實在是太強烈了哈哈哈……”
還沒等施郝仁笑夠,他就突然感覺到了一陣涼意,是從他正前方的屏幕裏傳過來的。
笑聲戛然而止。
“好啦好啦,我幹正經事還不行嗎?我不笑了。”
被迫板起臉的施郝仁打開電腦,在視頻平臺上找到《寶貝出發》的推薦位點了進去,跟着斯樾一起看了起來。
他還是要多了解一些晏久日常生活中的狀态,才能找到一個最佳的突破口,幫助他盡早地恢複記憶。
“對了斯樾,你看到直播間那些彈幕裏有對晏先生非常不友善的言論,不會生氣嗎?”施郝仁看見評論區裏有罵晏久的彈幕,随手舉報的同時,向斯樾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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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這個戀愛腦的護犢子脾氣,早在直播間裏出現第一條攻擊晏久的評論時,這人的號就應該已經沒了,然而——
“彈幕是什麽?”斯樾誠懇發問。
施郝仁:地鐵老人看手機.JPG???
施郝仁:“你這又先進又落後的狀态是怎麽回事?”
斯樾朝他投了一個“此話何意”的眼神。
“說你跟不上時代吧,你知道追直播;說你跟得上潮流吧,你又不知道彈幕是什麽東西,”施郝仁扶額道,“你把左下角那個方框打上勾勾,就能看到網友們的評論了。”
斯樾照做後,緊接着就被屏幕上瞬間炸開的大片大片【啊啊啊老婆老婆】【久久鯊我】【嘶哈嘶哈老婆好辣】之類的評論吓了一跳,眉頭立刻就皺了起來。
這些人在胡說八道些什麽,久久永遠都只是他一個人的久久。
簡直荒唐。
畫面正好是攝像師給晏久的特寫,因此彈幕一片祥和,清一色地在誇晏久的顏。
斯樾露出了滿意的微笑,不過幾秒之後,他就再次關掉了彈幕。
施郝仁好奇地問道:“為什麽要關掉啊?你不想看別人誇晏先生的話嗎?”
斯樾氣定神閑地靠在椅背上:“它們在上面懸浮着,會擋住久久的臉。”
施郝仁:……6。
“你知道晏先生被‘黑料’纏身的事嗎?”施郝仁不敢說太多,實在是因為他太擔心這個戀愛腦會直接起身踹開隔壁的牆,把白洛揪出來暴打一頓,以至于帕帕日後考不了公務員,但一想起他之前看過的那些無中生有的新聞,不免也覺得怒火難平,“惡評說晏先生蹭白洛的流量,還在年會上襲擊了白洛,致使他受傷,簡直是一派胡言。”
斯樾截了幾張晏久的側顏圖,目不斜視地答道:“文征已經在收集證據了。”
施郝仁了然地聳聳肩,戀愛腦歸戀愛腦,認真做事時的雷厲風行倒是半點都沒有變過。
“但是,那些黑料是大V說的,如今在直播間罵晏先生的是另一批人……”
看着施郝仁欲言又止的眼神,斯樾只得再度打開了評論區。
施郝仁從斯樾略帶震驚的視線中捕捉到了“這裏竟然也會有人覺得久久不好”的情緒,緊忙勸道:“不用跟這幫雜碎動氣,直接一塊兒處理了就是。”
斯樾拿起手機,給文征撥了個電話,簡短地吩咐了幾句。
卻沒想到,文征在電話那頭同樣茫然地問道:“斯先生,什麽是彈幕?”
施郝仁:“……”
施郝仁一向熱心腸,聞言隔着屏幕對電話那頭的文征喊道:“就是直播間左下角有個方框,把那個方框打上勾勾,你就能看到直播間觀衆們的實時評論了。”
文征順利操作後,也扯着嗓子向另一頭的施郝仁表達了感謝:“多謝施醫生!改天請你吃飯!”
施郝仁不甘示弱地回道:“謝什麽謝!都是好兄弟,這是我應該做的!”
