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失憶之因
失憶之因
紅塵道人似乎還想裝作不認識,但他花大價錢拍下的貘夢入世卷還在謝傾州的手中,他卻也不能直接一走了之。
況且,樸朔似乎也對他有所反應,在正眼見到紅塵道人的時候,那幾乎是脫口而出的兩個字:
“師父——!”
這句話,當然是讓在場之人都意外了,本來只是碰碰運氣,想問一問紅塵道人認不認得樸朔,卻沒想到竟然還是樸朔的師父,而就連樸朔自己,好像也為這一聲稱呼感到驚訝。
他是自己的師父嗎?
随着這一聲稱呼的喊出,樸朔想要多回憶一些過往,然而以往都是回憶一片空白,至多不過是因為太用力去想而感覺頭暈,這一次卻是叫他頭疼欲裂,忍不住痛苦的蹲了下去,甚至哀叫了起來。
可是他卻還是什麽也想不起來,最後還是紅塵道人看不過去,伸手将他劈暈,然後對上其他人的目光,語氣之中似乎還有些埋怨:
“他也過得好好地,你們為何要把他帶回來呢?”
謝傾州悠悠說道:
“他是過得不錯,但當地民衆可不一定過得好啊,況且,一個人失去記憶,難道就真的好麽?”
紅塵道人說:
“至少對他而言,忘掉不該愛上的人,總比守着一份不能得到的情誼好過。”
……是這樣麽?
這樣的話,本不過是紅塵道人随口一言,卻是叫玉挽雲心中一驚,下意識看向謝傾州,又和他對視——不知為何,玉挽雲忽然又多想一個自己以前未曾想過的問題,在自己沒在意的時候,謝傾州到底是暗中注視了自己多久呢。
玉挽雲收回目光,心卻雜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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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旁秦初绮聽到其中似乎有八卦可看,連忙湊了過來,開口說:
“什麽意思?難道原歲榮竟然是個負心人?!”
紅塵道人也是驚訝的目光看過去:
“原歲榮?你們這些小輩,竟然認得他?”
秦初绮便道:
“不然為何會帶着樸朔來呢。”
必然是經過一番了解才是。
而秦初绮這時也正是說明了玉挽雲他們的來意,聽完之後,紅塵道人也是嘆氣起來。
“是,也不是——唉,這要從何說起!”
看起來其中還頗有一番曲折,于是一行人便又另外換了一處地方,即是要安置暈過去的樸朔,也是叫紅塵道人好生說明一番。
紅塵道人無從推舉,況且樸朔都已經找了過來,過往之事想要隐瞞卻也再無可能。
紅塵道人便說起來樸朔與原歲榮之間的關系,那其實也不是什麽複雜的事情,與秦初绮的猜測,也幾乎一致。
樸朔是妖,原歲榮則是人族的修行者,而他們認識,又芳心暗許的時候,正是當年人與妖混戰最為激烈的時候,當然不能公之于衆,于是只能私下往來。
但這其實也沒有什麽,畢竟原歲榮也不是什麽很有名的人,況且他孤家寡人一個,旁人對他與誰交好,不會有太大興趣,而且樸朔更是寂寂無名之徒。
紅塵道人這主人兼師父不反對,他們之間便也再無其他的阻攔了,而原歲榮也答應說待人族與妖族之間的事了結之後,便與樸朔隐居起來度過此生。
樸朔能觀前塵,第一面見原歲榮,便知曉他二人有緣,他又是天生姻緣道,有了心儀之人,當然想要和原歲榮共結來世緣分。
但問題便在于此了,他與樸朔有緣,是因為前世曾經救過身為兔身還未化形的樸朔;而原歲榮是十世好人,就算當時被困的是貓是狗,他也會出手相救。
況且原歲榮最後一世乃是無情無欲之像,最後一世人劫歷經,他便能立地成佛了。
而他與樸朔的這一世,恰巧是第九世,而第十世原歲榮是得道高僧,無情無欲,就算是樸朔找上門,也不會和他相認的。
是以,上一世原歲榮大限将至前,便聯合紅塵道人封了樸朔的所有記憶,本打算是說先把樸朔放置荒山,然後紅塵道人再來和他進行一次“偶遇”,便可繼續師徒主仆的緣分。
但卻發生意外,是說紅塵道人又被黃泉道人找到了蹤跡,等待紅塵道人擺脫了黃泉道人之後,樸朔卻也不知所蹤了,後來紅塵道人找到樸朔,見他一個人也過得自得其樂,也就随他去了。
本以為能一直這樣下去,結果卻引來了謝傾州與玉挽雲,又讓樸朔找了回去。
再來又一路找了回來,而竟然讓樸朔又認出來自己,後續只怕又會連帶着想起來以前的記憶,若他執意去找原歲榮的轉世,那卻不是紅塵道人想要看到的了。
聽到此處的時候,謝傾州卻是說:
“或許你該慶幸去的是我們兩個,若是其他人,認出來樸朔的妖身,只怕要将他當場誅殺。”
紅塵道人便又嘆氣一聲,這又是無法反駁的話了。
他看向躺在床上仍在昏迷之中的樸朔,眼中仍是滿含惆悵。
謝傾州問:
“怎麽,你想再讓他失憶一次,然後悄無聲息的離開,就當從未見過嗎?”
