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求婚
第058章 求婚
燕城的六月仿佛蒸籠, 拂面的風像是火熱的巴掌,偶爾淅淅瀝瀝下一丁點陣雨,還沒來得及潤澤萬物, 就被大太陽烤幹, 不見蹤影。
鄭秋白從小就既怕冷又怕熱,冬天空調暖風要從十一月開到三月底, 夏天的冷風則要從五月底吹到九月底。
不過, 夏天對他而言, 還是比冬天更讨厭, 今年的夏天尤其。
因為趙院長特意叮囑這位看起來非常不靠譜的準爸爸,哪怕天氣很熱,也切記不能對着風扇和空調猛吹身子,要注意保暖,更不能貪涼不忌口, 吃太多生冷的食物, 這對肚子裏的寶寶都沒好處。
夏天和保暖這兩個詞在鄭爺看來, 明明是南轅北轍八竿子打不着幹系, 怎麽趙澤霖就能這樣理直氣壯将它倆牽扯在一起。
可惜沒辦法,醫囑是要聽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懷孕的緣故,今年夏天,鄭秋白比往年更不耐熱, 稍微一熱他就覺得心口煩躁, 連帶着脾氣也變得如這夏日炎熱氣候一般火爆。
就如前幾天喝多了斷斷續續當着他面講瘋話的葉靜潭,直接被鄭爺叫保镖攆出了金玉庭。
這還真是個先河,無論是把客人趕出去, 還是鄭老板第一次在營業時間失去了好顏色,整晚都蹙着眉, 不帶半點笑模樣的大顯神威。
跟一個喝多了酒瘋子一般見識,鄭爺對此半點歉意都沒有,也不覺得他是小題大做了。
要知道,他和霍峋能不能走下去,還輪不到葉靜潭突發神經似的來指手畫腳。
按上輩子的時間線,鄭秋白和霍峋認識的時候,葉靜潭還不知道在哪塊兒地方上窩着等鄭秋白多看他一眼呢。
至于葉靜潭那副偏執的樣子,明擺着是記起來了些有關上輩子的過往。
鄭秋白對此毫不在意,也覺得正常,他這樣的墊腳石都能重活一次了,還不許那被世界偏寵的男主角點亮些特殊的金手指嗎?
可葉靜潭就是記起來也沒用,鄭秋白很滿意他如今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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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他突發惡疾病竈入腦,不然是絕對不會再走一遭回頭路、心甘情願成為個沒什麽腦子的陪襯物件。
鄭爺也不忘大度地奉勸葉靜潭,倘若真的記起來了,不必心懷愧疚,也不必感念過去。
說再多廢話,都不如早點去找最終能修成正果的另一位主角,不要在他身上浪費時間、癡人說夢。
喝多了的葉靜潭有沒有把這些話聽進去,鄭秋白不知道,但是自那天起,他清閑了好一段日子,不必再見到葉靜潭那張惹人煩的臉。
令人不快的盛夏,也總該迎來一些好消息。
比如霍峋總算聽人話,決定去港灣讀個碩士,這段時間正在忙着對接港灣學校的導師,說不定還要飛到港灣去面試。
霍少爺還按照先前說的,訂購了兩臺電腦送到燕城,工人上門安裝,一臺裝在鄭秋白的辦公室,一臺裝到家裏。
兩臺都帶攝像頭,可以用當前正流行的聊天室視訊,滿足了霍峋想和鄭秋白做網友搞網戀的小心思。
只是這年頭,電腦攝像頭的像素普遍不高,更沒有提高清晰度、一鍵美顏的功能。
再昂貴的設備,浮現在屏幕上的面孔也是模模糊糊隐隐約約,萬一網線不好使突發故障,還會把人卡成像素塊怪物,五官比例失調,面孔失真醜陋。
每當這時,用叉子吃葡萄,順便祈禱肚子裏的寶寶有一雙烏黑大眼兒的鄭爺就會主動偏開視線,轉頭通過阿良放在他辦公桌上的小鏡子,欣賞自己的臉。
老話說,懷孕期間,最好不要看醜東西,不然會影響肚子裏寶寶的長相。
越想生個好看的寶寶,孕媽媽越要多看漂亮的東西,這誰又能漂亮過鄭蝴蝶?
三十三歲的鄭秋白尚且風韻猶存,面都不用露,就能叫霍峋心甘情願給他花上百億,這二十三歲的臉,殺傷力可想而知。
霍峋當然覺得視頻那頭的鄭秋白怎樣都好看,就是只給他看側臉,“你怎麽都不正眼看我。”
“有點忙。”鄭爺忙着給葡萄剝皮,“學校的事情準備的怎麽樣了?”