斯樾看不下去這drama的場面:“要不你倆唠一會兒。”
文征迅速恢複正常:“不用了,斯先生,我這就去法務部。”
挂了電話,施郝仁語重心長道:“有些人、有些事呢,不是你覺得好的,就一定是好的……”
感知到了來自斯樾的危險視線,施郝仁話鋒一轉:“當然啊,我不是說晏先生不好,而是說那些惡意诽謗晏先生的人,他們要麽是出于妒忌,要麽就是白洛的腦殘粉,要麽就是聽信了一面之詞而跟風造勢的蠢貨,這麽多年以來,晏先生對這件事的冷處理,就足以看出他的大氣。”
斯樾視線微沉,別的不說,晏久大氣倒是真的,他性子灑脫,看上去什麽都不太在意,像是游離不定的漩渦風暴,可湊近一看,卻會發現內裏藏着的洶湧不沉的真心。
而作為晏久的愛人,斯樾不是沒想過出手去管,但晏久整日跟他待在一起,無論他有什麽動向,晏久都能非常敏銳地察覺到,然後大氣地丢下一句“帥哥的事兒你少管”作為警告,便歡脫地甩手走人了。
但他不大氣。
這次趁着晏久失憶,他也算是得了機會,終于可以将那些诽謗造謠者繩之以法,讓他們在日後但凡想起晏久這兩個字,都會應激性地忍不住渾身顫栗,時刻警醒自己,再也不敢胡言亂語。
“不過,他進娛樂圈只不過是為了玩玩而已,最後還是會回到公司做他最擅長的事,”斯樾轉了轉無名指上的婚戒,眸色溫柔,“但不管在哪兒,只要他玩得開心,我永遠都支持他。”
“你倆高三那年到底發生了什麽?怎麽我寒假回來,就看見倆死對頭像兩根燈芯兒似的纏一塊兒了呢?”
當年斯樾和晏久之間擦出愛情的火花時,施郝仁已經上了大學,完全不知道還在讀高中的這對兒歡喜冤家究竟是在什麽樣的機緣巧合下,才走到了一起。
對于這個問題,施郝仁在心裏憋了很多年了。
今天終于仗着斯樾打不到他的這個機會,眼一閉心一橫地問出了口。
就算是死,他也要把這個瓜吃個明白。
本以為斯樾會再次威脅他,要把他調走,施郝仁一度已經做好了被驅逐出境的準備,沒想到卻迎來一句:“你真想聽?”
這個語氣……???
怎麽好像他比自己還要期待呢?
“那我就長話短說,随便給你講講。”斯樾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施郝仁到茶幾上捧了一盤瓜子,坐回到屏幕前,樂颠颠地聽了起來。
“那就從你上大學之後開始說吧。”
施郝仁連連點頭。
對對對,看他倆從小打到大看膩了,他就想聽聽後面的那些纏綿悱恻的愛情故事。
“久久要強,無論做什麽事都想當第一,身體不好還總是要學到深夜,想偷偷卷死我,我那時候只覺得他很犟,看他生病會很生氣,于是我就比他更卷,比他成績更好,覺得這樣才能引起他的注意,讓他的眼裏有我。”
“後來我目的達成了,他眼裏确實有我了,可卻是把我視為眼中釘,甚至當衆立下flag,在他的成績超過我之前,都跟我老死不相往來。”
“我那時候也不知道自己對他的那種感覺叫做喜歡,最期待的就是考試之後出成績的時刻,這樣就可以看到他回頭瞪我的樣子。”
“眼睛像是水洗過似的,又黑又亮,和帕帕一模一樣。”
施郝仁嘿嘿一笑:“那你還挺賤的。”
斯樾擡眸看他。
施郝仁連聲賠笑:“不賤不賤。”
“其實我知道他那個時候也有點喜歡我了,只是和我一樣,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施郝仁覺得自己不能白聽人家的故事,得随時發揮着捧哏的作用:“為什麽這麽說呢?”