紅塵道人卻是搖了搖頭,說道:
“當初為讓他徹底不能想起,所用術法已經太過兇險,若再用一次叫他失憶的術法,他怕是連神志也無法維系,要變成傻子一個。”
那也不是紅塵道人所樂意見到的,于是也只能等樸朔醒來之後,再走一步看一步了。
而聽完紅塵道人的講述之後,卻是叫玉挽雲松了一口氣,至少,這樣來看,謝傾州入魔,應當是和樸朔無關了。
至于為何上一世謝傾州是為樸朔入魔這種傳聞煞有介事,或許是因為一路上他們都是同道而行,而且除卻紅塵道人之外,樸朔再無其他可寄托之人,所以也看起來是很依賴謝傾州。
出去的時候,謝傾州看着玉挽雲的臉色,也不由說道:
“師弟,你似乎心情很好。”
玉挽雲卻覺得他是在沒話找話,自己的情緒,哪有那麽明顯的變化:
“我有嗎?”
謝傾州便得意的說:
“當然有,師弟的心情變化,我可是了若指掌。”
玉挽雲輕哼一聲,是不以為意的意思,又是一陣沉默之後,謝傾州似若無意的說:
“師弟,你覺得——要不要讓紅塵道人為你我算上一卦?”
玉挽雲下意識便要拒絕,或許是因為不好的經歷,叫玉挽雲覺得必然是不會算出什麽好卦,既然如此,何必自讨沒趣。
但說出口的理由,卻又是換了另外一種說法:
“洩露天機之事,何必要強迫別人去做?”
謝傾州嗯了一聲,失笑道:
“是了,我忘記,師弟是修仙道,自然天命為大,不可違逆。”
玉挽雲:……
話雖然這樣說,他卻總覺得謝傾州好像話裏有話,但想要反駁,又想不出什麽反駁的話,于是與他對視片刻,最後還是拂袖而去。
漫長的衣袖打在了謝傾州的手背上,叫謝傾州又被這一下打的愣在原地,看着師弟冷臉離去的背影,又有些哭笑不得。
是不知道自己到底那句話那個字又惹到師弟,叫師弟不快。
然而人雖然離去,心卻更為煩躁。
玉挽雲回去屋內盤膝而坐,本想閉目養神,但一閉上眼睛,便是謝傾州講說什麽天命為大的話,又是翻來覆去關于他與謝傾州絕無可能得話。
玉挽雲手指微動,他雖然立刻否決謝傾州要紅塵道人為他們算上一卦的提議,但他自己卻忍不住想要親自動手,他也知曉許多謀算塵緣的術法,他也知曉謝傾州的天生八字,星象映照。
自己對謝傾州的一切了然于心,謝傾州也是早知曉自己的一切命理,真想要算,其實不難,只是——
只是,能否承受的起蔔算的後果。
玉挽雲手指顫了兩下,而後擡手一拂,便出現一只小球,那小球又立刻在空中擴大,化作漆黑色圓盤一副,圓盤之上,又有無數金線牽扯,又有無窮星象流轉。
玉挽雲當年夜觀星象,很是對星辰感興趣,所以找出了一套周天星占之術的道法,謝傾州也是不甘示弱,同樣修了一套天地批命之術。
他有一副占星盤,謝傾州當然也有一副天命簽,只是不知謝傾州那一副天命簽,是否用過。
玉挽雲心中默念,照樣是單獨來為謝傾州算過一遍,那是與過往謀算別無二致,乃是天生聖人之像,他再單獨為自己謀算,卻是散亂一片,雲霧籠罩,唯有光輝漫漫。
那也是在玉挽雲預料之中,因為這道術法本就不能為自己進行謀算,而後他算兩個人之間的關系,本以為什麽也沒有,畢竟他自己的也沒辦法算出來。
可是卻有了結果,而且結果還很不錯,那是說雙星映照,可互為陪襯……但玉挽雲卻全無高興的意思。
他自己的命運無法算出,星盤卻也會做出相似的參考,而若算二人的命運,星盤上也會給出相似的模拟。
若問前途,是互相輝映又或者獨自安好,并不固定;若問關系,則是在萬古長青與淡如萍水之間搖擺不定;可是若問情誼之事,乃是無比确切的參商永隔之像。
怎會如此,怎能如此!
玉挽雲愣了片刻,而後仿佛着魔了一樣,無數次推演,想要找尋能夠相交并行的可能,但結果卻是更加糟糕,強求姻緣,則會有人隕落,甚至雙雙崩毀。
最多只有相交一瞬,而後便是無窮盡的遠離。
不可能,不可能……
随着修為靈氣的無窮盡注入,那占星盤顫抖起來,而後終于支撐不住,竟然嘭的一聲裂開,碎成無數的碎片徹底崩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