“我大學期間的績點很高,加上之前教授的推薦信,意向的導師對我還算滿意。”霍峋上輩子就在這位學術大拿手下讀的研,課業成績要求比較寬容,比起數據模拟操盤,對學生的實踐成果更為看重。
這也算是霍峋上輩子能夠早早創業的一大契機。
“順利通過就過去好好念書。”鄭爺光聽就知道霍峋的研究生和葉聿風那檔子用錢砸的全然不一樣,專業性學術性都有要求。
估摸着也不會像葉聿風讀書時候那般輕松惬意,随随便便就打個飛的回來見那堆狐朋狗友。
簡而言之,霍峋應該會很忙。
到時候自己和霍少爺估計就真要成為漂流瓶聯系的網友了。
“你好像很希望我去念書。”不僅如此,鄭秋白看起來一點不想念自己,甚至不想多看他兩眼。
獲得上輩子記憶加持的霍少爺沒有上帝視角,他并不能确定葉靜潭究竟是什麽時候、用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伎倆叫鄭秋白移情別戀的。
所以霍峋現在心裏壓根沒底兒。
他只怕在鄭秋白眼裏,如今他們兩個人還不能算是确認關系,葉靜潭那個小賤人萬一就是比他更得鄭蝴蝶喜歡,那就壞菜了。
“能出去讀書是好事。”鄭爺口吻很老道,像是霍峥那個年紀男人才慣有的講話方式,“你這個年紀也就該好好讀書。”
鄭秋白算盤打的好,他覺得,倘若他和霍峋就這樣磋磨下去了,那正好借着霍峋在外面讀書的空檔把孩子安穩生下來。
生下來之後,借口就好找了。
到時候怎麽樣都是鄭秋白一張嘴胡謅,這小嬰兒就是他的崽,父不詳,霍峋能忍就忍,忍不了就散。
要是忍得好了,等霍峋和孩子一起長大,等霍家态度明朗,說不定有鄭秋白大發慈悲提拔霍少爺當孩子爹那一天。
但現在不成,鄭爺心裏也沒底。
萬一霍家不同意他生下霍峋的孩子呢?
萬一霍峋壓根不喜歡孩子也不想要孩子呢?
萬一霍峋就只是現如今一時上頭,壓根沒有承擔孩子的能力和責任心呢?
那最後受傷的,不單單是鄭秋白,還有他肚子裏無辜的孩子。
“誰說什麽年紀就一定要做什麽事?”霍峋覺得鄭秋白說的這是歪理。
去掉外表,霍少爺現在內裏的芯子,可已經足足二十五歲了,才不是十幾歲的小屁孩子。
倘若鄭秋白樂意和他遠走高飛,一起到港灣去,霍峋壓根不需要的用念書做借口,去換取暫時的自由。
“再說了,我這個年紀,結婚當爹的也不是沒有。”
鄭爺眼皮一跳,“這麽說,你還想當爹了?”
“我就随口一說,打個比方。”霍峋沒那麽癡心妄想,他只想鄭秋白健健康康的,能同他在一起很久很久,這就夠了。
至于以後兩人之間有沒有孩子,不重要。
沒孩子,養兩條狗也是一樣的。
“那就是不想?”
眼見鄭蝴蝶唇角的弧度消失了。
敏銳起來的霍峋有種這個問題無論他怎麽回答,鄭秋白好像都不會高興的感覺。
霍峋一抿唇,現場改口:“我這個年紀,讀書才是正經事,考慮這些太早了。”
“呵。”鄭秋白的冷笑通過音響傳遞的清晰。
霍峋不慌不忙道:“但你如果願意和我結婚,那我就該考慮一下了。我會很認真去做我們兩個人未來的規劃。”
成長後的霍少爺頓悟了,其實過程不重要,臉皮面子也不重要,感情這檔子事,壓根沒有公平可言,更沒有誰愛多一點,就輸了虧了一說。
上輩子被鄭秋白“出賣”,被霍家抓回去後強硬送到港灣念書,因為鄭秋白足夠冷漠,電話不接短信不回,十幾歲時的霍峋心裏也有過憋屈與埋怨。
他那時真的不明白,他的家庭不等于他,做錯事的也不是他,怎麽鄭秋白就不能将他們分開看?
怎麽鄭秋白就不能坦然面對他的真心,稍微為了他們之間的愛,低一低頭?