“班裏有同學來找我幫忙解題,他就會不開心,故意過來搗亂,然後把人撬走,說他來講。”
“講完之後,還會非常嚣張地過來挑釁我,當着我的面問人家,到底誰的解題思路更清晰明了,簡潔易懂。”
“每次聽到的回答是我之後,他就會更不開心,偷偷跑去天臺吃冰淇淋,最後因為着涼而被爸爸……那時候的晏叔接回家去養病。”
……
施郝仁磕完了瓜子,開始啃蘋果。
“他生病了,我當然義不容辭地去他家裏幫他複習,晏叔很信任我……”
斯樾還沒說完,就被施郝仁打斷:“所以你就拱了人家的白菜?”
說完,他霎時間把嘴唇抿成了“U”型,表示自己不再哔哔。
“也正是在這個期間,久久對我的态度才變得稍微溫柔了那麽一點兒。”
“每當我給他講了兩三個小時的課之後,他會給我端一杯橙汁,他親手榨的。”
“我就覺得他肯定是喜歡我了。”
施郝仁突然生出一種自己的命似乎沒有他們的經歷長的感覺,于是匆匆擡手打斷道:“斯樾,你吃午飯了沒?總統套房的飯菜合胃口嗎?啊對了,是秦叔給你送飯對吧,哎呀真好,隔離也能吃到龍姨做的飯。”
斯樾認同地點點頭:“那我接着說。”
施郝仁:“……”
他突然後悔自己釋放出來的八卦之魂了。
“久久情竅開得晚,自從喜歡上他之後,我經常一個人生悶氣。”
“班裏經常有女孩子請他幫忙解題,他性格好,總是不厭其煩地給人家講。”
“那你呢?”施郝仁問道。
斯樾瞅了他一眼:“我當然是在生悶氣。”
施郝仁:“……”
你還挺得意。
“所以你就為了晏先生而沒有出國留學?”施郝仁是個智性戀,從小到大只對比自己聰明的人有好感,所以即便多年來被身邊這個戀愛腦的光環所籠罩着,他也還是保持着理智的思維毫不動搖。
斯樾停下打字的手,理所當然道:“看不見他,我學不下去。”
施郝仁按住自己的人中:“……”
這戀愛腦可以封神了。
短暫的午休結束了,聽說帕帕撿了小狗崽兒的小朋友們都迫不及待地跑了出來,在院子裏焦急地等着帕帕出來。
“小懶蛋,該起床啦,”晏久關掉鬧鐘,輕輕晃了晃帕帕的腳丫,“小夥伴們都在外面等你和小狗呢。”
帕帕沒有起床氣,聽見久久的聲音,小肉手揉了揉眼睛,立馬從被窩裏一躍而起,歡呼道:“好喔~”
“但是爸爸還是要到周圍問問,它到底是誰家的,”晏久摸摸小狗頭,對帕帕說道,“如果爸爸找到了它的媽媽,帕帕就要把它還回去跟媽媽團聚,知道嗎?”
“噢……”帕帕有些失落,但還是舉起雙手,把小狗崽兒遞給久久,“那……那帕帕會想念小狗狗的喔~”
見帕帕這麽喜歡,晏久笑着安慰他道:“那爸爸幫你問問看,可不可以把小狗買下來,好不好?”
“好~~~”帕帕抱住久久的脖子,興高采烈地親了他一口。
小狗崽兒現在虛得厲害,晏久也就沒有抱着它出去吹風挨凍,而是把它留在車上,拜托栾池看着這些孩子不要随便戳它取樂,自己則和丁思胤一起去周圍鄰居家打聽誰家的狗丢了。
剛出了院子,丁思胤就聽見了一道凄厲尖銳的狗叫聲。
“那邊兒。”
二人緊忙快步朝聲源處走去。
松垮的栅欄邊,一只顯然是剛生産沒多久的小型犬正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口鼻似乎已經流出了血來,但求生欲望還算強烈:“嗷嗚……哦嗚……嗚……”
院子裏站了個叉着腰的中年男人,朝着地上的小型犬破口大罵道:“本來養你一個就覺得多餘,這可倒好,又下了個崽子!”
