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一瞬的溫暖
第32章 一瞬的溫暖
站在教堂門口,頂着不算刺眼的陽光,太宰治莫名覺得傷口有些癢,似乎是在結痂。
把扯開繃帶撕裂傷口的想法壓在心底,推門時那癢又移到了指縫裏,細密的啃噬着太宰治的血肉。
教堂外的戰鬥仍在繼續,而教堂內卻是難得的安靜。
蘭堂獨自一人坐在臨時改建的簡陋壁爐前,周遭堆滿了大大小小版本不一的書。
從遠處看像極了用知識堆砌的王座。他的手裏還拿着一本《聖經》,壁爐內積滿了書頁燃燒後剩下的近方形灰燼,薄薄的一層,風一吹就四散而逃,正如它們未燃燒前被書寫的內容一樣,輕而易舉的傳遍整個世界。
橫濱的冷風自太平洋吹起,而蘭堂感知到的冷,是自他體內向外散出的。
身為行動組的一員,他的感知力并不弱,在太宰治靠近教堂的那一瞬間就被他察覺。
将手指從外衣口袋中掏出,撕下一張書頁,彎腰遞到壁爐前。
微弱的火舌貪婪的吞吃一張張聖言,一下子竄的老高,但一張單薄的書頁做不了什麽,只是一瞬,火苗就再次衰弱下來。
這時,蘭堂就會再撕下一張書頁,重複先前的動作,像是受到懲罰的西西弗斯,稍微感受到一丁點溫熱和希望時,下一秒寒冷便會重新卷土重來。
在穆庭葉藏問出那個問題時,他就知道自己已經暴露,對于結局也有了猜測。
無非就那兩條路,死亡或新生。
聽到身後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蘭堂低頭看了一眼為自己帶來一瞬溫暖的書籍:【自由不是賜予的,也買不來,自由是你自己對生命的意識,這就是生之美妙。】
他對着這兩行字看了良久,最終還是将這本書合上,将那自由蓋上,扔進了火堆裏。
細小的火被壓得徹底,只揚起一陣灰作為遺言。
把手套戴好,蘭堂朝外面瞥了一眼,彩繪玻璃窗上蒙了一層細塵,窗外事正在同GSS纏鬥的中原中也,“他竟然選擇了讓你來。”
“沒辦法,被訓了。”太宰治态度散漫的抄着兜,眼睑耷拉着看他,“他讓我轉告你:如果願意作為證人出席談判的話,可以給你一個新的身份。”
“新的身份?”想起被自己親手殺死的搭檔和亂成一團的任務,蘭堂眼中的神色暗了幾分,一個新的名字并不會改變他的未來和過去。
他比誰都要清楚在外長期未歸的諜報人員會面臨怎樣的處境和審查,只有帶回任務目标,他的話才具有一定的說服力。
“想讓我配合的條件只有一個,告訴我荒霸吐的所在地。”
這個不明能量體,是他翻盤的最後希望。
“可以。”太宰治想也不想的就答應了下來。
臨出發前,穆庭葉藏告訴他把蘭堂帶回來,無論對方提什麽要求都可以答應。
至于執不執行,那就不關他的事了。
清楚港口Mafia實力的蘭堂并不擔心太宰治會反悔,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謊言都一戳就破。
于是在中原中也解決外面那一群人後,就看到蘭堂和太宰治關系好的仿佛在開茶話會。
從頭到尾都迷迷糊糊,只清楚任務目标的中原中也被另外兩個暗中達成協議的人三言兩語忽悠回了港口Mafia。
直到被穆庭葉藏拉着去學習談判技巧,中原中也依舊沒回過神,他怎麽記得自己好像有個任務沒完成?
“你們兩個,給我好好學。”
頭頂挨了一下後,中原中也放在連帽衫裏的手緊握了一瞬間,在側目看到太宰治同樣被打後,心情十分愉悅的松開了手。
要不是顧忌這是港口Mafia的地盤,他絕對會大聲嘲笑。
跟在穆庭葉藏身後,站位差不多和中原中也持平的太宰治自然沒有錯過那個嘲弄的眼神。
在抵達會客室沙發前,兩人你來我往的不知道用眼神過了多少招。
按照Mafia的傳統,會客一般約在首領辦公室或審訊室,這兩個地方顯然不适合談判,只能臨時借用了愛麗絲的游戲室。
“蘭堂先生,喝杯熱茶暖暖身子。”
為了方便觀察整個過程,太宰治和中原中也被安排在了茶幾內側的長條沙發上,蘭堂和穆庭葉藏分別坐在茶幾窄邊的兩側。
良好的視野讓兩人見證了穆庭葉藏的表情在落座的一瞬間變成了公式化溫和的笑容,乍一看會讓人覺得親近,甚至放下內心防備的那種微笑。
仔細看的話,還能發現穆庭葉藏看向蘭堂的目光沒有一絲情感,有的只是對一件商品的評判。
他在判斷應該在什麽時候出手,用什麽樣的代價換取怎樣的利益。
接過杯子的蘭堂只是端在手裏,拿來當做暖手工具。他微低着頭,四處尋找容易突破的方向,萬一談判破裂,他可以用最快的速度離開這裏。
分別給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都倒了一杯的穆庭葉藏隔着升騰的熱氣對着太宰治眨了眨眼,“目前我只能告訴你一個編號:甲二五八番。”
看懂暗示的太宰治借着端起茶杯的動作将中原中也按向胳膊的異常遮了個嚴實,裝作不滿的樣子,“是紅茶啊,下次換成威士忌怎麽樣?”
