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你的戀人
第1章 “我是你的戀人。”
夜色深沉,居民區高樓大廈燈火通明,兩側的店鋪霓虹燈靡亂地閃,繁華不見盡頭。
燈火闌珊的角落裏,穿着灰色大衣的男人一只手懶懶搭在口袋裏,陰鸷冷戾的俊逸眉眼被籠在黑暗裏,唯有擡起的手臂末端修長手指間夾着的煙閃爍着猩紅的光。
兩個身高體壯的男人把一個身材幹瘦臉色蠟黃的男人按在地上,膝蓋碰到水泥地面發出一聲劇烈的悶響,那人的眸子一寸寸暗淡下來,徹底放棄了反抗。
他被毒啞了,呼吸都帶着血腥味,眼神裏漸漸浮起恐懼。
火星搖曳,襯得許屹周眸色晦暗,他微微彎下腰,将煙頭狠狠地戳在那人臉頰上,唇角的笑意裏少了幾分興味,略顯冷淡。
“賺了黑錢又想一身清白,想得真美啊。”那嗓音仿佛金屬磨砺過,低沉喑啞,藏着漫無邊際的嘲諷。
他話音一落,便站直,轉身走出巷子。
高領大衣将他優越的側臉隐藏,晚風吹起他灰色大衣的衣擺,他身上的血腥味仿佛也随風散去。
手下跟了上去,聲音機械而冰冷:“二爺,這人需要做掉嗎?”
許屹周冷冷瞥了手下一眼,眼神裏盡是不耐。
手下瞬間噤了聲,知道是自己廢話太多了,低下頭不敢發出任何聲音,恐怕面前這位爺心情不好,自己也落得個那般下場。
坐在車上,許屹周輕擡手,骨骼分明的手指被月色襯得白皙,指尖纏繞着銀制的鏈,項鏈上的月牙挂墜泛着冷冽的光,清明澄澈。
繁華的街道向後移動,就出了城區。周圍的車輛漸少乃至于無,紅綠燈處車速放緩停歇,許屹周擡眸看向車窗外,目光觸及到那個奄奄一息的人時,一瞬間愣住了。
男人癱倒在地上,鮮紅的血浸透了他胸口的襯衫,衣袖滴着血,淌在地上成一片血海。
他微微仰起頭靠在路燈杆上,昏黃的燈光灑在他冷白的皮膚上,罩上了一層暖色。
離得很遠,只是模糊地看清他的模樣。
他依然是記憶中的樣子。
許屹周恍惚了,零散的記憶碎片湧入大腦。
十年前的他,還沒坐上最高位。
這種家族向來親情淡漠。父親嚴厲殘忍,長兄表裏不一,還有旁系虎視眈眈,十八歲的許屹周勢單力薄,被人圍堵在角落裏,險些被殺死。
明溯為他裆下了致命一刀。
少年皮膚很白,眼神清澈堅韌,攥住那人手腕的手五指緊繃,手背青筋暴起,使刀的方向偏轉,他左肩的薄襯衫被鋒利的刀刃劃破,血液染紅了一片。
“我已經報警了,這裏離派出所很近的。”明溯嗓音清冽,柔和卻不軟弱,此時此刻依然保持着絕對冷靜,吐出的話字字清晰。
那個男人瞳孔驟然一縮,朝着許屹周的方向啐了口唾沫,擡手把鴨舌帽押金,留下惡狠狠的話——“許二,算你走運。”
等男人消失在巷口,明溯擡手捂住左肩上的傷口,微微俯下身,眸中是細細碎碎的光芒,幹淨而純粹,聲音也很溫和:“我帶你去派出所吧,你一個人太危險了。”
許屹周的臉上血跡未消,雙腿上是一塊塊青紅,額前的碎發遮住陰郁的眉眼。
狼狽至極。
被他盡收眼底。
許屹周眼神驟然冷漠了幾分,站起身狠狠将明溯推開,用勁全身力氣跑開了。
手裏攥着的銀制的月牙手鏈,是明溯落下的,當時那利刃刺破他左肩,他手腕上的手鏈也被無意間挑撥開,落在地上,被許屹周拾起來。
從此之後,他斂去一身鋒芒,裝病整整三年,韬光養晦、暗藏實力,殺兄弑父,繼承父業,成為了這個犯罪集團的核心首腦。
冷心冷情,嗜血成性,沒人再敢朝他啐唾沫。
他腳踏白骨,洗不淨手上的血,而那年的少年,卻是他堅如磐石的心中僅存的那一抹柔軟。
登上高位後,許屹周不是沒找過明溯。
但是明溯那時已經從警校畢業被分配進了市局成為一名實習警察。
許屹周向來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可這一次他卻忍住了。
明溯于他是天上月、人間雪,純淨無暇,不染纖塵。而他一身污泥與血腥,不該染指這般人物,再想要也不能要。
殺人狂與警察,不可能有結果。
他壓抑克制的內心的情感,決定放過他了,但他始終舍不得扔掉屬于明溯的月牙手鏈。
還惦念着。
許屹周怎麽也沒想到,再相逢是這副場景。
明溯就在路邊,後面有人會救他的。
車就要再次驅動。
拐角處躺在一片血色中的男人,記憶中柔軟粉紅如玫瑰花瓣的嘴唇也不見任何顏色,纖長濃密的睫毛在冷色的燈光下輕微顫動。
——那一瞬間,許屹周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手鏈上的月牙垂落,冰涼的尖端觸碰到他掌心,勾得他心底那抹瘋狂的占有欲如同洪水浪潮破了閘門,傾瀉而出。
