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有點想你了
第58章 有點想你了
谷筝連着三四天沒有上班,回到工作崗位上,迎接他的是更大的工作量,周末兩天也被排了兩個大白班。
節日接二連三地來,同事們都叫苦不疊。
唯有潘嶼精神頭十足,每次說起這個月的活動策劃,都能長篇大論地說上半天。
喬天善經常和谷筝一起吃飯,潘嶼也時不時地來找谷筝,三人一起吃了幾頓飯後,某天下午上班,喬天善在休息室裏找到谷筝。
“你有沒有覺得潘嶼對你熱情過頭了?”
大家都是同事,喬天善不好把話說得太直白,只能委婉地試探谷筝。
若在以前,谷筝肯定聽不懂喬天善的言外之意,此時竟是秒懂了喬天善的話。
他仔細一想,發現喬天善似乎說得沒錯。
那天潘嶼給了他一個飯團,他不想平白無故地欠人情,便在後面陪喬天善買咖啡時順便給潘嶼帶了一杯,自那之後,潘嶼有事沒事常來找他。
“我看潘嶼和其他人處得不怎麽熟,是頭獨狼,經常獨來獨往,可他唯獨對你很主動,你還是注意些吧。”喬天善自認在谷筝這裏算是見多識廣,他怕谷筝想得少了,刻意多說了幾句,“你可能沒見過,有些男的就是喜歡撩男的,對男的有興趣,我學校裏這種人多得是,他們才不管你喜歡男的還是女的,看上你就經常找你說這說那,我室友都上過一回當,認識了半年的朋友開始追他,那滋味別提有多驚悚。”
說到最後,喬天善都不好意思說下去了,嗐了一聲。
谷筝看着喬天善誇張的表情,沉默許久,說了聲謝謝。
今天上的是晚班,喬天善已經下班走了,谷筝準備獨自去便利店裏吃飯,走到樓下,突然被從後面追來的潘嶼喊住。
潘嶼最近忙着活動策劃,不和谷筝他們一起幹活,吃飯時間也相對自由,聽谷筝說要去便利店,便想跟着一起。
晚上七點多正是商場裏的人流高峰期,便利店裏的人不少,兩人排隊結完賬,在休息區找了個位置坐下。
潘嶼明顯吃不慣便利店裏的盒飯,沒吃幾口就放下了筷子,撐着下巴看谷筝吃完兩盒盒飯。
“我聽喬天善說,你打算做到明年夏天就辭職。”潘嶼開口。
這件事在幾個相熟的同事之間不是什麽秘密,谷筝本來就沒打算在這裏長期兼職,他學的計算機專業,理想的兼職自然跟自己的專業有關,只是現在剛進大學沒有相關經驗,只能積累一年再重新找兼職。
之前谷筝是不急的,這裏時薪高,多上一陣子的班再重新找兼職也不是不可以,可現在和邱勻宣确定了關系,他開始急了,倒不是急着有一筆積蓄,而是急着在自己擅長的領域裏穩定下來。
他準備先找一家工作室,打一陣子的白工,積攢一些經驗。
“對。”谷筝說,“我跟副店長說好了,大概率做到明年放暑假的時候。”
潘嶼好奇地說:“可這裏的時薪也不低,你出去還不一定能找到這樣的時薪。”
“我不打算再找這樣的兼職。”谷筝說。
潘嶼是個聰明人,很快就明白了什麽,問道:“你是學計算機的?”
“嗯。”
“哪方面的?”
谷筝不知道潘嶼能不能聽懂,簡單敘述了下自己平時的課程。
果然,潘嶼一臉茫然。
“我哥的公司好像在招實習生,不光是應屆畢業生,放寒暑假或者平時課沒那麽多的在讀生也可以,如果你覺得行,我跟我哥說一聲,向他問問情況。”潘嶼說,“他是我親哥,一個媽生的,你別不好意思。”
谷筝把吃完的飯盒收拾起來,沒急着回應,只是安靜地看着潘嶼。
谷筝平時沉默寡言,也沒什麽大表情,雖然他的長相略帶攻擊性,但是和他相處過的人都知道比起木頭,他更像一塊圓不溜秋的石頭,沒有棱角,落到地上就能滾上一圈。
然而此時,潘嶼感覺谷筝的眼神十分冷漠。
潘嶼剛摸出手機,還想趁這機會給他哥發條消息,他的手僵在半空中,拿着手機,打開也不是、放回去也不是。
最後,潘嶼把手機放到桌上,讪笑了下:“怎麽不說話了?”
“潘嶼。”谷筝說,“我在想一件事。”
“什麽事?”
