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早婚
第076章 早婚
鄭星星說什麽都不肯住在金玉庭的高級套房裏, 那縮在門邊的樣子,就像是從大雨裏撿回家的流浪小狗,只敢占據一丁點的地方, 瑟瑟發抖, 分毫沒有探索新環境的念頭。
見鄭秋白看向自己,鄭星星連忙擡臉支起個腼腆笑容, 那被大太陽曬黑的臉頰上浮着兩團久久不退的紅, 更顯得他質樸單純, 脾氣好。
是這個年紀的小孩都這樣嗎?
似乎不是吧。
鄭爺依稀記得他和葉聿風在這個歲數的時候, 葉少爺已經進入叛逆的巅峰期,逃課早戀打電動,葉長流那種好脾氣,有時候都被葉聿風氣的臉紅脖子粗。
年紀輕輕的鄭秋白其實也有點叛逆,但他叛逆的不明顯, 充其量, 是不願意坐葉家的私家車和葉聿風一起上學, 見到對方犯蠢就暗地裏翻白眼。
總之, 少男時期的小脾氣和小心思都彎彎繞繞的,多到數不清,壓根兒不會像這小黑球一顆的鄭星星一般,心裏想的什麽都寫在臉上。
“剛剛那地方是我的辦公室, 住不了人, ”金玉庭經營到深夜,小孩子單獨住在辦公室裏,既不舒服, 也不安全,鄭秋白也不放心, “而且這套房你住着,也不需要我花什麽錢。”
鄭星星還是搖頭,烏黑睫羽下垂,盯着地面,有點小犟種的味道,“這裏太大了,我住太浪費了。”
金玉庭實在沒有更小的套房,而随便定一家賓館把鄭星星扔過去,鄭秋白又怕他沒有靠譜監護人在燕城出點事兒。
總不能讓阿良下了班繼續去當這黑小子的男保姆,這也太不把阿良的花臂花腿放在眼裏了。
鄭星星看起來也更想和鄭秋白待在一起,這小子有點粘人。
最終,鄭爺妥協地問:“那你想去我家嗎?”
“可以嗎?”鄭星星的眼睛一瞬亮起。
鄭秋白颔首,“可以,家裏有空房間,但還有個比你大幾歲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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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峋最多比鄭星星大五歲,鄭爺覺得,他倆之間應該會有很多的共同話題。
“哥哥還有別的弟弟嗎?”鄭星星亦步亦趨跟在鄭秋白身側,好奇發問。
鄭爺語塞,“他——不是我弟弟,是我朋友的弟弟,暫時住在一起。”再多的,也沒辦法跟一個小孩子講。
雖然鄭星星未來很大可能會喜歡上男人,但當下還是祖國花骨朵的年紀呢,鄭爺可不想帶壞小孩子。
鄭星星點頭,紮着腦袋又走了一截路,進電梯前,他小聲講:“哥哥,你真好。”
鄭星星同班同學家裏也有父母雙方是離異再婚的,兩邊都有孩子,孩子們之間雖然是同一個爹或同一個媽,相處的卻不是太好,針尖對麥芒的,仿佛對方是搶奪自己父親或母親的仇人。
不過鄭星星覺得,可能是他爹太差勁了,他哥能離他爹遠遠的,反倒是一件好事,他有時候面對那混賬的親爹,也會覺得厭煩。
而能對他這樣好,更是他哥的善良。
明明今天之前,他們還沒有見過彼此,甚至連一通電話都沒打過,可鄭秋白還是這樣親近地招待他。
鄭星星已經很久沒被這樣好好對待過了,他早就習慣了長輩的責罵和怨怼,似乎家裏所有的不幸,就是因為要養他這只拖油瓶。
沒有人會像鄭秋白一樣,給他買新衣服,讓他安心住漂亮的房子。
“謝謝你。”
鄭星星這畏縮的模樣被鄭秋白看在眼裏,毫無疑問,這個孩子的童年生活似乎和他一樣惡劣。
他們的不同在于,舒瀾帶着鄭秋白逃出了那個火坑,總算柳暗花明,不必再為衣食發愁,更不必被鄭家死板封建的育人方式馴化。
而鄭星星依舊留在那個火坑裏,獨自成長。
鄭爺簡直是不懂,那原著是怎麽好意思講這樣的小可憐是個小太陽的,吃過這麽多苦的人能長成個小太陽嗎?
