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章
第 61 章
薔薇花爬藤下,長廊背陰處,女子一身雪白紗裙與男子隔着一臂的距離坐在一根橫杆上,畫面看上去娴靜溫柔。
幾個女子捂唇輕笑:“那不是餘家姑娘嗎,剛才還在這裏與咱們說話,怎麽轉眼就到那邊去了?”
“她旁邊的男子是誰啊?難不成是今日來赴宴的誰家公子?”
“看他們說話的樣子,像是熟識,咱們還是不要過去打擾了。”
女子們難免好奇,交頭接耳的小聲嘀咕着。
阿鳶只看一眼就認出那是容州,看不出他的表情,想必是嫌前院太鬧,來躲清淨的。
那位餘家姑娘剛才被衆星捧月贊揚過,聽小瑩提過,她祖父是承乾的開國郡公,沒什麽實權,就是與承乾帝沾親帶故的一個親戚而已,被冊封了這麽一個看上去尊貴的身份,在衆世家和商賈之間做銜接,人脈極其廣泛。
被這位姑娘纏上,不知容州此刻是什麽心情。
容州目光游離,在身旁女子講述她童年如何拘束不幸福的時候,就已經将視線移回阿鳶身上,那邊看過來的目光自然也都清楚。
看見他和一女子在一處,還不過來。
心下越發不耐煩起來。
“姑娘,這些話與外男說不太合适吧。”容州打斷她的絮叨,站直身子轉身離開,腳步再未停留。
真是哪裏都不清淨。
“姑娘,飯菜都已經備好了,容将軍讓我來叫姑娘們入座。”侍女小雪前來帶路,女眷們跟着過去,還頻頻回頭看向長廊方向。
阿鳶落後一步,被叫住。
Advertisement
“阿鳶姑娘留步。”餘茉莉特意等人都離開,從長廊下走出,面上含笑,似乎方才與容州相談甚歡。
阿鳶眉梢一跳,有種不好的直覺。
“前院已經備好飯菜,一同前去入座吧。”
餘茉莉側身擋住路:“阿鳶姑娘,有一件事我想同你說。”
“何事?”
“方才想必你也聽見了,家中祖父是郡公,我自幼便金尊玉貴的長大,既然受了這麽多照拂,自然也要為家族考慮,将來的夫婿家中已有決策,不是我能做決定的,你明白嗎?”
“不明白。”阿鳶眸光冷下來,收到的拜帖多了,原本不想拂了這些人的好意,才特意張羅一場邀請他們過來,沒成想竟然是這樣的心思。
暗暗咽口氣,不想在今日這樣的場合鬧不愉快。
餘茉莉皺下鼻,思考着如何将話說的不那麽直白,真是鄉野村婦,想必也是沒臉沒皮的跟着才會住進來,不然,依照容将軍這樣的成就,要什麽樣的女子沒有。
“餘姑娘,有話不妨直說,再不去前院似乎有些不好。”阿鳶沒耐心和她耗着。
餘茉莉抿了一下唇,嘆口氣,無奈道:“既然阿鳶姑娘叫我有話直說,那我便直說吧。”
“家裏為我擇的良婿就是容将軍,此番前來也是先相看一番,回去後,祖父會請容将軍過去詳談,不過你放心,我不是那種跋扈不能容人的女子,聽聞你與容将軍一路互相扶持,雖然你的出身不太好,不要緊,我不會介意,你還可留在府上,将來為容将軍生下一兒半女,平淡安穩的過一生,你的子女我也會視如己出。”說着,仿佛已經過門了一般,拉過阿鳶的手。
荒謬。
阿鳶只這一個想法,至于她說的胡話,完全沒必要再聽。
抽出手連一句客套話都不想多說,擡腳朝前廳走去。
餘茉莉還弄不清楚情況,跟在後面:“阿鳶姑娘,你還沒回答我呢。”
阿鳶嘴角勾起一抹輕嘲,眼底冷漠。
餘茉莉跺跺腳,這人怎麽這樣啊,到底是鄉野村婦,上不得臺面。
拐過長廊,手腕被一把抓住,驚呼聲被大手捂住一絲都洩露不出,眼看着氣憤得直跺腳的餘家姑娘走過去,呼救聲發不出,手腳完全被身後人制住。
是誰?