谷筝糾結過要不要直接問潘嶼,因為自己的一點懷疑就把這件事擺到明面上未免太過自戀,可他也不想就這麽不清不楚着。
所以他下班時走得很快,特意避着潘嶼。
他想的是,如果潘嶼追上來了,他就把這件事問清楚。
“以前我倆不是很熟,不怎麽來往,以我倆的性格,其實很難成為朋友。”谷筝說,“我在想,超市裏有那麽多适合做你朋友的人,甚至還有一個和你同校的人,為什麽你不選擇他們反而選擇我?”
潘嶼愣了一下,随即嘴角翹起,臉上肉眼可見地浮出笑容,他驚喜地望着谷筝:“你還真是啊?”
這下輪到谷筝蒙了:“是什麽?”
潘嶼左右看了一圈,見周圍沒什麽人,用手擋住嘴巴,身體前傾,小聲地說:“你真是喜歡男的?”
“……”
這是什麽問題?
潘嶼見谷筝被震驚到,連忙解釋道:“像我這種直男肯定不會往這方面想,你都這麽說了,說明你也喜歡男的吧?”
“……”谷筝擠出一個字,“也?”
“你別誤會,我對你沒有想法,也沒想追求你,我喜歡女的,我不喜歡男的。”話到這裏,潘嶼便不藏着掖着了,“我哥喜歡男的,就是我親哥,剛跟你提了一嘴的那個,我看他一直單着,也很着急,想給他找個好對象。”
谷筝:“……”
他一時半會兒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還以為潘嶼接近他的目的和謝洲一樣,結果是為了給自己親哥做媒。
“我很欣賞你,如果你也喜歡男的,我真的很想撮合你和我哥,我覺得你倆很配,實不相瞞,我觀察你很久了,你做事認真、踏實,不驕不躁,即使被周組長挑了那麽多的刺,也情緒穩定,沒發過脾氣,同事們對你的評價都很好,你還是a大的學霸,喬天善說你在你們學校裏也很優秀,還拿到了獎學金,也受老師喜歡,而且你長得好看,我哥肯定喜歡你這樣的。”潘嶼說完,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全在誇谷筝了,也趕緊把自己親哥拉出來遛上一圈,“當然我哥也不差,雖然他不是a大畢業,但多少也考了個研究生,目前在公司裏當領導,在a市全款買了房和車,沒有經濟壓力,長得也很不錯,至少追他的男的有好幾個,就是年紀比你大,他今年三十歲了,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我有對象了。”谷筝打斷潘嶼的話。
潘嶼沒反應過來,愣了足有好幾秒,接着驚得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惹得不遠處的幾個客人紛紛回頭。
“可喬天善說你還是單身啊!”
之前喬天善為谷筝的網戀出謀劃策,以為能成,誰想谷筝後面再沒提過那件事,甚至很長時間像被吸了魂一樣,便也沒問過,只當谷筝失戀了。
谷筝還沒向喬天善解釋,結果潘嶼悄悄問到了喬天善那裏。
“他不知道,我還沒跟他說。”谷筝說。
潘嶼一臉絕望地坐回椅子上,前一秒猜到谷筝喜歡男的時有多高興,這一刻就有多失落。
“你剛找的對象?”
“剛确定的關系。”
“男的?”
谷筝不是很想把自己的私事說出去,可轉念想到那天邱勻宣那張淚流滿面的臉,他抿了下唇,沒有否認。
回超市的路上,像被吸了魂一樣的人變成了潘嶼,他目光呆滞,腳步虛浮,幾乎是跟在谷筝身後飄回去的。
晚上十點多,兩人一起下大夜班,谷筝照舊沒喊潘嶼,但這次潘嶼也沒找他,一個人孤零零地飄出了超市。
超市後面有個小的露天停車場,老位置上停着一輛車。
潘嶼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坐進去,瞧見坐在駕駛位上的男人,憋了一晚上的情緒突然化作一腔委屈。
“哥。”他喊了一聲。
潘泉正低着頭看手機,兩根拇指在屏幕上敲打,似乎在給誰發消息,聽見喊聲,才反應過來似的擡頭,頓時吓了一跳:“有人欺負你了?”
“沒有。”
潘嶼知道這不是什麽大事,可他向來藏不住心事,面對自己親哥,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能拿出來說上半天。
催着潘泉把車開出停車場後,他才嘀嘀咕咕地說起來:“我不是跟你說我們那兒有個同事嗎?a大的學霸,很厲害的那個。”
“嗯。”潘泉早不知道聽潘嶼提過多少次那個人,耳朵都快磨出繭子了,他打着方向盤,不鹹不淡地問,“他怎麽了?”