說着,就又要擡腳去踹。
這一腳要是下去,饒是小狗的求生欲望再強烈,也絕對活不成了。
【別啊!!!住手啊啊啊!!】
【他媽的,好殘忍啊這個傻逼玩意兒!不得好死!】
【快制止他啊啊啊啊啊!】
【幸虧狗媽媽只生了一只小狗崽兒,不然都得被這個bt摔死】
“你幹嘛呢!”
丁思胤吼了一聲,中氣十足的動靜吓得男人立馬收回了腳,回頭看去。
“你們誰啊?”男人怒道。
丁思胤大步擋在晏久身前,俯視着男人,也不說話。
【連丁思胤都不認識?】
【他可千萬別認識,不然思胤的名譽又要被這種人給扭曲着造謠了】
趁此機會,晏久緊忙蹲下身子查看小狗的情況,擡頭張望了一下四周,發現二十米之外就有一家開在村子裏的獸醫所,于是站起身快步朝那裏跑去,片刻,一個穿着白大褂的獸醫就拎着一個小單架跟着晏久跑了出來。
“大夫,您先給它治傷,”晏久從口袋裏掏出車鑰匙遞給大夫,“我現在沒有現金,這個先押在您這兒,拜托一定要救它,我明天就帶着診金來接它。”
男人見晏久和村裏的獸醫帶走了他的狗,趕忙追了上來,用力推了晏久一把:“滾滾滾!我打我家的狗,跟你們有個屁關系。”
晏久毫無防備地被他推得一個趔趄,被丁思胤攙住才堪堪站穩,眉頭微皺:“擾亂公共秩序,妨害公共安全以及社會管理,具有社會危害性的,雖不構成刑事犯罪,但可以依法給予你一個治安管理處罰。”
【我靠,他竟然還能整兩句法條兒?牛哇】
【這個王八蛋竟然敢動手推我老婆!報警啊啊啊!!!】
【嗚嗚鏡頭快挪開,讓池哥過來踢死他啊嗚嗚嗚】
男人作勢又要來推搡晏久,被丁思胤瞪得沒敢伸手,只好歪着嘴諷刺道:“治安管理處罰,能把我怎麽着啊?”
“警告、罰款、行政拘留,看我的态度。”晏久忍不住咳嗽了一聲,面色有些難看。
男人大笑起來:“你是個屁?還能決定老子的生死了?!”
“這我倒決定不了,不過你可能得跟我去醫院驗個傷,由傷情來決定,”晏久擡手給他看了眼自己手臂上的暗紅擦痕,說完拍拍丁思胤的肩膀,“報警。”
男人立刻慌了神:“小兄弟,看你是個斯文人,剛剛的事兒是大哥不對,認識了就是緣分,報什麽警啊哈哈哈,對不對?”
晏久嫌惡地後退半步:“別跟我稱兄道弟的。”
男人笑得油膩,指指獸醫所的方向,對晏久說道:“你們來我這兒,肯定是撿到被我丢出去的那只小的了吧?想要買母狗回家喂奶?不然也不會花大價錢救它。”
他見這倆年輕人沒吭聲,心裏也有了底,伸出三根指頭:“三千,娘倆兒歸你了。”
丁思胤驚訝道:“三千?你搶劫啊?”
