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胎心
第053章 胎心
住院快一周多, 鄭秋白作為一個孕夫的各項數據總算趨于良好,加上孕酮和HCG都有所提升,趙澤霖總算給他調整了藥物治療法, 不再都是些讓屁股受罪的粗針頭。
鄭爺也能下地走幾步, 到花園裏曬曬太陽,活動一下僵麻的筋骨。
要知道這種四肢健全的強制性卧床, 可比他癱瘓時無知無覺被迫卧床要難熬的多。
期間阿良返回過燕城, 除卻拿幾身換洗衣物, 還代替鄭秋白在金玉庭露了露臉。
薛柔早在上周末就開始打電話詢問老板什麽時候能回來, 先前賣慘好用,但時間一長,這法子就沒效果了,那些奔着小老板來的年輕客人,見鄭秋白長時間不到店, 都不來了。
縱使要來, 也提前預約位置, 事先打電話給薛柔問一嘴鄭秋白回來沒。
倘若得到的答案是沒有, 那就壞菜了,當晚的消費必然不會太高。
“包間消費低還好,但現在已經有人開始傳小老板得了癌症!”謠言一向不必高聲,自己就生了腿滿街跑。
這種胡話有人覺得荒謬不可信, 就有人傻兮兮得信以為真, 覺得天要塌了。
比如剛從港灣飛回來的葉聿風。
有了鄭秋白的提醒,葉少爺總算是沒有同上輩子一般拿到延畢通知,他這一陣兒在港灣就是忙他的畢業研究論文, 找專業人士看過修過,不至于取得榮譽學位, 但順利通過還是不成問題。
他這樣認真學習,就是為了早早回到燕城,進入立人集團。
總不能差那小賤種葉靜潭太遠去。
不過葉聿風不單準備自己進入立人,從基層打工,他還準備拉上鄭秋白一起。
夜場不是能幹一輩子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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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上葉長流還活着的時候就沒少告訴葉聿風,立人集團中,早早為他和鄭秋白留好了缺。
且鄭秋白的任職,要等葉聿風走馬上任,三顧茅廬請人過來,給足鄭秋白請聘的面子,也能側面展現葉聿風“選才納賢”招兵買馬的才智。
只是愚笨的葉少爺不懂他老爹的苦心,當集團內部和他家炕頭兒似的,這就琢磨着告訴鄭秋白這個好消息,兩人手拉手去上班了。
他人到了金玉庭,沒見到鄭秋白,又一聽這些風言風語,那可了不得,葉少爺簡直要大鬧了。
雖然阿良已經左右解釋鄭秋白只是不小心摔傷了,現在是遵醫囑療養,但葉聿風不信。
“摔傷了?就這點小事,要十天半月見不到人,他在燕城哪家醫院,我這就去看他,”說完又一舉電話,給葉伯撥了過去,“而且住院能住好麽?我把他接回家來靜養。”
“快點,把他醫院地址告訴我。”
葉聿風的行動力真不是一般的強,話筒那邊的葉伯還和他一條心,聞言這就要去醫院給鄭秋白收拾行李,派車接人回家了。
阿良一個腦袋兩個大,面對這種想一出是一出的公子哥,他真不知道他們小老板平時是怎麽應付的,嗯啊了半天,最終選擇打通電話,叫鄭秋白和葉聿風談。
葉聿風欣然接過,濃眉一挑,叽叽咕咕就講起來:“你生病了怎麽都不知道跟我講一聲?葉伯說,這種傷筋動骨他有經驗,你回葉宅好好養傷有人伺候,不比睡那醫院的小鐵床恢複的快。”
“只是小傷不是大事,再說我在醫院再過一陣就回去了,沒必要勞煩葉伯。”鄭秋白更不想住回葉宅,雖然葉宅夠大,但到底是個宅子,住進去免不了和葉靜潭碰面。
鄭秋白的身體,現在可遭不住再因為葉靜潭從樓上掉下去,或者從樓梯上滾下去的慘劇。
那得一屍兩命。
“那你在哪家醫院,我去看你。”
“不用。”
“我說了我要去看你!而且,我還有好消息告訴你,你別掃興好不好?”葉少爺一向是纏人的,他求鄭爺什麽事兒,不答應,就一直打電話糾纏,煩人的夠嗆。
還耽誤了霍峋做胎教的電話打進來。
最終,葉聿風還是得到了地址。
沒想到鄭秋白還挺知道享受,找了一家口碑不錯的京市私立醫院。
葉少爺馬不停蹄就回家收拾行李了,他如今還沒正式拿到畢業證,大把的空閑時間,正好去京市待兩天,跟腿瘸了不能動彈的鄭秋白做做伴。
葉伯幫着收拾行李,聽到葉聿風提起那家醫院的名字,似乎是有印象,“這醫院,好像是您父親和舒小姐當年帶秋白少爺最後去看病的地方。”
翹着二郎腿用磁帶機聽歌的葉聿風動作一頓,也想起了什麽,“看病?就看他那個病?”