他那是懂事到極致,自卑到了極致,虛掩上了自己全部的負面情緒,只把柔和向上的一面給外人看。
如果說鄭星星是主角,那在鄭秋白看來,原著也沒給他多少金手指,這孩子小時候苦,長大被葉靜潭仨瓜倆棗騙得團團轉,沒過幾天好日子,又不得不離逃出燕城颠沛流離。
這哪裏是愛情故事,簡直是苦難歷險記了。
鄭爺甚至敢大膽推測,按照葉靜潭一直以來的性格,在他将出逃的鄭星星重新追到手後,遲早有一天也會厭倦這只能給他提供膚淺情緒價值的存在。
誰叫葉靜潭本身就是個私欲膨脹,人心不足的壞種。
他的心思千變萬化,唯一不變的,只有利益。
鄭爺擡手摸摸那刺猬似的小腦袋,眼神憐憫,“不謝,我好歹也是你哥。”
他倆是真哥倆,長大後都同樣的眼瞎。
*
來接鄭爺下班的霍少爺今晚特意提前出發,開車跑到昨天那家路邊攤。
他記着鄭秋白昨天說想吃炸蘑菇和炸豆皮,專程買了四桶大豆油過來找那實誠做生意的老板。
“小兄弟,你這為了媳婦兒吃口東西,也是真上心啊。”老板還記得霍峋,卻不肯收那油,嫌太貴,而且,“今天我也換油了,正好剛出攤,你要啥都是第一遍炸的。”
霍少爺豪氣地包下了老板大半輛炸串車,“這些都炸了吧,我都要。”
“你媳婦兒吃的了這麽多?”老板點火的手微微顫抖,看出這開豪車的小年輕不差錢,但,“可不能浪費糧食啊。”
“不是,他也是開店的,這個點還上班呢,我多買點,順帶給他員工們也帶些夜宵犒勞一下。”霍少爺掏錢夾付賬,盡職盡責當金玉庭的‘老板娘’,鄭蝴蝶要是知道了,一準要誇他。
“好家夥,那你媳婦也夠厲害的,孩子幾個月啦?還這麽上班兒呢?不怕累着孩子?”
“三個月了,醫生說寶寶已經很穩定了。”霍峋順利和實誠老板唠起了已婚男人的嗑兒。
“我看你也挺年輕的,這就當爸爸了,你和你媳婦兒早婚?”
“嗯,但我覺得也不算早了。”錯過了很多年呢。
老板一邊給剛出鍋的第一批炸串刷醬撒孜然,一邊道:“都說早遇良人先成家,你這對着呢,遇到合适的趁早結婚,好好過日子,像我這種沒有良人的,只能先炸串。”
這話霍峋贊同。
炸串的一會功夫,霍少爺就快和炸串老板聊成了知己,分開時那幾桶豆油他也留下了,這玩意他帶回家也沒用,鄭秋白很少吃豆油做的菜。
老板拿着油,邀請霍峋下次帶媳婦兒一起來,“哥這敞開吃,不收你錢!就是提前說一聲,哥換個油。”
霍少爺點頭,“有機會一定。”
抵達金玉庭,霍峋拎着鄭蝴蝶專屬的一袋子炸串,又把車鑰匙交給了大堂經理,“車後座上有好幾袋子炸串,是你們老板讓我買過來的,今晚加餐,找幾個人拎過來,分一分吧。”
金玉庭加班的員工聞言,迸發了小範圍的歡呼,雖然金玉庭的加餐出自大廚之手味道很不錯,但有時,人在晚上就是想吃點兒髒攤兒。
正在大堂值班的阿良經理一邊啃炸玉米一邊納悶兒:“老板什麽時候說過要給大家買炸串了?我怎麽不知道?”
這種事情不應該通知他去買嗎?叫這種外來的跑腿幹什麽。
霍峋沒理阿良的疑惑,有白食吃都堵不住這傻大個的嘴,他着急給鄭蝴蝶送一口吃的。
辦公室裏的門一打開,霍峋還沒來得及獻寶,坐在沙發上吃水果看電視的一大一小齊齊偏頭看他,鄭爺啓唇,“來了?介紹一下,這是鄭星星,那是霍峋,他比你大,也得叫哥哥。”
鄭星星看見外人,立馬從沙發上站起來了,有禮貌地向霍峋問好:“哥哥你好。”
“你好。”霍峋蹙眉,偏頭給鄭蝴蝶使眼色。
這非洲小孩怎麽回事,怎麽還從照片裏面走入現實了?
這現實看起來真的是比照片上還黑呀,和鄭秋白站在一起,更像塊炭了。
“他是我弟弟。”鄭爺聞到香味,站起來,慢悠悠走到霍少爺跟前,小聲道:“鄭家人今天過來了,但他們辦事就是不靠譜,把孩子也帶到醫院去了。”
霍峋還能不知道鄭秋白這是發善心嗎?
“所以你就把這個孩子帶到你這來了?一會怎麽辦,帶他回家?”這種看孩子的差事也要攬?