他将銀白色的月牙攥在掌心。
眸裏的火光燃燒,輕輕搖曳。
他薄唇輕啓。
“停車。”
明溯醒來時,朦朦胧胧睜開眼,手肘微曲,撐着柔軟的床板緩緩起身,胸口的傷口被牽動了,撕裂般的疼痛令他忍不住悶哼一聲。
坐在床邊的人聽到動靜,眸色晦暗。
明溯茫然環視四周,房間不大,是标準的卧室,有簡單的書桌衣櫃。牆壁是冰冷黯淡的灰色,窗簾是純粹的黑,将窗外景色緊緊掩住。
房間裏僅僅開着一盞床頭燈,暖黃色的溫潤光芒籠罩着一切,他擡眸望着床邊那個近在咫尺的背影。
肩膀寬闊,腰背挺直,脖頸修長。他身體遮住燈光,身周被鑲嵌着亮色,而他卻化作一片深暗的陰翳,落在他的身上。
許屹周轉過身看向他,明溯瞬間斂去眼底刺骨冷意,眼眸中是一片清澈,含着幾分不谙世事的懵懂,恰如初生的孩童。
“明溯,你的傷口我叫醫生給你處理過,傷得不深。你可以走了。”許屹周垂着眼皮,薄唇輕抿了一下,冷淡黑沉的眸中不見任何溫度。
“我……怎麽傷的?”明溯直視他的眼眸,看見他眸底藏着的那抹淡淡的溫柔,故作呆滞地停頓了一下,開口問道。
嗓音清冷,透着點疑惑。
許屹周蹙眉,盯着明溯的眼睛——幹淨得過分,像是真的很疑惑。
在明溯昏迷的整整25個小時裏,許屹周急得要發瘋,他調查了明溯為什麽會被刺傷昏倒在街頭。是他在下班後被跟蹤報複,對方有三個人,寡不敵衆。
那個路段沒有監控,目前還不知道到底是誰傷了他。
明溯不記得嗎?
然而不等他多想,明溯柔軟纖細的手便輕輕攥住他手腕,指腹有意無意摩挲過他手腕處青色脈絡,桃花眼含着濃濃的感激:“但無論如何,我還是要謝謝你,謝謝你救我。”
許屹周微凸的性感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明溯說……謝謝他?
許屹周作為犯罪集團的重要人物,早就被警察盯上了,只是警方目前拿不到他的犯罪證據,但這改變不了他是重點被觀察對象的事實。
明溯肯定是知道他的,他居然會感謝他?
見許屹周陰沉着臉沉默不語,明溯的眼眸卻微微發亮,他唇角漾着溫和友好的笑意,輕聲問:“對了,你說我叫明溯?那……你叫什麽啊?”
許屹周徹底愣住了。
他修長白淨的手輕輕擡起,落在他纖細脆弱的頸上,圓潤的指腹覆着薄薄一層繭,帶着點磨砂質地,輕輕摩挲他白皙柔軟的肌膚。
許屹周眸色微微黯了黯。
他只要稍稍用力,明溯就會死。
然而明溯卻仿佛察覺不到危險,依然用一雙明亮的眸看着他,淺淺的笑意化作他眼尾的一抹弧度,月牙般皎潔。
喉結的凸起被指腹撫摸過,上下滾動了一下,明溯輕/喘了一聲,眼眸中漫起潋滟水色,霧蒙蒙的一片,格外動人。
那聲喘/息很輕,落入他耳廓,感覺神經末梢都酥酥麻麻的,許屹周的手微微用力,壓抑住眼眸中翻湧的欲/望,冷冷問道:“你不認識我?”
明溯很懵,柔若無骨的手攀在他小臂上,似是被掐疼了,委屈地說道:“真的不認識……你能松松手嗎,我好害怕……”
見他眼神真摯,充滿無知與恐懼,許屹周心尖微微一顫。
深吸一口氣,他驟然松手,起身離開卧室,将門狠狠關上。
大約過了十分鐘,許屹周和醫生通話結束。
明溯胸口的傷口刺得不深,當時雖然失血不少,但憑借他的素質不至于昏迷,他其實是被鈍物敲擊頭部才昏迷的。
醫生說,他大概是腦震蕩失憶了。
失憶了。
許屹周眸色晦暗,坐在沙發上,向後躺着,修長手指間夾着一根煙,點燃,猩紅的火光在昏暗中熠熠爍爍地閃,他垂着眼皮,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
在想他失憶的真實性,在想要怎麽面對他,抑或是在想……那一聲喘息。
這時,明溯光着腳,悄然走到他身邊。
許屹周直接掐了煙,印象裏的明溯太幹淨,一點煙味也沒有,所以他下意識就掐了煙。
沒燃盡的煙杆被丢在地面上。
明溯眼神怯怯的,小心翼翼地貼着他坐下,小聲問他:“你是生氣了嗎?我……說錯什麽了?”
男人見他貼過來,心底緊繃着的弦一瞬間斷了。
他寬大的手掌按住他肩膀,翻身将他壓在身下,随即掐住他的腰,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記住我的名字,不準忘。”
“許屹周。”
明溯眸光微閃,嗓音發顫,低聲重複。
“許、屹周……”
男人眸底瘋狂的情/欲翻滾着。
“我是你的戀人。許屹周是明溯的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