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舞臺上的謀殺
第10章 舞臺上的謀殺
劇情依照穆庭葉藏的猜想發展下去。
女主角面對警長的步步緊逼,慌亂中拿起了桌上的拆信刀進行反抗,不知何時刺傷了對方。
鮮血從體內湧出,讓穆庭葉藏想到了自己的傷口,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脖頸。
注意力一直不在舞臺上的江戶川亂步看了個正着。
看到別人受傷第一時間是檢查自己的身體,說明不久前受到類似的傷害。
根據報紙上的時間來推算,是從戰場上受的傷,但這麽短的時間,能恢複到連疤都不會留下的程度嗎?
江戶川亂步未得出結論的思緒很快就被舞臺上的尖叫聲打斷。
女主角驚慌的丢下刀,瞳孔因受到驚吓而外散,顫抖的手指壓住警長的傷口,語無倫次,“不……不應該是這樣的!”
在大部分觀衆認為這是戲劇高潮時,常年同暗殺打交道,對血腥味極其敏感的福澤谕吉站起身,踩着座椅上的扶手借力,迅速來到舞臺上。
反應過來的穆庭葉藏抱着江戶川亂快步走出觀衆席,好在他們的位置離走道比較近。
終于意識到這不是演出的觀衆頓時混作一團。
在嘈雜的環境中,大腦的的注意力會被分散。穆庭葉藏一只手護着江戶川亂步好讓他不被人群沖散,另一只手緊緊攥着外套,掌心傳來的異物感,讓他的思緒逐漸回籠。
在如此大的舞臺上進行謀殺,兇手一定存有炫耀心理,他絕對還在現場。
好在戲劇每一幕結束前都會關閉大門,暫時不會有人離開,但門外的安保能撐多長時間,他也不确定。
害怕是人們受到傷害時的慣有情緒,要找那些異常的、平靜的甚至是愉悅的人。
穆庭葉藏的視線飛速劃過一排排位置,從一張張驚恐的臉上掠過。
而在看到熟悉的西服和手杖時,穆庭葉藏愣住了,夏目先生為什麽會在這裏?
管不了那麽多了,穆庭葉藏逆着人群,往前排走去。
見到夏目漱石的第一面,連招呼都沒打,就将江戶川亂步塞了過去,“夏目先生,我去後臺找負責人維持現場秩序,這孩子就拜托你了。”
“他一直這樣嗎?”
看着穆庭葉藏忙亂的身影,江戶川亂步毫不見外的問向身旁的中年男人。
一直這樣愛護別人的生命,卻把自己的生命不當回事。
“是啊。”夏目漱石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置,讓江戶川亂步坐在他身邊,“他一直這樣,近乎瘋狂的去做些什麽,以此來證明自己還存在着。”
“之前是金錢,現在是生命。”
“那他可以成為我的監護人嗎?”
“沒有人比他更合适了。”
無論是恢複經濟、安撫人心亦或是三刻構想,都沒有人比穆庭葉藏更合适。
他是這個時代最偉大的財富。
依靠着穆庭葉藏才搭建起來的簡短的對話結束,江戶川亂步胡亂轉着夏目漱石的手杖。
見對方閉着眼沒有反對,江戶川亂步膽子逐漸大起來。
他放下手杖,蹑手蹑腳的跑到了舞臺中央。
“你來這裏做什麽?”
看見江戶川亂步後,福澤谕吉不贊同的皺眉,這麽小的孩子,雖然聰慧,但也不應該在這個年齡觸碰死亡這一概念。
“當然是盡快破案,然後回家吃草莓大福。”
江戶川亂步繞着死者轉了一圈,舞臺上的血跡相較于人體因失血過多而休克或是死亡的出血量要少很多。
“他真的死了嗎,不是因為脈搏太過于微弱而被忽視了?”
因為年齡而忽略建議的實用性,不是福澤谕吉的處世之道。
手指再一次搭在死者的頸動脈處,過了半分鐘,福澤谕吉對着江戶川亂步搖了搖頭。
他可以确定,眼前人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有麻醉劑嗎?”
