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楚湛一下就紅了臉。
這個年紀的男孩之間平時調侃很正常,洛予只是無語地搖頭笑了笑。
“不過話說回來,現在才看清你的樣子,那天你被洛予砸得跟只花貓一樣。”那個同伴打量了一番,忽地大聲說:“洛予,你這個媳婦兒還怪好看的。”
本來就是玩笑話,可洛予這麽聽着,竟然也仔細地盯着旁邊人看了起來。
少年的楚湛周身的氣質陰郁,身材也瘦得像根竹竿,可那張臉已經漸見雛形。
上次黑框眼鏡打碎後,洛予又幫他配了一副隐形眼鏡。
少了那副看起來笨重的鏡框,整張臉看着更加俊秀,尤其那雙眼睛,凝視洛予時,會給洛予一種錯覺,好似對方的眼睛裏只有他的存在般。
一個人說了,其他人也都好奇地打量。
被這麽多人盯着,平時在校園裏跟隐形人似的楚湛渾身僵硬,連将目光往哪兒擱都不知所措,最後他選擇将目光放到了洛予身上。
洛予反應過來,打發走了同伴們。
楚湛微微松了口氣。
他聽見洛予問:“今天是周末,我們平時無聊就過來打球,我還以為你回家去了。”
楚湛搖頭:“我雙休不回去。”
洛予吃驚:“那宿舍裏還有其他人嗎?”
“就我一個,他們都回去了。”
Advertisement
洛予看着他低眉順眼的可憐樣,心裏說不上什麽滋味兒,覺得再聊下去話題有點沉重,便問他:“要不我教你打球?”
楚湛頭點得跟篩子似的。
其他人在觀衆位上聊天休息,籃球場上,洛予教楚湛打球。
楚湛開始有點緊張,生怕被人盯着取笑,所以連動作幅度都不好意思太大,縮手縮腳的,手裏的球沒拍幾下就被洛予截走了。
“步子邁大點,要不然跑不起來。”
“好。”
洛予算是個很有耐心的老師,反反複複帶着楚湛練了好幾遍,逐漸的,楚湛跟洛予玩熟了,膽子大起來後,性格也開朗多了。
楚湛滿臉通紅,還意猶未盡。洛予提醒他得适當休息,楚湛才抱着球接過洛予遞過來的水。
洛予瞧見他身上的黑色寬大短袖和這個天氣看着都覺得發熱的校褲,便建議道:“你要是喜歡打球,得去買身球衣。”
說着又熱心給楚湛推薦起自己喜歡的昂貴球衣品牌,楚湛低着頭回應着,耳根狠狠地燒了起來,指甲在籃球上掐下了深深的印子。
到傍晚五點時,管理員過來說要關門了。洛予和他的同伴們周末不住校,自然要回家。
他們幾個都是本地人,家庭條件優越,司機們都已經在校門外等着了。
“楚湛,周末食堂不開門,你晚飯呢?”離開時,洛予拉住楚湛問。
“我有。”
像洛予這樣的貴族孩子,自然無法理解這兩個字的含義,他大概認為楚湛口中說的“我有”。是山珍海味,也或許是精致菜肴。
于是他跟楚湛揮了揮手,帶起包跟同伴們有說有笑離開了。
回到宿舍的楚湛先去衛生間裏沖了個澡,把身上被汗浸透的衣服換下來洗了後,就把靠窗桌子上的飯盒打開,裏邊有冷掉的飯,再從一層他的床鋪上摸出一包榨菜絲就着冷飯,幹巴巴地吞咽。
看着埋頭啃飯,瘦得連肩胛骨都凸出的少年楚湛,看着這個跟自己一模一樣…….其實也是自己的少年,身後的楚湛感到怪異的同時,也忍不住心中酸澀。
他抽了抽眼角,郁悶起在顧謹言這個人的催眠世界裏,自己怎麽會過得這麽慘不忍睹。
難道在顧謹言這家夥的眼裏,自己看起來像是很窮?他一個在繁華都市心理醫院有名的心理醫生,怎麽就被顧謹言幻想成這副慘樣了?
這個回憶的進程非常快,也許只是幾秒鐘,走馬觀燈般敘述了少年的楚湛和洛予相處的幾個月。
現在倆人已經非常熟悉了,楚湛放學後就會跟洛予去籃球館,更多的時候是洛予去楚湛教室門口找他。
他們一塊打球,一塊暢聊。楚湛和洛予他們熟悉後,漸漸地,話也多了,人看着也比先前那張陰郁的表情鮮明許多。
只是他還是穿着校服打球,似乎都沒看見他換過其他衣服。
這一場球輸了,洛予跟楚湛一隊,球傳到楚湛手中,楚湛運球沒跑幾步就被人攔截。
同隊伍的發出一陣懊惱聲,紛紛離場到座位上休息。
洛予盯着楚湛寬大的校褲心中動氣,他不介意楚湛是新手,也有耐心指點楚湛的球技。
可他就是來火,早在幾個月前跟楚湛說過,買一身球衣,可到今天他還是只穿校服。
洛予計較的是楚湛壓根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這樣一想,洛予直接冷了臉。
這是楚湛頭一回見洛予這樣,在他印象中,這位朋友從來都是溫和禮貌。
楚湛這人敏感,一下就感受到不對勁了,他局促不安問:“你怎麽了?”