男人咧開一口黃牙,恬不知恥地笑道:“你要是真心喜歡這狗,也不會跟我讨價還價的,你肯定是想要通過它……”
還沒等他說完,就被晏久嗤笑着打斷:“你不用在這兒道德綁架我,我沒有道德,三百,連帶着狗媽媽一起,我帶走,不行的話我就只能拜托警察同志來幫個忙,送我去醫院。”
男人得逞的笑意一下就垮了下來,嘴碎地罵道:“媽的,算我倒黴,三百就三百。”
【久久:我是有錢但是我不是傻子】
【看晏久這個揮金如土的架勢,讓我又有點懷疑起他的家世來了】
【買兩條狗而已,誰買不起啊?再說了,你怎麽就知道晏久不是為了炒作呢?】
【被他這張具有迷惑性的臉給蒙蔽了是嗎,是非不分了開始】
【就因為帕帕可愛,你們就忘記了晏久當初對白洛做過的那些過分的事?】
丁思胤拒絕了獸醫願意讓他刷臉的好意,堅持着向他借了錢,保證一會兒就過來還清後,才把那三張鈔票丢給原來的狗主人。
“倆小兔崽子,你們別瞧不起我,知道這曉梁村就要蓋避暑房了嗎?等我這房子一賣,我他媽也成有錢人了!別總覺得就你們了不起,我呸!”男人站在院門口,朝着晏久二人的背影高聲叫罵着。
丁思胤懶得在他身上耽誤時間,問晏久道:“你真被他打傷了?”
晏久失笑着伸出胳膊,只見方才還暗紅一片的皮膚已恢複得潤白如初:“我就是下車的時候刮了一下,剛才正好派上用場了,還真把他吓唬住了。”
【啊啊啊久久嗚嗚嗚我的久久嘿嘿嘿久久】
【我真的會愛死他,嗚嗚嗚我一定要談個這樣的】
***
有了這麽一個插曲,晏久和丁思胤出發的時間也就比其他的爸爸們晚了很多。
然而當晏久去領自己的那份玉米時,卻發現賀雲笙為了減輕他的負重,已經提前幫他挑走了一半。
晏久無奈地嘆了口氣,弓着腰挑起了扁擔,朝着大部隊的方向追去。
剛走一會兒,晏久就瞧見不遠處似乎有個小朋友摔倒在了地上,隐約還瞥見了手臂上的一點血光。
晏久定睛一看,發現竟然是丘丘!
“費仁,你幹嘛呢?丘丘都摔倒了你還拍?!”
看見丘丘身邊複工回來、卻只顧着低頭拍攝的攝像師,晏久皺緊眉頭,扔下扁擔快步朝他們所在的位置走去。
【天哪晏久來了嗚嗚嗚,快幫幫丘丘寶貝啊他久叔】
【我快被這攝像師氣死了啊啊啊!】
【丘丘摔倒了他就無動于衷地站着,好像個死人】
要是普通摔倒的話,還算小事,要是真的和他剛剛無意中看到的那樣受了傷,這攝像師怕是真的沒有心了。
晏久飛快地瞟了面色有些慌亂的攝像師,沒顧得上問他情況,便三步并作兩步走到丘丘身邊,蹲下身子查看他的情況。
丘丘仍舊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偶爾傳來兩聲低弱的抽泣。
晏久不敢随便挪動他,輕聲問道:“丘寶,別害怕,小久叔叔在呢,你怎麽樣,自己能起來嗎?”
小孩子骨頭脆,萬一不慎摔倒骨折了,他要是貿然扶起來,恐怕會造成二次傷害。
丘丘艱難地動了動小拇指,可憐巴巴地小聲道:“……小久叔叔,痛……”
小孩子沒辦法在短暫的時間裏歸納出自己哪裏痛,晏久只能來為他做排除法。
“腿腿痛不痛?腳腳呢?要是都不痛,久叔就先扶你坐起來。”
丘丘聽話地按照小久叔叔的問話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腿和腳,确認不痛後,應了一聲:“不痛。”
“你daddy呢?”晏久小心翼翼地搭住丘丘的肩膀,扶着他坐了起來。
丘丘忍着疼說道:“daddy去村民家裏推銷玉米了。”
扶着丘丘坐起來後,晏久才看到他手臂上鮮血淋漓的傷口,頓時心疼得皺起了眉,擡眸瞪向攝像師:“你還拍?你不會去叫醫療隊過來?!”