是要用她做餌要挾容州的嗎?
想起長公主的做派,控制不住的胡思亂想,面上卻一派沉靜,被劫持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已經習慣。
“別怕,是我。”熱氣和低啞的聲音噴灑在頸側,怕癢的縮了縮脖子。
“你躲在這裏做什麽?”手腳還被壓制着,唯獨捂在唇上的大手離開了,阿鳶深喘一聲,心跳還很劇烈,說不怕是假的,都是裝的而已。
餘家姑娘說的話在前,容州吓她在後,即使再不想遷怒,也怨氣沖沖:“怎麽,想捂死我來給餘家姑娘讓位嗎?無需如此,本來就沒什麽關系,我只帶着包袱離開便是。”
“別說氣話。”容州鎖住她手腳,讓她背靠牆壁,頭頂的薔薇爬藤垂下,花香浮動。
阿鳶最知道什麽話能傷他,怕口不擇言,幹脆閉上嘴,側過頭不去看他。
“她說的話我都聽見了,你明知那是不可能的,我不會去見她祖父,也對這些世家勳貴的做派不予認同,不過她倒是有一句說的對,你我一路相互扶持确實如此。”容州垂眸看着她,纖長的睫毛在輕顫,小巧的鼻子挺拔秀氣,上過口脂的唇是桃紅色的,與牆頭的薔薇花一般嬌豔。
喉結滑動,口渴難耐。
“我知道了。”阿鳶掙紮一下,想要從他緊密包圍的氣息中逃出去:“該去前院了。”
還不放開她。
擡起頭疑惑看過去,距離太近了,只要他略微低頭,就可以碰觸到她的唇瓣,鼻尖率先相觸,微微急促的喘息聲交融在一起,心跳被無限放大,靜谧的深海掀起波浪,潮濕黏膩的觸碰斷斷續續。
手腳已經被放開,垂在身側,不受控制的渾身無力,又熱又酥麻。
燃起的快意鑽進骨頭裏,升起難耐的癢,想撓又夠不着,這個吻并不激烈,卻将她包裹的密不透風,意亂情迷。
脖頸上落下輕吻,那些癢意瞬間化為酥麻,唇瓣輕啓,喧吟脫口而出,仿佛是情緒的突破口,不然她就要暈過去了。
“你說的對,是該去前院了。”容州餘光看見站在偏門後的那個官奴,心底略微不快。
被包圍的氣息離開,阿鳶得以喘息,唇上還有微濕的觸感,抿緊唇瞪他一眼:“還不快走。”
餘家的請帖送來的很快,宴席後第二日,便由餘家家仆送來。
吉叔拿着鮮紅的請帖先給阿鳶過目。
“姑娘,這是什麽?”小瑩端來涼茶,好奇的偏頭看過去。
阿鳶将請帖随手扔到桌上:“這是餘家送來的,餘家祖父為自家孫女擇了良婿,邀請容将軍過府一敘,估計就是要商讨良辰吉日。”
小瑩目瞪口呆:“還能這樣?”這分明是不将姑娘放在眼裏,豈能他們說如何就如何。
“姑娘,這帖子我拿去扔了吧。”
阿鳶被她憤憤不平的樣子逗笑:“那怎麽行。”
“那……就這樣交給容将軍嗎?萬一他去了怎麽辦。”小瑩擔憂着,若是成了別人家的良婿,姑娘該怎麽辦啊。
傍晚,阿鳶将請帖遞給容州,小瑩在旁邊警惕萬分。
容州挑眉:“這是什麽?”