穆庭葉藏的聲音自背後響起,想要分享自己發現的江戶川亂步興沖沖的轉身。
在對上穆庭葉藏的眼神時,卻怎麽也開不了口。
零零散散落在眼中的藍,像是晴日裏積雪融化後釀成的一汪水,赤裸裸的癱在他眼前。
看着透徹毫無保留,摸上去卻有些發寒。
直覺告訴他,最好不要在這個時候和穆庭葉藏說話。
意識到自己情緒不對勁的穆庭葉藏走到江戶川亂步身前,輕輕的抱了他一下。
溫和的嗓音隔着胸腔,隔着骨頭順着皮肉傳遞到江戶川亂步耳中,他聽見穆庭葉藏在道歉。
“對不起,亂步。”
“我想到了一些往事,心情不太好,幫我去隔壁藥店買一瓶利多噴劑*,好嗎?”
自父母離世來到橫濱後,江戶川亂步直面過太多惡意。
如此真誠的,不帶有其他目的請求,他完全沒法拒絕。
“我檢查過了,有人将道具替換成了開刃的刀具,你那邊有什麽發現?”
唯一的未成年人離場,福澤谕吉便毫無顧忌的讨論起這場無法判定性質的殺人案。
“或許被替換的不止一件。”穆庭葉藏從口袋裏拿出自己在死者的化妝間發現的藥瓶。
完全避光的藥瓶讓人對內容物看不明晰。
為了避免留下指紋,福澤谕吉連同手帕一起接過藥瓶。
他對藥物方面的了解并不深入,只不過在瓶口處他發現了不少淡黃色的粉末。
劇院作為大型聚集地來講,配備的基礎設施并不少,藥店也多,但江戶川亂步對穆庭葉藏先前的眼神還是有些發怵。
雖然拿到了藥品,但磨蹭半天才別扭的塞到了穆庭葉藏手中,算是變相接受了道歉。
噴劑是壓力罐,弄開要費不少功夫,最後是福澤谕吉用那柄混着死者血液的拆信刀切開的。
穆庭葉藏擰開瓶口,将藥瓶裏的藥丸往裏倒了一些。
藥丸接觸水層的那一刻分為兩層,白色的部分緩緩溶解,勾起一根混濁的枝,而上層則漂浮着一層淡黃色結晶粉末,和福澤谕吉在瓶口看到的一樣。
确認心中猜想的穆庭葉藏聲音輕顫,像是秋日枝頭的葉片,只要有一點微風吹過,就會輕飄飄的落到地面。
“這瓶藥被人摻了丙米嗪,一種三環類抗抑郁藥。”*
在過去,他也吃過一段時間,十分清楚這類藥物的副作用。
“可以讓血液快速流向心髒,是心髒病人的大忌。”
捕捉到關鍵詞的福澤谕吉擦掉死者嘴上的妝容,果然是暗紫色的嘴唇,标準的心髒病發顯狀。
回來後就一直在旁邊聽着兩人分析的江戶川亂步突然開口,“那就沒問題了,兇手是那個編劇。”
“理由。”
在發現江戶川亂步的特殊天賦後,穆庭葉藏總是有意無意的鍛煉他的表達能力,在社會上立足,光有腦子可不行,必須能讓別人信服你才可以。
“我去買藥的時候聽見其他觀衆在讨論後面的劇情。”
“他們提到了編劇之前主修藥劑學,這一點體現在了女主角救了另一位追求者的戲碼。”
一想到自己為了線索聽了那麽久那麽爛的劇情分析,江戶川亂步就忍不住難受,但還是堅持把自己的推測講完。
“能替換道具,說明兇手有一定的地位或者人緣很好。而能調換演員的藥品,更是表明兇手可以自由進出化妝間并且有一定的藥劑基礎。”
“表演時負責人小姐那麽着急,更何況是其他人,能有閑心做其它事的只有編劇了。”
劇場的保安沒能堅持太久,在江戶川亂步出去買藥的那段時間,除去依舊在欣賞舞臺的夏目漱石,早就走了個幹淨。
孤零零的掌聲響起,對這三人致以敬意。
江戶川亂步非常滿意這份掌聲,毫不客氣的照單全收。
就連福澤谕吉一向沒什麽表情的臉都浮現了幾分笑意。
發現自己竟對下一次的滅口任務懷着滿心的期待時,福澤谕吉開始看不透自己的內心,決心自此以後再也不用劍,去尋找真正的自我。
但現在,将真相公之于衆的那一刻,他的內心久違的感受到了平和。
用自己的方式捍衛正義公道,似乎是一條不錯的路。
唯一憂心不已的穆庭葉藏正在心裏搜尋開導孩子的方式,今天亂步看見了屍體,晚上說不定會做噩夢。
沉浸在自己世界中三人,誰也沒有注意到,有一只三花貓離開了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