小時候鄭秋白隔三差五就去醫院,有時候還要到外地去,搶了葉聿風同父親相處的周末時光,葉少爺暗地恨得牙癢癢還來不及,根本不挂心鄭秋白的病看到了何等程度,有沒有找到合适的治療方法。
“是呀,老爺當年說這家醫院厲害,醫生都是海外進修的,也是從那家醫院回來,舒小姐和老爺的心也都暫且放下了。”
葉聿風摘下耳機,“他說這次是摔到了腿。”
“只是跌打摔傷的話,燕城的省三院其實也能看,那兒的骨科全國聞名。”葉伯想的多了一層,“而且秋白少爺一向看重工作,又怎麽突然舍下金玉庭跑到外地去?”
葉少爺睜着倆大眼兒,“私立醫院住得好吃得好呗。”
葉伯:“……少爺,說的也有道理,但就怕秋白少爺是報喜不報憂的性子啊。”
“你是說他那個病又出毛病了?”葉聿風探着腦袋,總算聽出來葉伯的暗示,“他不是都治好了?”
葉聿風只當鄭秋白是比尋常人身體弱一點。
葉伯嘆氣,“秋白少爺那是要帶一生的頑疾,哪有治好一說。”
這下,出發的葉聿風也收起了去京市找鄭秋白戲耍的心思,滿腹狐疑。
抵達京市,葉聿風都沒來得及去酒店放行李,第一件事情就是直奔醫院,上來就問:“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麽事?”看見風塵仆仆氣喘籲籲的葉聿風,鄭爺都不知道自己該說點什麽,他這地盤兒是專招人夜間來探病嗎?
“吓死我了。”葉少爺一屁股坐下,“我還以為是你不好提的毛病又出事了。”
“不好提的毛病?”
“嗯呗。”葉聿風拍拍他的肩,“和我,你沒什麽好藏着掖着的。”大人都不在了,現在相依為命的不就他倆了。
而且鄭秋白還比他更可憐,至少他還有個對他不錯的奶奶,以及一大家子的表面親戚。
“以後生病了不舒服了,記得第一個告訴我,”葉聿風的嘴也能說點貼心的話了,鄭爺還有點欣慰,“你要是真生大病了,簽字手術什麽的,不還得交給我來。”
“……”貼心話說不過兩句。
葉聿風一邊從行李裏掏葉伯給鄭秋白準備的營養品,都是些補鈣增加骨骼修複能力的保養品,一邊吹噓自己的能力,“要告訴你的好消息是,我就要順利畢業了,論文在導師那已經通過了,不出意外,七月份拿到畢業證就能回來了。”
鄭爺欣慰點頭,“這的确是個好消息。”
“聽說那小賤種都做到項目經理了,我也得抓緊了。”
葉聿風稱呼葉靜潭依舊一口一個小賤種,只有葉老爺子在場的情況下,他才會不情不願地叫小叔。
“升的這麽快?”
“是啊,誰知道他用什麽伎量?哼,一看就不是靠自己來的,哄得爺爺開心罷了。”
“他能靠的,你自然也能靠。”葉聿風背後有葉老太太,只要實習期內,別捅出什麽大簍子,自然也是能平步青雲的。
只可惜葉聿風不算是做生意的料,比霍峋還不會看眼色,又沒有絕佳的天賦,他單幹鐵定比不過葉靜潭這金手指男主。
鄭秋白道:“在公司凡事都聽你奶奶的,別想一出是一出,也別好高骛遠……”
“我知道我知道,你要實在不放心,不如和我一起進公司。”
“什麽?”
“和我一起去集團上班,将來我做總裁你做副總,我做董事長你做副董。”葉聿風志得意滿,笑出八顆大牙,在腦海裏盡情暢想未來的宏偉藍圖。
“我為什麽要去立人集團?我又不是沒工作。”
“夜場多累吶,再說,你那個地方油水又不比一般夜場,沒那麽大的利潤還要累死累活,不如當個幕後老板,和我回去幹點正經經營。”葉聿風知道自家産業掙錢,這年代,工程和房地産都是相當掙錢的玩意,除卻賣房子,其中可牟利的地方數不勝數,尤其刮地皮和炒房價。
“我适合幹什麽,該幹什麽,我自己心裏清楚,那裏不适合我。”大公司的黨派之争,鄭秋白已經體會過一遭,在那地方掙錢,不比他在金玉庭輕松。
再者,無論是圈地皮還是和其它公司争競标,只要想做地産項目,明裏暗地裏都有數不清要過手的髒事,雖然算是行業內的通病,但鄭秋白到底想積點德,別最後再把自己折騰進局子。
“你不試試,怎麽知道不适合你?”葉聿風不高興。
“試試嘛試試嘛,就為了我試試嘛!你總不能看我一個可憐的研究生,去那遍地老油條的地方上班吧?”