“你打開看看。”阿鳶賣個關子。
容州看幾行眉心皺起來:“不去。”将請帖一丢,随手扔出門去。
小瑩暗暗點頭,這就對了,早就該扔了。
阿鳶沒想到他會直接将請帖扔了,雖然很高興,還是得勸幾句:“還是去吧,有什麽話可以明說,你若是不去,他們沒準還會繼續糾纏。”
吉叔打聽過,餘家姑娘說的的确沒有誇大,餘家在當地甚至附近幾個郡縣都很有人緣,無論是當官的還是商賈,都要賣餘家面子。
這樣的人背後若是給容州使絆子,防不勝防,還是先不要得罪。
“你想我去?”容州臉一沉,聲音降至冰點,竭力壓着怒氣,盡量心平氣和的問。
小瑩都急了,姑娘倒是快解釋啊。
阿鳶是故意氣他的,為了那日在長廊牆角處的驚吓,見他真的生氣,也不急着解釋,心底早已笑起來。
“你們都下去。”一字一句的啓唇,聲音森寒。
吉叔帶着家仆離開,小瑩還垂頭站在原地。
“我說了,都出去。”容州重複一遍。
小瑩打個寒顫,怕氣怒之下的将軍會對姑娘做出什麽不好的事來,強忍害怕,眼淚都要下來了。
“小瑩,出去吧。”阿鳶收起心底笑意,看來真是把他氣着了,還從未見他對婢女發過脾氣。
小瑩走出去後不敢關門,徑直走到院外站住腳,不再走遠。
“你把她吓到了。”阿鳶上前想要與他解釋,腰間一緊,被箍着坐在他腿上,面上一紅:“你又做什麽,近幾日越發肆無忌憚了。”原本想當做無事發生,他總步步緊逼,想要她給出回應。
容州不放手,箍住腰身的手更緊了,仿若銅牆鐵壁。
掙紮也是無用,阿鳶自暴自棄的想,算了,先解釋清楚。
“吉叔打聽過,這個餘家在周邊郡縣都很有威望。”說着,挪動一下,覺得有點硌。
“你先放開我,明知我不是那個意思。”阿鳶緊張到耳根都紅透了,燭光下薄薄一層。
容州松開箍着腰的手,任由她逃開,似乎真是越發的肆無忌憚,孟浪了。
搖頭失笑,抿口茶。
阿鳶心跳劇烈,緩了一會兒,拿起果脯吃一顆,甜滋滋的味道齁甜,喝口茶壓下去。
“餘家原先倚靠的是承乾帝,如今無所依,恰好這時你出現了,讓他們看見轉機,怎可能輕易放手,餘家祖輩是最輝煌的時候,如今眼看着走向沒落,淪落到與市井商賈周旋,還要多方打點,若是攀附上你的身份,何須再勞心。”
容州的想法比較直白:“他們就算想依附我,也要看我願不願,那日對你言語侮辱,沒找他們麻煩已是大度。”
“阿鳶,我只問你,你想我去嗎?”
光線昏暗,夏季傍晚蟬鳴聲聲,清風朗月。
阿鳶被他盯着,目光執拗,似乎她再說違心話,就還要孟浪一回。
若是別人碰上這樣的事,八成就順水推舟了,他偏偏要選那條崎岖的。
睫毛輕顫,低聲呢喃:“我怎麽會想要你去呢。”
這根本不算承諾的一句呢喃,卻叫容州心底生花,毫不掩飾的笑意從眼底傳出,從未如此開心過,甚至高興的有些委屈和酸澀,眼眶灼熱,喉間哽住,長嘆一聲:“阿鳶——”
被他笑得羞惱,阿鳶扭開頭:“明日你帶着吉叔去吧。”
回到房中,小瑩仔細看看,見姑娘眼角含笑,沒有不舒适的地方,才放心。
容将軍頭一回發這麽大的脾氣,像是要将姑娘活吞了似的。
阿鳶坐在梳妝臺前:“明早替容将軍準備一身莊重儒雅的衣衫,不要白色。”餘家姑娘似乎偏愛白色。
小瑩怔住:“将軍要去赴約嗎?”既然都知曉餘家是何心思,為何還要叫容将軍去?
出了門後,嘴角愁得起了火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