攝像師吓了一跳,但因為是被晏久罵,讓他又想起了節目首播當日,他在晏久家裏被狗吓到的經歷,心裏便有點氣不過,頂嘴道:“總導演說,我們做攝像師的任務就是将嘉賓們的所有情況都如實直播給觀衆。”
【我靠,這攝像師他媽瘋了吧】
【看了這麽半天真的急死我了!我他媽想投訴這個攝像師!】
【小朋友都受傷了他還拍?不怕丘丘真的出危險嗎?】
【要不是遇到晏久,丘丘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被發現呢】
晏久被氣笑了:“你他媽說什麽?”
見晏久罵人,攝像師更來勁兒了,立馬湊近了攝像機,讓收音的話筒離自己近一點,然後陰陽怪氣道:“晏老師,我只是一個攝像師,要是能預知丘丘會受傷,我肯定也會扶他一把的,而且不管怎樣,您也不該罵人啊。”
手機之類的電子設備會在做任務的期間收繳上去,此時晏久沒有通訊工具,沒法聯系醫療隊來這邊,唯一能打電話的就是攝像師。
“我他媽罵的就是你,”晏久朝他伸出手,“你把電話給我,我自己聯系醫療隊過來。”
沒想到攝像師竟然又後退一步,不肯把電話給晏久:“抱歉,晏老師,拍攝期間,所有嘉賓禁止使用通訊設備。”
【???】
【這攝像師到底怎麽回事啊?到底是跟晏久有沖突還是記恨丘丘啊?】
【孩子還在流血呢,媽的氣死我了,我想創死他】
【嗚嗚何毅和雲笙肯定心疼死了吧,我的丘丘寶貝啊】
攝像師敢這樣對丘丘,一方面是因為賀雲笙的性子軟弱,另一方面則是因為跟他對峙的人是晏久,他咽不下這口氣,總想着要撒出來才安逸。
“總導演告訴你這麽做的是吧?”
攝像師有恃無恐地挺直了身板,“對啊。”
晏久劈手奪過電話,撥通醫療隊的號碼等待接通時,連半個眼神都沒給攝像師,淡聲道:“好,那你倆就都他媽別幹了。”
他的聲音不大,表情也格外淡然,可卻讓幾步之遙的攝像師莫名地出了一後背的冷汗。
【晏久的那個眼神,明明是看攝像師的,怎麽我手心都出汗了】
【我也是,有點怕怕的,不過我又好喜歡啊嘿嘿嘿嘿嘿……】
【孩子有什麽問題,你可以跟他爸爸說,讓他爸爸教育他,這種報複未免太恐怖了吧】
【晏久要是真的能把攝像師和導演搞掉就好了,感覺今年負責《寶貝出發》的這個導演真的很他媽的怪】
浮雲衛視廣電大樓。
“有什麽好怕的?”總導演任劄翹着二郎腿坐在寬大舒适的椅子裏,手上端了杯茶,對費仁道,“一個晏久而已,你還擔心他能翻起什麽浪來啊?”
費仁還是心裏有點不踏實:“但是我看他的表情,絕不是随便說說而已的樣子。”
任劄吐了口茶葉沫子,譏諷道:“還說讓咱倆都別幹了,笑話,我任劄這麽多年來一路幹到總導演的位置,我還能怕他?”
“二姨夫,那我們真的沒事嗎?秦绶哥已經被調走了,接下來會不會真的輪到我了啊?”
想到這裏,費仁不禁對之前不管丘丘的做法感到有些後悔,“二姨夫,我不想離開浮雲衛視,我在這兒幹得挺好的,我下個月就要結婚了,可不能失去這份工作啊。”
“怕個屁啊你?!有什麽好怕的?”任劄重重放下茶杯,瞪了一眼沒出息的費仁,“以後你就跟着二姨夫好好幹,以後總導演這個位置還不是你的?”
費仁終于稍稍松了口氣,勉強笑道:“謝謝二姨夫,我一定會好好幹的,絕對不會辜負二姨夫的期望,争取……”
話音未落,辦公桌上的座機就響了起來。
任劄又喝了口茶,慢吞吞地接起電話:“喂,誰啊?”
下一秒,任劄頓時嗆咳了起來,“臺,臺長?!我沒有!我沒有那樣吩咐過!”