“嘔——”鄭秋白沒忍住孕吐幹嘔。
葉少爺受傷,“你這是幹什麽?我有那麽惡心嗎?”
“有。”鄭爺摸過桌上的果味小熊軟糖,吃了兩個壓惡心,“你先別說話了,不然我還想吐。”
葉聿風那個氣,搶走他的糖,全塞進了自己嘴裏,一咂叭滋味,點頭道:“還挺好吃。”
他全然沒發現,鄭爺生氣了。
葉聿風搶什麽不好,就搶他最近愛吃的?
這還是霍峋托李晌送來的外國貨,比一般小熊軟糖硬度高甜度低,正合适鄭秋白鍛煉牙口。
這已經是最後一小包了。
鄭爺不能忍,皺眉問:“你是小孩?一把年紀了還缺嘴兒嗎?來的路上沒吃飯?要搶我的東西吃?”
下一秒,被脾氣陰晴不定的鄭爺趕出門的葉少爺懵了,“不就是包糖?至于嗎?”
值幾個錢?大不了他再給買一百包就是了。
*
這段日子,被關禁閉的霍嵘都已經正常上班了,霍峋卻因為不肯申請學校,又跟霍老大産生了不小的矛盾,一直關到現在。
聽到霍峋依舊是為了那個男人不肯去上學,霍峥在書房氣得差點高血壓暈過去。
這次就連來探望霍少爺,順帶繼續當搬運工的李晌都不理解了,“不是,你怎麽想的啊?港灣經濟環境那麽好的地方,你大哥還松口讓你炒股了,咱當然要去啊!”
圓夢金融圈,賺老鼻子錢啊!
“不去。”夢裏的分別給霍峋留下了心理陰影。
除非鄭秋白能和他一起去港灣,他才考慮考慮。
李晌想翻白眼,但不敢,“去港灣見不到,你這麽被你大哥關着不也是見不到?就算你去港灣,來回飛機也就三個多鐘頭,見面那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再說了,你的人生就只剩下和他談戀愛了?那照這麽看,你比我還癡呆。”簡直浪費了老天爺給他的才華。
“你懂什麽。”
“我懂什麽?我什麽都懂!”李晌嗤之以鼻,“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
“現在和他談戀愛見面,是你得不到的東西,為了這事兒你能放棄一切,可等兩三年過去,這激情灰飛煙滅了,你又得惋惜沒有抓住現在這個好機會飛到港灣去大展宏圖。”
“甚至,怨恨他毀了你的事業!覺得你是為了他,才放棄的這一切。”李晌說的是尋常人的心理,倘若換一個人,興許真就是他說的這樣走向。
因為能夠得到的事物總是不夠珍惜。
可偏偏霍峋已經失去一次了,他為此已經肝膽俱裂、撕心裂肺一次了。
“你不懂,我不會。”
“我比任何人都知道我想要什麽,我也知道,我想得到我想要的東西到底有多辛苦。”
比起和鄭秋白長相守,一直以來,他在瘋狂追逐的金錢都變得不算重要了。
誰讓冥冥之中,那些錢就是他要努力掙來,都花給鄭秋白的。
李晌啞巴了。
他知道自己勸不動倔驢子一般的霍少爺,只能道:“你可別後悔。”
“我不會後悔。”這段時間,霍峋再沒做過和從前有關的夢,只是他心底有種預感,倘若他和夢裏一般離開了,才會真的追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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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正式到來,鄭秋白從趙澤霖口中聽到勉強可以出院的宣判時,有種刑滿釋放的輕松。
同樣,他也終于第一次在做檢查的b超黑白影像中看清那個小小的孕囊,一瞬間,鄭秋白的呼吸不由得都放輕了,心潮澎湃。
那尚未成型的小東西雖然長在他身體裏,卻是個徹底的、獨立新生命,胎心的搏動沒有因為鄭秋白的呼吸輕柔而放緩,反而搏動得相當有力、急促,似乎是在向它汲取營養的母體展現它的健康與堅強。
“它看起來很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