“沒什麽,我去休息一下。”洛予丢下一句,便去一旁的休息區。
其中一個同伴已經不滿了,自從楚湛跟着他們打球後,一直拖後腿,雖說是高中生們随意打球,可把把都輸,尤其今天這樣,好不容易有奪分的機會,結果又被楚湛給連累了。
但洛予似乎對那位沉默寡言的同學格外照顧,顧及洛予的面子,大夥不好多說。
只是今天洛予也冷着臉了,其他人全都紛紛吐槽,聲音不算太小。
“我真看不慣他那條破褲子,既然要跟我們一起玩了,好歹像樣點吧。”
洛予投過去一個眼神,那個同伴便噤聲了。
有人笑道:“洛予早八百年就讓他買球衣了,不過話說,洛予你的好心用錯地方了。”
“什麽意思?”洛予不解。
“你那款球衣幾千塊,你給他推薦,他能買得起才怪!你要是給他介紹幾塊錢的,說不定他現在早換上了。你幹脆舊的給他一套,說不定他還樂呵。”
從小到大衣食無憂,出生豪門的貴公子粗心地沒想到這一層,他甚至都會覺得是楚湛偏愛穿校服,畢竟他們這所學校環境如此,身邊的同學們大都是家境優越。
“我聽說他家裏條件差,中考第一,學校特意招進來的。”
“他宿舍人說,他天天一個人躲在宿舍裏頭吃豬食。”
“豬食?”洛予擰緊了眉。
“開玩笑的嘛,反正就是吃的什麽玩意兒也不知道,哈哈哈哈。”
這些話洛予聽在耳朵裏,心裏格外不是滋味。
他将視線移到球場上,落在那個拍着籃球的清瘦身影上,籃球撞擊地板的聲音掩去了這邊的哄笑聲,楚湛毫無發覺。
他還在認真地練球,白皙的臉頰上覆着一層薄紅。
“閉嘴!”洛予冷冷地掃了一眼同伴們,他起身朝球場上走去。
他一跨步,伸手截過楚湛的籃球,咧着嘴笑:“我陪你練兩把。”
楚湛看了眼休息區的其他人,“他們不玩了嗎?”
“不管他們。”洛予盯着他,“楚湛,我們來賭球。”
“怎麽賭?”
“你能扣下我一次投籃,我請你吃飯!”
楚湛覺得很難,但卻很有挑戰感。他二話不說便上前,洛予也沒有放水,倆人不知疲倦在球場上追逐。
其他人收拾着東西離開了,偌大的籃球館內只剩下他們兩個。
楚湛玩球半年不到,哪裏能攔得下洛予的球,可他有股不服輸的勁,這大概也是洛予所欣賞的。
最後在洛予躍起灌籃的剎那,楚湛不知道哪來的力氣飛快地伸出手臂将他的球空中攔截了。
籃球被打出幾米遠,而楚湛整個人因為沖力跟洛予重重地撞擊在一起,兩個人齊齊倒地。
洛予後背吃痛地悶哼一聲,楚湛卻興奮地喊着:“我贏了!”
洛予看着他高興的樣,連痛覺都麻木了,“嗯,你贏了。”
那天洛予請客吃飯。
後來,他倆經常賭球,楚湛雖然很不容易贏洛予,可也總是每回都能贏一次。
逐漸地,臉上也終于有點肉了。為此,洛予心裏說不上的成就感。
偶爾學習忙碌,沒空打球的時候,洛予便會買大袋零食往楚湛的宿舍裏塞,惹得室友們紛紛羨慕調侃。
“楚湛你這個跟班當得值,哎,你問問洛予還缺挂件嗎?”
楚湛聽見“跟班”這兩字,心裏不太痛快,他冷冷地糾正:“我們是朋友。”
下課時,洛予去七班找楚湛,“待會放學了,我們打球去。”
“哦。”
洛予沒發覺楚湛略微冷漠的表情,他拍了拍楚湛的背,“放學後籃球館等你。”
放學鈴聲響,楚湛便準備去籃球館。盡管他挺不舒服跟班這兩個字眼,可他确實是喜歡跟洛予一塊兒玩,畢竟在這個學校,能跟他玩的也就洛予一個。
并且同洛予走在一起,總能收獲許多目光,他似乎也享受跟學校裏風雲人物并肩站在一起的感覺,那種發自心底的虛榮與得意,隐藏在他自負得接近清高的表面下,暗潮洶湧。
“嘿,楚湛!”
楚湛扭過頭,肩膀立即被人搭上了,是之前一起打過球的對手們,同洛予關系也不差。
“去找洛予打球啊?”
“嗯。”
搭着肩的高個男生笑道:“今天還穿着校服打球?”
楚湛耳根又開始發燙,他不說話。
“你跟洛予關系那麽好,讓他把自己的球衣給你一件呗,反正他家很有錢,你開口問他要,他肯定給!”
也許他們只是很平常的一句玩笑話,可聽在楚湛的耳朵裏卻是最嘲諷惡劣的話語,這些話狠狠地刺痛着他的自尊心。
他很想大聲反駁,可最後卻是小聲快速地說:“我要走了。”
楚湛故作鎮定地越走越遠,直到再也看不見後面的人,他眼裏扭曲的神色才徹底釋放出來,他狠狠地咬着下唇,恨不得咬破皮咬到肉,再咬出血。
這一刻不僅剛才那幾個人,他連帶洛予一同嫉恨。
前方瞥見兩個人,楚湛驀地頓下腳步。
那是洛予和校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