霍少爺已經忘了,他當初也在‘寄養’在鄭爺手下的大號孩子。
“我本意是讓他住樓上去,但他第一次到城裏來,不适應,害怕。我就想着家裏面還有一間房,不如把他也帶回家去,又住不了幾天。”鄭秋白沖霍峋笑眯眯。
“真把他帶回家?”霍峋忍不住越過鄭秋白打量那小黑孩兒,只怕這孩子随了親爹,是個不好相處的。
誰知道鄭星星被他一看,就怯怯地低下了腦袋,一副小可憐樣。
鄭爺回頭一瞧,劈手拽過霍峋手裏的炸串,遞給了鄭星星,“來,這麽晚了,肚子餓了嗎?吃點夜宵,你霍峋哥哥買的。”
“我可以吃嗎?”鄭星星眼巴巴看着,不敢伸手。
他下午五點多和阿良在外面吃了點簡餐填肚子,只是這樣的半大小子,最是胃口大消耗也快的時候。
眼下已經有點餓了。
在家裏,他大概九點就上床睡覺,這樣晚上肚子餓,也已經在夢裏了,但剛剛和哥哥一起看電視機,看的他不困了,現在肚子餓的感覺相當鮮明。
只是那東西是一個外人買來的,他不好意思吃,對方看起來,也沒有要給他吃的意思。
“這有什麽不能吃的?”鄭爺打開袋子挑了根烤腸遞過去,“吃吧。”
“……”那一兜子是霍峋盯着炸的第一鍋串,他專門給鄭秋白留的,這下好了,一大半都進了小黑孩的肚子裏。
霍少爺直至上車當司機,都怨氣沖天。
他小氣,他就是不想自己給鄭秋白的東西,被借花獻佛。
鄭爺還沒看出霍峋突發的幼稚,上車前,讓暈車的鄭星星坐到副駕駛去,“你坐前面不容易暈車。”
握着方向盤的霍少爺更咬牙了。
他好不容易把鄭蝴蝶從後排的老板位請到副駕駛,這下子,又退回去了。
霍少爺很久都沒這麽煩過,他煩鄭秋白對他人的優待和照顧,明知道對方只是個小孩子,卻還是吃了一大口忿忿不平的悶醋。
車廂裏,鄭爺吃了口炸蘑菇,但因為懷孕口味變化飛快,昨天他還想吃這種噴香的炸串,今天吃到嘴,卻覺得太油了,難以下咽。
不過知道這是霍峋特地跑了一趟買回來的,他還是硬着頭皮往下吞,用行動抗争這奇怪的孕期反應。
為了轉移喉嚨處的油膩惡心感,鄭爺主動問:“星星,你今年是十五了嗎?屬虎?”
“戶口本上登記的是十五歲。”鄭星星抿了抿浸上炸串醬的嘴,“但其實,登記大了一歲。”
鄭星星屬兔子的。
只是鄭母當年聽鄉裏鄉親的說,屬虎的男孩身板壯,更有福氣,硬是在戶口登記時給鄭星星多報了一歲,以至于鄭星星從小到大上學,都是班裏最瘦弱的那個男孩。
當然,這也有可能是因為他在家裏常年的營養不良。
聽到是鄭母的主意,鄭秋白也見怪不怪了,這老太太的幺蛾子一套一套的,不想要個兔孫子,也是她能幹得出來的事。
“那霍峋也就比你大五歲,他今年才十九,等我上班兒不在家,讓他陪你玩。”
“我二十了!”按虛歲算!
要是按心理年齡算,幼稚的霍少爺都已經二十六了,研究生都畢業了!
鄭星星不敢說話。
鄭爺笑了,打破僵局,“看吧,他其實和你差不多大。”
霍少爺:“……”
霍峋載着兩人到家,縱使他不情願,這房子戶口本上的名字也是鄭秋白,作為戶主,鄭爺有權利讓鄭星星住進來。
就算不高興,霍少爺也勤勤懇懇置辦好了次卧,“床鋪好了,被褥都換的新的,毛巾被和薄被子都給他放進去了,晚上要是冷,他就蓋被子。”
坐在沙發上揉胃的鄭爺招招手,“過來。”
“幹嘛?”霍峋傾身過去。
鄭秋白在霍少爺的臉蛋子上親了一口,“辛苦啦。”
“!!”霍峋僵了。
“他是個好孩子,養在鄭達偉手裏這麽多年,還是這種性格,”真是比鄭秋白突變的脾氣好太多了,“你就不要給他擺臉子了,他夠可憐了。”
“哼,”臉已經不臭的霍少爺不承認,“我才沒有擺臉子。”
“好好好,是我看錯了,你當然沒有,你可好了,還給他鋪床了呢。”鄭秋白哄孩子的技術如今已然是爐火純青,等他自己的娃出來,也是直接享受它爸爸的頂尖服務了。
哄好霍峋,鄭秋白拍拍他的胳膊,“家裏有消食片嗎?我胃好像不太舒服。”
“怎麽不舒服?”霍少爺臉上喜滋滋的笑頓時消失,緊張起來。
“就是吃多了。”原本就嫌炸串油膩,還吃了一肚子,現在積食,想吐,要是不吃個緩解的藥,估計他今天晚上都別想睡覺了。
霍峋立刻去找藥箱,看有沒有消食片,嘴上又忍不住念叨,“吃不下就不要吃了,萬一把肚子吃壞了怎麽辦。”
霍峋現在一念叨起來,就沒完,他總要從鄭秋白,念叨到鄭秋白肚子裏的孩子,“你忘了你肚子裏還——”
嘎吱一聲,廁所的門開了。
穿着新睡衣的鄭星星走出來,正好聽到這茬,關心問:“哥哥肚子怎麽了嗎?不舒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