怎麽鄭秋白就能放手的那樣輕易,好像一點都不痛苦。
于是霍峋也記恨過,他想出人頭地,就像港灣播的爛俗電視劇一般,功成名就去見舊情人。
可沒等他徹底飛黃騰達,他的恨就已經被後悔取代了。
恨到底沒有愛綿長。
但他醒悟的太晚,鄭秋白早就有了新的生活,而後來的種種,更像是連命運都不站在霍峋這一邊。
他是個不幸運的人。
所以霍峋決定,重來一次,死纏爛打也好,耍賴無下限也罷,舍出去這張老臉,只要是能得到好結果,就是勝利。
倘若鄭秋白能答應他的求婚,那甭管葉靜潭準備用什麽下作法子勾引鄭蝴蝶,都只會白白給霍峋把他打成殘廢的大好機會。
上輩子加上這輩子,新仇舊恨,一起結算。
“?”聞言鄭爺總算吃完了一碟子葡萄,正眼對上了電腦屏幕裏霍峋那張有點畸變的臉,“大白天,你喝多了?”
“沒有。”霍峋搖頭,“我是認真的,不是在開玩笑。”
活了兩輩子,還是第一次被人求婚的鄭爺覺得這情況有點尴尬,“霍峋,你才十九歲。”
沒辦法,三十三歲的鄭秋白看十九歲的霍峋,怎麽看怎麽覺得這就是個孩子。
前提,排除霍少爺那別具一格的精壯肉.體。
如果換做真正只有十九歲的霍峋,恐怕也無法想到這種一步到位的法子,結婚對于他這個年紀來說,的确是太渺茫的事。
可對于閱盡千帆的霍峋來說,這是他在失去鄭秋白的歲月裏日思夜想的事。
他做夢都想和鄭秋白一起生活,成為對方人生中尤為重要的角色,名正言順将自己的財富和地位與之共享。
這樣一來,這世上不會有人比他更應該站在鄭秋白身側、陪伴鄭秋白走過餘生,無論健康或疾病,貧窮或富有。
他的愛光明正大,天經地義。
“雖然現在我才十九歲,但我也在代表二十九歲的我,三十九歲的我,一直到九十九歲的我,做出這個絕對正确且有意義的決定。”
“鄭秋白先生,我真誠向您求婚,希望您能答應。”
模糊的畫面,堅定的聲音,霍峋年輕的輪廓似乎和很久很久之後屬于鄭秋白記憶中的那個影子相重疊。
鄭爺覺得荒謬。
這怎麽可能?
不等霍峋琢磨着在電腦那頭單膝下跪,鄭秋白一把拽掉了主機電源,電腦轉瞬黑屏,音畫戛然而止。
“他肯定瘋了。”鄭爺喃喃自語。
霍峋保準是瘋了,才會神經兮兮想隔着網線求婚。
這樣一看,霍峋絕對是将來企鵝上線後會纏着對象要弄情侶空間的幼稚鬼。
反正鄭秋白是絕對不會答應,這也太草率了!
鄭爺是真被吓到了,連霍峋的電話都不敢接了,生怕電話接通,對面給他蹦出來一句:“你好,結婚。”
這個年代,簡易落後的聯絡方式好就好在這一點,電話拉黑短信不回,基本上就等同于失聯了。
鄭秋白不接電話躲清閑,他當霍峋還有一大堆學校的事情要處理,沒空來找他,卻沒想到第二天一早,霍少爺就拎着行李箱敲響了他家大門。
霍峋知道鄭秋白把備用鑰匙放在地墊下面,但出于禮貌,他還是敲了敲門。
這次霍少爺還順路買了一束捧花,滿滿當當的怒放玫瑰。
因為第一次求婚隔着網線,實在是沒經驗也有點倉促,于是他這次特意效仿電視劇上的羅曼蒂克,希望感動鄭蝴蝶。
鄭爺一打開門,映入眼簾的就是一把紅玫瑰,芳香撲鼻,熏得他額頭青筋直往外冒,滿心都是不妙的預感。
也不知道是誰教給霍峋這種法子的,難道是他們這個時代的年輕人,都不流行先牽手後親嘴,先戀愛後結婚的慢節奏了嗎?
一上來就要閃婚?
也不怕閃離?
破天荒放棄了松弛運動着裝,穿上得體襯衣的霍峋抱着花,正一正神色剛要開口,鄭秋白便冷笑着打斷他的求婚詞:“你今天要是敢說‘結婚吧’這種話,那就別進門了。”
霍峋立馬噤聲,眼巴巴盯着鄭蝴蝶。
他也會示弱扮可憐了。
“進來吧。”鄭爺抱臂,大發慈悲讓開大門的位置。
霍峋當即擠進來用實際行動表達自己的思念,伸手一把圈住鄭蝴蝶,緊緊的,像是要把鄭秋白抱進他的身體裏。
“我愛你。”
鄭秋白被抱的喘不上氣,拍拍霍峋的肩膀,“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