費仁緊張地屏住了呼吸,一口大氣也不敢喘。
不知電話裏的人說了什麽,總之站在辦公桌後頭的任劄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竟像是要當場厥過去一樣,臉色鐵青得吓人。
費仁心道不好,八成是出事了,難道他剛剛的預感真的應驗了?
臺長憤怒地挂斷了電話,留下任劄一人握着聽筒,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二姨夫,我怎麽辦啊……”費仁驚慌道,“二姨夫,你說話啊……二姨夫我害怕……”
任劄回過神來,抓起桌上的一疊文件夾,兜頭就朝費仁的臉拍了過去:“我說了多少次,在臺裏不許叫我二姨夫!”
“二姨夫……”費仁快要哭出來了。
“晏久,晏久竟然他媽的……”任劄依然有點難以置信,“他竟然真的……”
看着任劄近乎于崩潰的舉動,費仁心裏的最後一絲希望也幻滅了:“二姨夫……我們……我們怎麽辦啊……”
任劄一把摔飛桌上的煙灰缸,聲嘶力竭地吼道:
“就因為你幹的蠢事,我們兩個今後全完了!全完了!”
***
直播因為丘丘的傷況而被緊急叫停,救護車飛速趕來将丘丘拉走。
晏久也跟着一起到了醫院。
其實這些事本可以吩咐別人來做,但晏久實在擔心丘丘出事,便和賀雲笙一起前前後後地忙活,懇切地拜托醫護人員一定要着重看護丘丘。
等待檢查結果出來的期間,丘丘被胡朋差人安排進了走廊盡頭的單人病房,門口站着兩個體型堪比茍酉的保镖,離老遠兒瞅就能讓人生出敬而遠之的心思。
病房裏,賀雲笙坐在床邊低聲啜泣着,單薄的肩膀抑制不住地顫動。
“笙哥,節目還會繼續播出,但總導演大概率會被換掉……”晏久頭暈得厲害,說話的聲音也是越發有氣無力,“而且這幾天你和丘丘待在這裏,是再安全不過的了。”
“謝謝你小晏,”賀雲笙的眼淚止不住地掉,“如果沒有你幫忙,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晏久幫丘丘掖了掖被角,擺手道:“笙哥,你說這些做什麽。”
“我真的不該把丘丘交給攝像師,我不該信任他會照顧好丘丘的。”賀雲笙懊悔道。
晏久難受地咳嗽了兩下,擔心吵醒丘丘,又刻意放輕了聲音。
賀雲笙見晏久的臉色不太好,緊忙擦了擦眼淚,啞聲道:“小晏,你先回家休息吧,等丘丘醒了,我給你發消息。”
晏久搖搖頭:“我沒事……”
“小晏,你聽我的,回家休息。”賀雲笙性格一向溫柔,此時卻展露出了不同于以往的犟勁。
晏久知道他是一心為了自己好,于是只能蒼白着嘴唇服軟道:“那好,我先回去歇歇,但是一旦丘丘這邊有了消息,你一定要第一個通知我,有什麽事就叫門外的保镖幫忙,都是我朋友的人,可以信任。”
賀雲笙哭着點點頭。
斯樾的身體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只剩最後一天的隔離期,卻讓他的心情又期待又煩躁。
而恰巧就有幾個混賬撞他槍口上了。
挂斷了浮雲衛視臺長的電話後,斯樾想了想,給文征撥了個電話:“西郊曉梁度假村的避暑房最近要報行政機關審批了吧?”
電話那頭的文征翻了下文件,予以肯定的回答:“是的,下個月上報,年後大概就能動工。”
“曉梁村五號三戶,無需同他辦理土地出讓手續。”
斯樾看着屏幕上定格的晏久手臂上的紅痕,聲線微沉:
“對,圍着他家蓋。”
作者有話要說:
斯總:本戀愛腦要回歸了,欺負我老婆的蝼蟻們,受死吧!
久久:……好像有髒東西
帕帕:daddy棒棒!
【文中法條引自《中華人民共和國治安管理處罰法》第二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