被這番言論震驚到的中原中也使勁拽着太宰治的胳膊,盡量用小一點的聲音說道:“你這家夥在說什麽?哪有談判喝酒的。”
注意力全在穆庭葉藏身上的蘭堂并沒有有在這幾句莫名其妙的對話中察覺到異樣,只是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基本要求,“我記得我說過,我需要荒霸吐的所在地。”
“加上這個呢。”穆庭葉藏不慌不忙的拿出一張照片,推向蘭堂的方向,“他還活着。”
合作夥伴接二連三的出事,作為可以要求賠償義務的合作方,穆庭葉藏輕而易舉的就打聽到了魏爾倫這個疑似嫌犯的行蹤,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畢竟,沒有人會懷疑債主,即便這件事就是他做的。
八年前的魏爾倫一身狼狽的回到法國,在接受詢問之前,他在醫院休養了近三個月。
在橫濱,目前并沒有能和魏爾倫相提并論的異能力者,這身傷是誰造成的不言而喻。
記憶恢複後的蘭堂并沒有主動聯絡外界的舉措,只是在散播現代複活謠言,以及借助港口Mafia的勢力搜集有關荒霸吐的情報。
這只能說明一點,他認為自己的搭檔已經離世。
在看到魏爾倫的照片後,蘭堂的神情有一瞬間的驚愕,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巨大的喜悅瞬間席卷蘭堂的身體,他的搭檔……還活着。随即他又想到了兩人産生分歧的原因,那個名為荒霸吐的能量個體,必須拿到手。
“讓我們換一個話題。”見蘭堂沒有想要接受的想法,穆庭葉藏幹脆利落的結束了這個話題,并在心中重新估算了自己的談判籌碼。
在對方拒不接受己方條件時,比起增加交易附加條件,及時抽身重新開局才是上策。
“半年後魏爾倫會來橫濱,到時候我們再繼續這個交易。如何?”
輕抿一口茶水,描金繪藍的白瓷透着瑩潤的色澤。
半年的緩沖期,足夠改變很多事。
“條件。”蘭堂心知對方在拖延,半年的時間算不上多長,就算穆庭葉藏不給他具體的地點,他也可以利用這段時間自行尋找。
至于魏爾倫來不來……并不重要。
陶瓷杯被放下時,在茶幾的玻璃面上碰出脆響,穆庭葉藏神情放松,指尖輕敲桌沿,悠悠道:“八年前,你抵達橫濱的具體時間。”
“就這個?”
訂票确定具體行動時間這種事,通常由後勤和情報部門負責,經常和魏爾倫一起出外勤任務的蘭堂并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已經足夠了。”
能讓諜報人員混進來可不是什麽輕松事。
知道蘭堂的具體抵達時間,他就能反推出掌控這條通行路線的組織,進而打通更多有關歐洲的關系網,進一步了解魏爾倫的動向。
這才是他的真實目的。
出于對前任搭檔的擰巴情緒,談判結束将要離開時,蘭堂問了一句,“他現在……在做什麽?”
“債務纏身。”
穆庭葉藏先是看了一眼中原中也,才去回答蘭堂的問題。
法國作為世界上最古老的保險公司所在地,殺了他那麽多合作商的魏爾倫,絕對會被保險調查員追到天涯海角。
在還清自己的債務之前,他都會被禁止出國。
按照他的估算,大約半年,魏爾倫就會抵達橫濱。
不想讓蘭堂離開港口mafia,加入其他組織壯大他人勢力的森鷗外和想要監督穆庭葉藏的蘭堂,在這場交易中詭異的達成了合作。
最終定下來的是:蘭堂不再負責任何對外行動,轉而作為幹部候補為港口mafia培養新人。
雖說近期招攬了不少成員,但中高管理層還是處于短缺狀态。
談判一結束,太宰治和蘭堂就有了新任務,他們兩個要盡快解決先代首領複活傳聞。
前者極不情願的順走了愛麗絲一套蠟筆,後者則帶走了那套茶具。
房間內僅剩下穆庭葉藏和捂着自己胳膊的中原中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