“我之前就懷疑他也喜歡男的,像他那種條件,沒談過女朋友也太奇怪了,後來也是抱着試試的想法,如果他真的喜歡男的,就介紹你倆認識一下,我觀察他很久了,他可比你認識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好得多。”潘嶼說,“結果他今天晚上直接跟我攤牌了,說他有對象。”
“男的?”
“對。”
車子在紅燈前停下,潘泉見自家弟弟一臉懊惱的樣子,不由得失笑,伸手揉了一把潘嶼的頭:“你就是帶着偏見,哪兒都有好人和壞人,他們當中也有和我處得不錯的人,你真當你哥找不到對象?都急成這樣了。”
“人心隔肚皮,何況還是在網上認識的人,你連他們說的話都不知道是真是假,肯定沒有線下認識的人靠譜。”潘嶼皺着眉頭,語重心長地勸,“哥,你還是少和那些人來往吧,一些群友而已,國慶那次見面你貼了多少錢進去,那些人不念着你的好,還接二連三地找你借錢,不借就删好友,這是正常人能幹出的事嗎?”
潘泉看潘嶼的情緒又要一發不可收拾起來,連忙轉移話題:“對了,你下午問我公司裏還招不招實習生是什麽意思?你要介紹人過來?”
潘嶼剩下的話憋在心裏,好一會兒才消化完。
雖然撮合谷筝和自家親哥的事沒成,但是想到潘泉公司确實需要新招幾個實習生,潘嶼便正了下臉色。
“我下午吃飯和他聊了一下,他說他做到明年放暑假前就要辭職了,準備重新找個和他專業相關的兼職,積攢經驗。”
潘泉問:“他學計算機的?”
“對。”
“具體是哪方面?”
“我也不太清楚,他倒是跟我說了,可我又不是學計算機的,聽都聽不懂。”潘嶼說,“你要覺得可以的話,我把他的電話給你?”
潘泉想了想說:“先走流程吧,你讓他方便的話做份簡歷投到我們人事部的郵箱裏,我會跟人事部的人打聲招呼,直接叫他來公司面試。”
“好。”
這時,突如其來的鈴聲打斷了兄弟倆的對話。
潘泉通過車載藍牙接通了電話,同事的聲音在車內響起。
“喂,Simon……”
另一頭,谷筝步行回到學校,還沒走近校門,就遠遠瞧見老位置上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今天天氣難得還行,既沒下雪也沒下雨,只是天空仍舊灰沉沉的,天色不好,宛若上頭罩着一塊巨大的灰色幕布,壓得人情緒低迷,也無精打采。
夜裏的風一如既往的冷,吹在臉上,紮得皮膚生疼。
谷筝心裏的擔憂很快壓過喜悅,三步并做兩步地小跑過去,見邱勻宣身上裹了一件厚實的大衣,蓬松的圍巾将他的下半張臉全部包住,才放下心來。
“邱醫生。”谷筝高興地說,“你怎麽來了?”
之前邱勻宣還會找些借口,這會兒沒必要了,便實話實說:“有點想你了,所以過來看看。”
谷筝問:“你等多久了?”
“十幾分鐘。”邱勻宣替谷筝理了一下被風吹到額前的碎發,眉眼帶笑地說,“我已經摸清楚你下晚班的時間了,能掐着點來。”
手還沒放下,就被谷筝抓住。
谷筝認識邱勻宣這麽久,還是第一次這麽主動地抓邱勻宣的手,難免臉紅耳熱,甚至觸碰邱勻宣的那塊皮膚都在發麻。
邱勻宣的手不是很暖,但也沒那麽冰,應該是體質問題,他的手指一直都有些涼。
反正路邊沒有其他人,谷筝硬着頭皮把邱勻宣的手握在自己掌心裏暖了一會兒,要松開時,邱勻宣有意無意地用小拇指勾了勾他的手指。
谷筝一愣,看向邱勻宣。
邱勻宣面色如常,對上谷筝的目光後,像是不解一樣地歪了下頭。
然而小拇指直接纏上了谷筝的手指。
谷筝的心髒跳得極快,感覺自己被勾着的那根手指都要燒起來了。
學校裏的便利店二十四小時營業,兩人坐到了那天晚上的位置上,谷筝幹了一晚上的活,下午吃的兩份盒飯早消化幹淨了,他買了一盒泡面和一大碗的關東煮。
邱勻宣挺喜歡吃學校裏的關東煮,可他吃不了多少,頂多每樣嘗一下味,剩下的全被谷筝吃掉了。
“你元旦有什麽安排?還是上班嗎?”邱勻宣問。
“元旦應該要排班,最近很忙,尤其是節假日,不上班的話需要提前一周向副店長請假。”谷筝說,“你呢?”
“我要回謝家一趟。”提起謝家,邱勻宣的語氣很淡,聽不出對謝家有什麽感情,“我外公上次摔倒後,身體大不如從前,如今在家休養,還是能吃能睡能說話,不過謝家人已經開始籌備我外公死後的事了。”
說到這裏,邱勻宣的眉頭輕皺了下。
谷筝伸手握住邱勻宣搭在桌子邊緣的手。
邱勻宣條件反射地瑟縮了下,想把手抽回,但很快意識到抓着自己手的人是谷筝。
他反手握住谷筝的手。
“以前我外公外婆對我不好,嫌我不是謝家人,現在他們年紀大了,看膩了謝家人的明争暗鬥,居然慢慢向着我了。”邱勻宣接着說,“我對他們沒什麽感情,他們卻天天盼着我回去,我拒絕了很多次,可他們畢竟是老人,大半身體都入土了,我總不能一輩子都和他們計較以前那些事。”
谷筝不是第一次聽邱勻宣說這些,但每次的感受都一樣。
他為邱勻宣感到難過。
剛認識邱勻宣時,他覺得邱勻宣溫和、親切、強大,每一根頭發絲都很優秀,每一件事都能處理得很好,了解邱勻宣後,才知道邱勻宣是個面熱心冷的人,看上去和誰都相處得來,可實際上早已在自己周身劃出一圈真空地帶,誰都走不進他的世界裏。
然而這會兒聽完邱勻宣的話,他發現邱勻宣其實一直都是那樣。
邱勻宣并非裝得很好,也不是只把自己好的一面表現出來。
邱勻宣本身就是一個很好的人。
換做是他,也許他達不到邱勻宣這樣的心境,他會埋怨家裏、埋怨謝家的兩個老人、埋怨那些經常蹦噠的親戚。
“邱醫生。”谷筝情不自禁地喊。
“嗯?”
谷筝很想在這個時候說些什麽,斟酌半天,突然意識到邱勻宣對他說這些可能不是尋求安慰或者抱怨什麽的意思,只是一件不那麽稱心如意的事在心裏放得久了,總會想要找個機會傾訴出來。
他只要當個聽衆就好。
谷筝輕輕捏了捏邱勻宣的手,餘光裏瞥見有人朝這邊走來,才收回手。
離開便利店,兩人照舊去操場裏走了一會兒。
今天不是周末,操場的燈只開了一半不到,本就沒那麽亮堂的操場仿佛被一片模糊的霧氣籠罩,他們看不清遠處其他人的身影,昏暗的光線将偌大的操場分成一個個狹窄的空間,他倆擠在這個小小的空間裏,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他倆了。
夜風吹在臉上,還是很冷,可谷筝心裏揣着一團火,手心都溢出了汗,他幾次想拉邱勻宣的手,又在伸到一半默默收回。
快走到操場的出入口時,邱勻宣牽住了他的手。
兩人先後停下腳步,邱勻宣轉身靠近谷筝,不等谷筝反應過來,便将唇貼了上來。
谷筝只覺眼前光線驟暗,下一秒,有什麽溫溫軟軟的東西含住了自己的嘴唇。
他愣在原地,腦子裏拼命回想自己那比沙漠裏的綠洲還要貧瘠的接吻經歷,最後還是邱勻宣擡手撫上他的後腰,輕輕用舌撬開了他的齒關。
谷筝不知道自己是該睜眼還是該閉眼,他本能地瞪着眼睛,看邱醫生眼皮半垂,眼睫抖得厲害,呼吸也在他笨拙的回應下逐漸變得淩亂。
兩人的吻技都不怎麽好,谷筝更是差勁,親了半天,牙齒磕到好幾次,谷筝過于緊張,還差點咬到邱勻宣的舌頭。
還好邱勻宣反應夠快,立即伸手在谷筝身上一推,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谷筝氣息不穩,腦子裏像是被塞了一團讓貓抓得亂七八糟的毛線,喘了口氣後,他的視線掃過邱勻宣的嘴角,想也不想地伸手用拇指抹掉。
邱勻宣呆了一瞬,擡起手背碰了下嘴角,表情有些不自然。
剛确定關系就是這樣,又熟又不熟,明明剛剛才親過,分開後看着對方的臉,又莫名有點尴尬。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好幾個人從他們身旁走過,等那些人走遠了,邱勻宣才開口道:“很晚了,我該走了。”
谷筝忙說:“我送你出去。”